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姑逢山起了一層秋霧。
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冬了。
都州大陸,修仙界中,寒暑并不分明。修仙修的是道心,四時榮枯,寒來暑往,不過須臾片刻。然而當年太焱派的開宗掌門羽山圣人是個老頑的子,不愿過得乏味沉悶,便解了姑逢山的四時制,于是一年四季,與人間并無區別。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總有各風景。
年坐在窗口,雙手枕在腦后,著遠的群峰。夜風將他的發帶吹得飛揚,也將他的目吹得不甚分明。
有人在外面敲門,敲了幾聲,顧白嬰沒有回頭,道:“進來。”
外頭的人走了進來。
來人是個眉清目秀,雕玉琢的小,看著大約八九歲的模樣,生的玉雪可。一的紗袍,紗袍口繡了一朵紫的月季,頭扎同發帶,雖是男孩子,卻比孩子看著還要秀氣。
這是月道人的親傳弟子,門冬。
“師叔,”門冬走到窗口,仰頭看著坐在窗戶上的年:“咱們就這麼回來,你的靈脈……”
青華仙子的兒子顧白嬰,天資出眾,十四歲結丹,如今已至分神后期。雖是分神,真實實力卻不僅如此。人人都說他不僅繼承了青華仙子的貌,還繼承了仙子靈,說不定,日后將會是都州大陸上第二個飛升功的天才。
況且,他還如此年輕。
然而,尋常人并不知道,顧白嬰天生靈脈有損,若不修煉,靈脈反噬,必定命不保,但一直修煉,靈脈滯脹,終有一日,會被自己的功法所吞噬。
不修煉,是死,修煉下去,不過是死得更慢一點而已。
所以這些年,顧白嬰極出現在宗門,不是因為他狂妄自大,囂張傲慢,而是因為大多數時候,都是趙麻和門冬陪著他去各尋找靈草靈藥,以修補靈脈罷了。
門冬是月道人親傳弟子,雖修為不算很高,但天生“靈仙竅”,能辨認察覺到各種靈草丹藥。門中弟子但凡有個疑難雜癥,不治重疾的,由門冬煎幾幅靈藥服下,大多藥到病除。
去年初趙麻和門冬與顧白嬰一道去了西洲,并無收獲,白白浪費一年時間。縱然顧白嬰不想,元力也會在他積攢,再過不了多久,他恐怕又會突破了。只是如今,每一次突破,對于顧白嬰來說,都是更接近死亡而已。
“五師叔也真是的。”門冬沒好氣地道:“說什麼妖星出世,著急忙慌地非要咱們趕回來,結果呢,什麼事都沒有。每次扶乩都不靈,掌門師尊怎麼還不將他逐出師門?真是家門不幸!”
“這話你到掌門面前說。”年哼道:“跟我發牢有什麼用。”
“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門冬想了想,又看向他:“不過師叔,你也別灰心,咱們養在黑沼澤池底的‘琴蟲’應該過幾日就了。回來的時間剛好,等將‘琴蟲’種你,靈脈修復一部分。到那時,你也會輕松很多的。”
“但愿吧。”顧白嬰心不在焉地回答,拿起桌上的茶盞湊到邊喝了一口。
“師叔!”小一把扯住顧白嬰的袖子,差點將他從窗戶上拽下來,“你這幾日怎麼老是走神,他們說你看上了新來的一個弟子,楊簪星,是真的嗎?”
“噗——”的一聲,顧白嬰一口茶噴了出來,看向門冬的目滿是惱怒:“你聽誰說的?”
“六師叔呀。”門冬道:“六師叔說你老看那個弟子,師叔,長得很漂亮麼?”
“玄凌子那個混賬。”顧白嬰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擱,又沖門冬怒道:“你好奇的話,自己去看啊!”摔門走了。
小站在后,著他的背影,喃喃道:“不說就不說唄,生什麼氣呀。”
……
與此同時,簪星站在李丹書的煉丹房里,小捧著一個盒子出來,遞到簪星手中:“師姐,素玉容丹煉好了。”
簪星接過盒子,目落在盒子里的丹藥上。
這丹藥看起來像顆巧克力豆,聞起來帶著草藥的清香。問坐在丹爐前煉丹的李丹書:“師叔,這丹藥,我是嚼著吃還是用水沖服?是一次吃完還是分幾次吃?”
“隨你。”李丹書擺手:“沒那麼多規矩。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那,”簪星又問:“我吃掉這顆丹藥后,臉上的傷痕什麼時候能消失?”
李丹書看了一眼:“沒多久,至一年,至多兩年。”
“兩年?”簪星驚訝:“怎麼要那麼久?”
李丹書扶了扶快要下來的帽子,對的大驚小怪很不滿意:“當然,你以為這是什麼靈丹妙藥嗎?”
簪星:“難道不是嗎?”
“咳,”李丹書搖了搖扇,“你臉上的傷痕,是妖妖氣所傷。尋常人如此,是不可能恢復如初的。這丹藥見效是慢了些,可能讓你恢復原貌,已經很好了。再者,子秀即可,外貌這種事,不必過于在意。”
簪星看著李丹書滿臉的煙灰,以及被燎黑的紗袍,覺得這話實在很沒有說服力。
只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門弟子一月可領三十靈石,三十靈石連中級靈藥都買不到,更別說其他的了。
簪星只好朝李丹書拱手道:“多謝師叔。弟子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李丹書揮了揮手。
出了丹爐房,簪星往小木樓的方向走去。這幾日休養的也差不多了,明日開始,所有門弟子將要一同修行上課。從某種方面來說,總算是進了太焱派的重點班,為了重點培養的苗子。
只是……簪星看著手上的紅痕,先前且不說,自打彌彌從蛋里出世后,手心的紅痕,又明顯加深了一些,依稀勾勒出了一朵花的形狀。
總覺得心里有些不安。
正想到這里,突覺后有勁風而至,簪星下意識避開,出腰間鐵,反手迎上,正對上一抹銀流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