燦爛的日子,木寒夏辦公室的窗簾卻拉著。白熾燈很亮,安靜而嚴肅。
坐在老板桌後,今天穿的是全套黑西裝,長發盤起,臉上帶笑,眼神卻沉冽。對麵坐的是某品牌的區域負責人。
陸樟今天也是襯衫領帶,坐在旁邊。不過他還是姿勢大開大合地散漫坐著。
品牌負責人很為難:“木總,你提的條件,實在太苛刻了。又要把店麵裝修得那麽細個化,我們就會多很多本。又要我們最初一個月搞那麽大力度的促銷,我們會賠死的。這事兒我報上去,上頭也不會同意啊。”
“賠?”木寒夏一笑,“怎麽會賠呢?張總您的帳怎麽算的啊,如果商場能達到預期的人流量,這一個店一年的營業收,會超過你五家店。隻賺不賠,前提是你能按照商場統一的主題來。”
“可是……”
木寒夏擺了擺手:“張總,今年大勢不景氣,而我們方宜,會在全國一百多家商場,推新這個新的變革。這樣的機會,隻有這一次。你去風臣,他也不會有,他們單店業績是高,比例也比我們高吧?要不您先回去¤≯,考慮一下,我這邊還約了其他幾家廠商,跟您談的時間最長,可見我們的誠意啊。”
對方無奈,笑著說:“我知道木總你很客氣,但是你們要求的比例也不低啊,能否降一些,或者促銷力度不要我們承擔那麽大,否則我們真的沒辦法做……真的要跟上級申請不過,怎麽辦,恐怕隻能憾地退場了……”
“那樣我們也很憾。”木寒夏打斷他,“但這是全國的統一政策,我們也改變不了。但是我們還是非常希,能夠跟你們繼續合作。”
木寒夏把對方送出了辦公室,走回桌前,喝了口水。
陸樟看著,笑了笑說:“想不到你還橫的。”
“不是橫。”木寒夏看著他說,“談判是有策略的。一是你的底氣,二是你的底牌。”
陸樟撇了撇。
木寒夏現在也出這爺的子了,越是表現得不在意,說不定越是認真地聽著。就像閑聊似的,端著水杯,一邊喝一邊說:“無論何時,底氣要足。哪怕你手裏是一把爛牌。因為機會,往往不會在你剛剛準備好的時候出現。永遠不要被對手牽著緒走,去患得患失。就譬如剛才的張總,他們的品牌的確是行業頂尖,如果失去了,的確對我們是損失。但你在談判時,不能去擔心這個事。失去就失去,一個品牌,方宜的商場不會垮。將心比心,你不會患得患失,還要想方設法讓對方患得患失。他拿退場威脅我,難道他就不擔心,一百多家店他退場,損失有多大?不擔心錯過方宜這次難得的提升業績的機會?你隻要令他開始擔心這個了,你就占據了主,牽著他走了。”
陸樟輕輕“嗯”了一聲。其實以前他也不是沒見過別人談判,但是吧,像木寒夏這樣循循善仔細解釋的,還真沒有。他就覺得心裏舒服的,也聽得進去了。
他了自己的鼻子,笑了,問:“那底牌呢?”
“底牌嘛……”木寒夏也往椅子裏一靠,長疊,高跟鞋還在空中點了點,“底牌就是,我們的’悅家’方案,就是特別好,萬中無一,一定能功。所以他真要走,就走,我不稀罕,多的是人想進來。”
陸樟一愣,樂了:“臥槽,搞半天你還是耍橫啊!”
——
下一個廠商代表進來了,木寒夏讓陸樟主談,自己則坐到一旁。
陸樟以前哪裏涉過這麽的事務,本來覺得簡單的事,可是看著對方客氣又略帶戒備地坐下來,而木寒夏一聲不吭端坐一旁,他突然也覺得尷尬的,居然有種小學生被老師查作業的覺。
對方看著他:“……你好。”
陸樟:“你好。”
大眼瞪小眼。
木寒夏輕咳一聲。
陸樟瞥一眼,忽的笑了,那慵懶爺勁兒一下子又出來了,往椅子裏一靠,雙手還一搭,說:“薛經理是吧,是這樣的。我是方宜集團商業地產事業部的總裁陸樟,也是陸棟的兒子。你懂的。”
薛經理和木寒夏都同時盯著他。
陸樟手一指木寒夏說:“別的廠商,都是我們這位木副總談下來的,隻有你!你一個人,是我這個總裁親自來談的。所以你就說,一句話,給不給這個麵子吧?”
對方:“……”
木寒夏:“……”
無奈失笑之餘,木寒夏看著陸樟想,份位差的確也是談判中常用的手段。陸樟無師自通知道去用這張牌,也算是……孺子可教吧。
最後,這個廠商居然真的就被陸樟這麽談下來了。此時夕已經西下,木寒夏洗了盒櫻桃,坐在桌旁吃。陸樟進來見了,也抓了一顆,往裏丟。
“酸……”他皺眉,吐了出來,“你怎麽吃下去的?”
“還好啊。”木寒夏答,“我就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不喜歡太甜的。”
陸樟一臉嫌棄,也不抓了。
過了一會兒,他朝窗外抬了抬下,說:“風臣會不會有什麽舉?”
木寒夏答:“他們不會有任何舉,你放心大膽跟著我做就是。”
陸樟奇怪地看一眼:“你怎麽知道?”
木寒夏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就別管了。”
陸樟本來就不是心的人,不讓管,他就真的不想了。瞄了一眼牆上的鍾,說:“師父,我們該去化緣了啊。”
木寒夏笑了:“我待會兒去超市買點東西,晚上回家做飯吃,就不陪你化緣了。再見。”
陸樟輕輕“切”了一聲,了個懶腰,走了出去:“老子辛苦勞了這麽多天,今天終於可以恢複夜生活了。”
——
今天是周末,超市裏人不。木寒夏推了個購車,慢慢在貨架間走著。
這些年已養了習慣,每次購都會提前寫一個單子,然後慢慢地一件件挑。安靜,平靜,一如的生活。
這樣會覺得放鬆。
推著半車東西,走出兩排貨架間,卻一眼見到前麵燈下站著個男人。高而瘦,西裝良,看著竟很像林莫臣。
多看了兩眼。
結果他轉過來。
四目凝視,他的眼睛裏浮現似有似無的笑意,朝走來。
木寒夏此時也不好避開,隻想這是附近最大的一間超市,偶遇他也不是不可能。
林莫臣走到麵前,低聲說:“來買東西?”
木寒夏:“嗯。你呢?”
“隨便買點東西。”他答,看一眼的購車,看到那些和菜,問:“打算自己做飯?”
“嗯。”
正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卻已手握住了購車,淡道:“我來推吧。還要買什麽?”
木寒夏下意識也扶住車:“不用了,我自己來。”
“沒事。”他說,“我也沒拿籃子。”
木寒夏隻好鬆手。
超市裏的音樂很輕,旁人的聲音都被兩邊的貨架隔開。兩人並肩,慢慢地走著。木寒夏從沒想過還有這樣一天,和林莫臣心平氣和地一起在逛超市,真像兩個久別重逢的普通朋友。
他抬起手,從貨架上拿了幾瓶水丟進來。
“最近工作忙嗎?”他問。
“還好。”
“什麽時候去見見以前同事?”
“等忙完這一段吧。”
他溫和地一笑:“好。”
前方到了調料區,木寒夏停步,拿醬油、醋、鹽這些東西下來。林莫臣就安靜地站在邊上等著。兩人誰也沒說話。
木寒夏的眼睛盯著貨架,腦子裏卻突然想到從前,兩人剛熱那段時間,雖然聚離多,也逛過幾次超市。那時始終是挽著他的胳膊的,兩人一路有說有笑。他雖然為人冷傲,也從來不會跟太粘在一起,但偶爾在無人的貨架角落,他也會抱著,低頭熱吻。
木寒夏把調好的瓶瓶罐罐,一樣樣整整齊齊,放進購車裏。抬起頭,卻正好撞見他也看著。
他的眼睛裏如同暮降臨,安靜烏沉。
木寒夏忽然明白了,他此刻必然也想到了相同的過去。
抬起頭,看著前方的收銀臺,笑了笑說:“去結賬吧。”
“好。”他在後答道。
到了收銀臺前,木寒夏先把自己的東西往上放,然後掏錢包。然後一隻手更快地過來,遞了張卡給收銀員:“刷這張。”
木寒夏非常堅持地擋開他,把錢遞給收銀員:“不用的,林莫臣,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林莫臣看了一眼,忽然連錢帶手,把握住了。木寒夏心頭一跳,他卻已把自己的卡遞給了收銀員,淡笑著說:“不必跟我客氣。反正我這些年掙的錢,沒什麽可花的地方,最後也是爛在銀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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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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