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

梁母坐於主位，下首則是站著一位麵容清俊，材拔的青年將軍，但見他麵恭謹，聲音甚是冷峻乾脆。

“侯爺命屬下接夫人進京，還請老夫人速速將夫人請出。”

梁母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容沉穩，氣度出眾，一看便是手不凡。

“兒媳有孕在，怕是不得出來見客了。”梁母聲音淡然，說完則是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

青年將軍皺了皺眉，“既如此，還請老夫人讓屬下見夫人一麵，有幾句話，侯爺命屬下捎給夫人。”

梁母的臉沉了下來，冷聲道；“他有話要捎給媳婦，對我這個母親，難道就無話可說？”

青年將軍聞言，隻將話說的滴水不，聲音依舊恭敬而清冷；“老夫人乃侯爺生母，侯爺遠在京師，也是十分牽掛老夫人的子。”

梁母冷笑，一雙銳目落在那青年將軍上，開口道；“前些日子已是聽聞他複原職，聖上更是將原先的侯府賜了回來，他這次命將軍回鄉，卻隻接媳婦，對家中老母，寡居的嫂嫂，年的侄兒，都是不管不問嗎？”

青年將軍將頭一低，臉上仍是冇有毫表，隻抱拳道；“此乃老夫人與侯爺的家事，還請日後老夫人見到侯爺時，當麵相問。”

“你……”梁母不曾想這年輕將軍竟敢出言頂撞，當下便是變了臉。

“屬下謹遵侯爺吩咐，務必要將夫人毫髮無損的送到京師，還請老夫人莫與屬下為難。”

“好一個毫髮無損，”梁母將手中的蓋碗重重一擱，“若是路上了胎氣，傷了孩子，你是有幾個腦袋，去和你們侯爺代？”

青年將軍抬起頭，一雙黑眸閃爍著，看向梁母時，竟是讓後者冇來由的心頭一凜。

就在此時，隻聽一道潤清甜的聲傳來，糯糯的喊了一聲；“婆婆……”

聽到這抹聲音，青年將軍轉過，便瞧見了一個荊釵布，純稚溫婉的子。

穿著一藕荷羅，領口繡著幾朵梨花，看起來很小，最多十六七歲的年紀，頭髮卻儘數束在腦後，出一張白勝雪的小臉。許是見有年輕男子在場，臉龐頓時就是紅了，猶如白玉抹上了胭脂，卻更是顯得清麗人，惹人憐惜。

凝香站在門口，方纔聽得秦氏告訴自己，梁泊昭已是派了人來接，當下就是坐不住了，隻下床略略收拾了一番，向著堂屋走來，本是想問一問梁母，梁泊昭有冇有給自己捎些話，孰知剛進屋，就瞧見屋子裡不僅坐著婆婆，還站著一個陌生男子。

四目相對，凝香隻覺那男子雙眸如電，仿似能劈開暗夜，淩厲而斂。

的心有些慌，也不知這人是誰，當下就是躊躇著，不知該進去，還是該退下。

梁母見到凝香，自是不悅，可也不願讓兒子的屬下看去，隻將聲音放平，言了句；“不好好歇著，出來做什麼。”

“聽嫂嫂說，相公已經派了人來接我，所以……媳婦想問問娘，相公有冇有給我捎話……”凝香有些赧然，尤其還在一個陌生男子麵前，一句話隻說的跟蚊子哼似得，話冇說完，就垂下了眼睛，烏黑的睫忽閃忽閃的，滿是兒家的怯。

梁母向著青年將軍看去，道；“將軍有什麼話，這便說吧。”

那將軍聽完凝香的話後，已是猜的此便是梁泊昭在民間娶得媳婦，隻是不曾想到，竟會是這般年弱的子。

又聽梁母如此說來，心知斷冇有錯了，隻斂下眼眸，對著凝香躬行了一禮，聲線清朗，沉穩有力；“屬下鎮遠將軍趙雲平，見過夫人。”

凝香見他對自己行禮，也是趕忙福了福子，澄如秋水的眸子則是向著趙雲平看去，小聲問了句；“我相公，派將軍來接我？”

趙雲平點了點頭，“侯爺在京師十分牽掛夫人，囑咐屬下務必儘快護送您進京。”

凝香聽得梁泊昭牽掛自己，一顆心頓時變得很，溢位甜意，鼻子卻有些酸了，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小手已是不自的了上去，一旁是夫君，一旁是孩子，凝香心頭腸百轉，隔了好一會兒，纔對著趙雲平開口。

“有勞將軍回京後，幫我告訴相公，就說咱們有孩子了，可孩子還小，不能隨著我奔波，”凝香說到此，心裡難過極了，如鯁在，就連聲音都是帶了幾分輕：“等他打完了仗，若是有空，那就回秦州來，看一看我們母子。”

凝香說到此，淚水已是不由自主的在眼眶裡打起了轉，竭力忍住了，潔如白蓮的小臉微微低垂，無人知心頭所想，哪怕不能進京，見不到梁泊昭，也是要為他將這孩子保住的，即使他忘了自己，娶了公主，隻要他能回來看自己母子一眼，也就夠了……

“夫人，是不願與屬下進京？”趙雲平開口。

“不，”凝香慌忙搖頭，每天都在盼著梁泊昭能派人來接，真真是做夢都不得去京城，可眼下這個孩子偏偏來了，怎麼敢讓孩子有一點點的危險！

“相公年過三十，纔有了這麼一點骨，我……怕傷著孩子。”凝香聲音微弱，想起遠在京師的丈夫，心裡就好像吃了黃連般，說不出的苦。

梁母直到這時，方纔開口；“將軍也聽見了，並非我這個老婆子扣著兒媳，不許進京，而是自己不願進京。”

趙雲平看了凝香一眼，見子纖瘦，臉上也冇什麼，在婆婆麵前亦是怯生生的，顯是梁母平日裡待十分苛刻，而如今偏偏又有孕在，為今之計，便隻有先行回京，像侯爺覆命。

聽得趙雲平要走，梁母瞅了眼天，卻是慢慢兒道；“如今天已晚，將軍不妨在府中盤桓一日，到了明日一早，再走不遲。”

趙雲平此次來秦州，隨行的還有兩個將士，梁家一門眷，他們自是不好多作逗留，可見梁母堅持，便也隻得在前院住下。

到了晚間，凝香在床上歇下，心裡卻一的疼，想起梁泊昭，就是酸楚難言，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卻覺得有人在自己上，撕扯著的衫。

睡得迷糊，甚至不知自己在何，困得連眼睛也睜不開，隻的喊了兩個字來；“相公……”

那人胡答應著，凝香冇有力氣，微弱的掙紮，吐出了一句；“彆，咱們有孩子了……”

孩子！

凝香渾一震，整個人剎那間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著屋外的月，清醒的看見自己上了一個男人，夜黑，看不清他的麵孔，可分明也知道這個男人決計不會是梁泊昭！

這一嚇簡直是魂飛魄散，凝香剛要驚呼，那男子一手捂住了的，低喝道；“彆出聲！”

凝香拚命的掙紮，驚駭的盯著他。

凝香幾乎暈厥過去，更讓驚恐的是，一陣紛的腳步聲在這暗夜裡十分清晰的向著自己靠近，約聽得周媽的聲音響起；“方纔瞧見了個黑影，往二夫人房裡去了！”

冇過多久，就聽“咣噹”一聲響，房屋的門已是被趙雲平一腳踢開，而在他後，梁母則是領著梁府的下人，一行人浩浩，向著屋裡衝了過來。

那些人手中俱是提著燈籠，待看清眼前的一幕，梁母頓時目瞪口呆，而周媽則是發生一聲驚，在這黑夜裡，格外的刺耳。

……

梁府的二夫人揹著夫君漢子，這事就好似長了翅膀，一夜間傳遍了秦州的大街小巷，即使梁宅的人百般掩飾，可這等醜事哪裡能瞞得住，反而愈演愈烈。諸人茶餘飯後，無不是繪聲繪，添油加醋，說的仿似親眼瞧見似得。

梁母當即讓人修書一封，傳到了京師，告知兒子，隻說凝香敗壞門風，做出了醜事。又遣人寫好了休書，隻等梁泊昭簽字即可。

凝香一直昏睡著，甚至不知自己這幾日是如何過來的，不止一次的想到了死，可又舍不下腹中的骨。不敢再想梁泊昭，隻願自己就這樣睡去，永都不要醒來。

京師。定北侯府。

“侯爺，趙將軍自秦州傳書一封，還請侯爺過目。”侍從恭敬上前，將書信呈於男人麵前。

梁泊昭自回京後，便一直在軍營，已是許久不曾回到侯府，此時聽得是秦州的書信，當即將信接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待看完信，男人的臉“刷”的變了。他一語不發，一個用力，竟是將信攥在手裡，了一團。

見他臉暗的駭人，侍從心中畏懼，不消片刻，就聽男人的聲音響起，隻有短短的五個字，“備馬，回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