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自鳴鐘叮當作響。
后院哈宜瑚跟和卓的嬉笑聲還時不時地傳來。
阮煙此時心里不知作何。
既欣自己和安妃沒白教雅莉奇,雅莉奇的確是很好,尋常百姓家姊妹為了爭個好婚姻、好前程,撕破臉皮不見,皇室人家更罕見親。
可雅莉奇卻是打從心里的護兩個妹妹。
一如同阮煙和安妃對的護。
“額娘,求額娘全!”
雅莉奇磕了個響頭。
阮煙心里不忍,閉了閉眼睛,“起來。”
雅莉奇抬起頭,帶著期待地看著阮煙。
阮煙看著,心里頭原先的怒氣化了心疼和憐惜,“起來吧。”
雅莉奇知道額娘是心了。
忙起,走到阮煙跟前。
阮煙拿出帕子給了額頭,“你這頭磕的,額頭都紅了,回頭看你怎麼跟你李額娘代。”
“回頭我跟額娘借些脂,遮一遮,李額娘定瞧不出來。”
雅莉奇笑道。
阮煙忍不住笑出一聲,可一想到這猴孩子剛才的話,又繃著臉了,“你就這麼糊弄你李額娘,看來平日里你也沒糊弄我?”
雅莉奇臉上笑容凝滯住。
瞧見這模樣,阮煙這回才真的笑了。
拍了拍雅莉奇的手背,“行了,我和你說笑罷了,這事我能答應,但你李額娘那邊,你可想好了怎麼開這個口?”
十指尚且又長又短,人心那就更有偏頗。
安妃喜歡哈宜瑚跟和卓不假,但更喜歡的很明顯是從小養在跟前的雅莉奇。
不說旁的,單單是分,雅莉奇就比哈宜瑚們多了十一年。
安妃怎麼能舍得雅莉奇遠嫁。
雅莉奇低垂下頭,吶吶道:“這也正是兒頭疼的。兒只怕說了這話,李額娘會傷心難過。”
阮煙沒好氣地白了一眼,“我算是明白了,你這是覺得你額娘好說話,打量先說服我,再讓我幫你的忙。”
“額娘……”雅莉奇撒,“這種事兒除了能和您商量,還能找誰?”
嘆了口氣:“胤福也不在宮里,我總不能找哈宜瑚還有和卓們商量。”
說完話,可憐兮兮地看向阮煙,“您就幫兒出個主意。”
阮煙:“……”
這什麼。
這兒都是債!
阮煙也沒什麼好主意。
這麼大的事,再好的主意也沒用,只要一提,安妃保準心由晴轉。
思來想去,也只能等安妃心好的時候說這事。
眼下快換季了,阮煙叮囑雅莉奇親手給安妃多做幾個手帕、荷包這些東西。
怎麼著,也得把這位祖宗先哄高興再說。
“額娘,您放心吧,回去我就去做紅。”
雅莉奇拍著口保證道。
阮煙可不敢放心,看了雅莉奇一眼,嘆了口氣,拿了脂親自給去額頭上的紅痕,又人點了幾盞燈,送了雅莉奇回去。
夜里,春曉在間守夜。
阮煙怎麼也睡不著,閉目躺著,雖沒有輾轉反側,可春曉跟了這麼多年,如何不知道主子這會子還沒歇息。
春曉悄聲道:“主子,快二更天了,您快歇吧。”
阮煙睜開眼,坐起來。
春曉忙起,正要點燭火,阮煙卻道:“不必點燭火了,你過來陪本宮說說話吧。”
春曉答應一聲,了鞋虛坐在阮煙旁。
阮煙把夜間剛才的事跟春曉一說,春曉神微變,心道怪不得娘娘今夜睡不著,這麼大的事,娘娘要是能睡著那才是心大。
四格格也是,不聲不響自己下了這麼個決心。
這讓娘娘心里多為難,手心手背都是,小格格們將來得去蒙,娘娘心疼,四格格去蒙,娘娘難道能不心疼?
“娘娘,您要是實在舍不得四格格,不若去和萬歲爺求求。”
春曉抱著一僥幸心思說道。
阮煙苦笑搖頭,“本宮明白你的意思,但這是不可能的,旁人的兒一個接一個的去蒙,本宮憑什麼三個兒都不去?便是萬歲爺答應,后宮也要鬧翻天,更何況這幾年朝廷復雜得很,就怕有人拿這件事說事,扯到胤福和本宮頭上來。”
是貴妃,已經夠招人恨,再如此隆恩,豈不人側目。
春曉一聽也是這麼個道理。
心里也替娘娘難。
左右兩難啊。
和春曉說了一番話,阮煙心里好多了。
次日起來,安妃過來了,上穿的是青緞掐花琵琶襟氅,腰間帶了個莓紅彩緞香囊。
這配一瞧就別致。
阮煙一下就注意到了香囊了,笑道:“這香囊是新制的?今兒個頭一回見。”
安妃笑著看向雅莉奇,“是雅莉奇給我做的,我倒是不想紅如今這般好。”
“只要用心,哪里有不能長進的。”阮煙意有所指地說道。
雅莉奇滿口道是,“往常是我沒好好學,今后我肯定認真學,不辜負李額娘的教導。”
“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不過紅這些,會也就夠了,難道真指你將來做紅掙錢不?”
安妃大概是心真的好,難得調侃了一句。
阮煙輕輕搖著團扇,眼神在安妃和雅莉奇上來回轉了一圈,“我看啊,姐姐是真偏心,當初我學紅時,您可不是這麼說的,如今雅莉奇學,您就心疼了。”
安妃笑笑,嗔了阮煙一眼,“你還和孩子醋上了。”
阮煙:“難道我說的不對?你岔開話題,可見你心虛。”
兩人有說有笑,屋子里氣氛格外和睦。
等哈宜瑚跟和卓過來,幾個人一起用了早膳。
哈宜瑚跟和卓要去做功課,安妃直起也要去跟著盯著,雅莉奇忙按住,“李額娘,您坐著和額娘說話玩樂就是,兩個妹妹的功課,我去盯著。”
哈宜瑚瞪大雙眼,眼神滿是驚喜。
安妃愣了下,臉上出疑神,“你怎麼突然想幫我盯功課?”
阮煙捧著茶,似笑非笑地看著雅莉奇,這獻殷勤獻得太過了吧,可不就安妃抓住馬腳了。
雅莉奇揚起笑容,一臉孝順的模樣,“我這不是心疼您嗎?您每日這麼辛苦,我也想替您分擔一下,您不必擔心,我肯定會嚴格地盯兩位妹妹做好功課,不們懶。”
哈宜瑚小臉一下垮了。
安妃若有所思,笑著道了聲:“那好吧,就麻煩你了。”
雅莉奇忙擺擺手:“這都是我該做的。”
招呼兩個妹妹下去了。
阮煙捧著茶,看向安妃,“雅莉奇今日這麼乖巧,可不多見。”
安妃護犢子,“一向這麼乖巧。”
阮煙一臉我才不信的表,喝了口茶,垂下眼眸,雅莉奇啊,真是給出了個大難題。
雅莉奇接連幾日都表現得十足孝順。
別說安妃察覺出不對了,就是玉棋們也發現了。
玉棋幫安妃拆下頭上的珠釵首飾,笑盈盈道:“格格怕是有什麼事要求您呢?這幾日可乖了,連校場都不多去。”
安妃梳著頭發,抬眼對上鏡子里倒映出的玉棋眼神,“你也看出來了?”
“奴婢又不是瞎子。”
玉棋說笑道。
安妃將梳子放下,“我看,是有事想找我幫忙,應該是婚事的事。”
“格格是不喜歡那富察家的公子?”
玉棋疑問道。
安妃微微頷首,“我猜測是這樣,若不是為此,這幾日為什麼這麼古怪?要不喜歡,這婚事作罷也就算了,畢竟我和善貴妃圖的不就是能幸福嗎?這駙馬總要點頭才行。”
玉棋道:“奴婢也是這麼想,只是格格到底年紀還小,只怕是心不定,自己也不知自己想要什麼駙馬。”
安妃:“可不就是這樣才人發愁。我啊,都不知曉腦子里長沒長那筋?”
玉棋笑道:“娘娘,您就放心吧,人則慕父母,知好則慕艾[1],興許哪天自己就開竅了呢。”
安妃聽了這話,臉上也有了笑容。
次日,雅莉奇正要獻殷勤給安妃捶肩的時候,安妃朝招招手:“且不忙著,你過來,額娘和你說說話。”
雅莉奇意識到什麼,乖巧走了過去,在安妃旁邊坐下。
安妃挲了下的臉頰,“你這幾日忙活,是不是要額娘幫你辦什麼事?”
雅莉奇怔了怔。
很快明白安妃誤會了。
“額娘,我……”
想開口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解釋。
見雅莉奇為難,安妃抿出個溫的笑容,“你怎麼還支支吾吾,額娘明白,你是不喜歡那個富察家的公子,是不是?你不敢對你額娘說。”
雅莉奇心里苦笑。
李額娘真的徹頭徹底誤會了。
垂下眼眸,這幾日一直猶豫該什麼時候開口,現在,或許就是最適合的時候。
“額娘,不是的,我是有件對不起您的事,想告訴您。”
說出這句話后,雅莉奇覺如釋重負。
這件事,總算說出口了。
安妃臉上浮現出怔楞神,“對不住我?”
“我辜負了您和額娘的苦心,”雅莉奇屈膝跪下,頭低得極低,“您和額娘為我求來不必蒙的恩典,可兒卻想去蒙,將這機會讓給兩位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1】出自孟子萬章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