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明，蘇涼就起了。

圓明閣一樓放著一口大箱子，是蘇涼要“送”給顧泠的服鞋披風等，言雨友提供。

等蘇涼做好南瓜餅，裝在盒子里，忍冬已把箱子放在了馬車上。

做戲做全套，蘇涼還快速畫了個淡妝，穿了新子，坐上馬車，出府去了。

昨日便傳開長信侯將奉命出使涼國的消息，隨行的是年紀輕輕已升任禮部尚書的林博衍，以及武將林博竣。

不百姓都在城門口附近看熱鬧，紛紛議論蘇涼是否會來送行，甚至有人覺得蘇涼可能會追著顧泠到涼國去。

因此，當蘇涼的馬車出現，立刻引起一陣。

“主子，長信侯還沒過來。”忍冬說。

蘇涼應了一聲，讓靠邊停下等著。

不多時，就聽有人吆喝，“來了來了！長信侯來了！”

蘇涼掀開車簾，就見一隊人馬過來了，為首的是著盔甲的林博竣，林博衍和顧泠都坐了馬車。

百姓紛紛避讓。隊伍靠近，林博竣看到蘇涼沖他招手，下令停了下來。

“林二哥，我來送你們。”蘇涼微笑。

林博竣看了一眼后面，朗聲說，“長信侯，我家妹子找你！”

顧泠并未面，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多謝蘇太醫為顧某送行。”

林博竣微嘆，“小涼，算了，有什麼好東西都給我吧，長信侯不要！”

蘇涼搖頭，“那不行。我給長信侯準備了冬，勞煩二哥幫忙帶上，路上多多關照他，不要凍著了。”

林博竣聞言笑了笑，便讓人把蘇涼馬車上的大箱子抬下來，放到了拉行李的車上。

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蘇涼拎著一個食盒，走到了顧泠的馬車旁，掀開車簾，大家只看到顧泠的側臉一閃而過，蘇涼居然進去了！

驚嘆聲此起彼伏，林博竣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自從蘇涼開始追求顧泠，原本對于寧靖之死便心存疑問的林博竣，便越發懷疑，如今的顧泠跟過世的寧靖是否有什麼關系。

雖然林博竣覺得蘇涼對顧泠一見鐘這種事并非不可能，但他前幾日偶然見到了顧泠的背影，太像寧靖了。而他那位自小文弱的師弟，失蹤一年多之后，突然變了一個高手，且格也與從前有所不同，本就不太正常。

但對于此事，林博竣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林舒志和林博衍。他有心想找蘇涼問問，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不問了。他絕對信任蘇涼，對于的，探究太多或許不是好事。

……

“南瓜餅，還沒涼。”蘇涼把食盒放下，又傾過去，抱住坐在車里的顧泠，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背，“保護好林家兩位哥哥，你自己也保重，早點回來。”

然后，蘇涼就以一個提前設計好的姿勢，踉蹌著跳出了馬車。

看在圍觀群眾眼中，自然認為是顧泠把蘇涼推出去的，紛紛嘆顧人也太不解風了。

而顧泠真的手了，本是想摟住蘇涼，但作太快，車簾晃了一下，人已經出去了……

顧泠微嘆一聲，尚未出京，便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打開食盒，拿起一塊南瓜餅，嘗了一口，也不如往日那般香甜了。

蘇涼站定，沖著馬車說了一句，“顧人，你此去涼國，可不要看上別人。你若出家，我不攔著，你若要親，請務必第一個考慮娶我！”

圍觀群眾目瞪口呆。

后面馬車里的林博衍都聽不下去了，掀開車簾，看向蘇涼，皺眉道，“小涼，快回去吧，我們該出城了。”

蘇涼笑了笑，揮手道，“林大哥保重，早點回來！”

“嗯。”林博衍看了一眼顧泠的馬車，面平靜地放下車簾。他向來心思縝，且他們兄弟跟真正的寧靖都是自小認識共同生活過的，林博竣都能察覺的異常，他自然也有所，甚至在顧泠現后，已經猜到了大致的真相，只是并未去找蘇涼問，只當不知道罷了。

因此，在林博衍眼中，如今蘇涼追求顧泠的行為，十之仍是在做戲，只是為了方便來往，同時解決兩人可能被安排親事的問題。

既如此，顧泠便是自己人，接下來行事可以完全信任他。這是林博衍當下的想法，至于其他的，過去的人，過去的事，便都過去了。

蘇涼目送隊伍出城，直到看不見，才坐上馬車回家去。

……

顧泠離開，蘇涼一下子覺得比之前空閑很多，一時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便到忠信侯府去看了邢老太君，又去秦國公府看了秦老國公。

日暮時分，蘇涼騎馬去了林府。

因為兩個哥哥都出遠門了，林雪晴今日就回了娘家住，說要照顧兩位嫂子。邢玉笙自然是跟著過來了。

蘇涼給兩位嫂子號了脈，說脈象都很好，沒什麼問題，接下來隔日來一次。

秦玉瑾還好，嫁了一位武將，對于林博竣早晚會上戰場都有心理準備，更何況這次并非去打仗。林博衍的夫人閔氏則有些怏怏的提不起勁兒，是完全沒想到丈夫會在這個時候出遠門，見了蘇涼便問，林博衍此行會不會有危險。

蘇涼正道，“大嫂放心吧。大哥得皇上信重，隨長信侯去涼國，且不說乾涼涼國如今關系頗好，那涼國皇帝還是長信侯的舅舅，越王是他的外祖父，絕對不會有事的。”

閔氏著隆起的孕肚，輕嘆道，“相公能在孩子出生之前回來嗎？”

蘇涼點頭，“預計年前就能回來了。”

閔氏這才出一抹笑來，“那就好。”

吃過晚飯，林舒志說有事想問問蘇涼，兩人便去了書房。

蘇涼落座，輕笑道，“師父氣很好。”

林舒志搖頭，“若是博衍博竣沒去涼國，為師氣會更好。”

“師父別太擔心了，兩位哥哥此行不會有事的。”蘇涼神認真。

林舒志目倏然幽深，“每次聽你我師父，我都會想到靖兒。”

蘇涼沉默，斂眸不語。事到如今，對于林家某些人會懷疑上“寧靖”跟顧泠的關系，也不是太意外。

當初瞞著他們，并非不信任，更多的是為了保護他們，因為在顧泠被赦免之前，他的份很危險。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事發展到現在，并非全然是蘇涼和顧泠的計劃，很多時候是隨機應變。

而去年在平北城，顧泠假扮“寧靖”與林家人來往，是個意外，因為在潛山書院見到林舒志和林雪晴父之前，顧泠本不知道寧靖跟他們認識且關系頗近這件事。

“師父，對不起。”蘇涼嘆了一口氣。

林舒志把手臂放在了桌上，低聲音，“不管你瞞什麼事，為師都相信你是不得已的，絕不會怪你。但你現在必須跟為師說實話，靖兒他，到底怎麼了？”

蘇涼深吸一口氣，把事的原委告訴了林舒志。

聽到真正的寧靖在被趕出家門后便想不開自我了斷了，林舒志面狠狠一沉，眼圈兒泛了紅。

等聽完蘇涼的講述，林舒志沉默良久，才深深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去年見到靖兒，就覺得他變化很大，起初都不敢相信……原來，那時，他早已不在了……”

“師父節哀，我并不認識寧靖，但我見過寧家的某些人，知道他過往的經歷。活著太痛苦，離開，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蘇涼說。

林舒志苦笑，“那孩子命不好，邊盡是豺狼虎豹，他自小心思就重，當初沒了他的音訊，我就覺得，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請師父原諒我跟顧泠，騙了你們那麼久。”蘇涼神抱歉。

林舒志搖搖頭，“怎麼能怪你們呢？顧泠曾救過靖兒，這件事為師是早知道的，靖兒生前提過一回。想必靖兒在天有靈，看到他送的禮，顧泠用上了，也是高興的吧。雖然為師對顧泠了解不多，但看起來，他們兩人的世遭遇，倒是有些相似的，只是靖兒遠不如顧泠那般堅強。”

說著林舒志連連嘆氣，“為師應該謝你們。從去年認識到現在，你們兩個屢次幫林家渡過難關，否則我們也沒有如今的安寧日子。或許，都是天意吧，你跟顧泠也是靖兒留給我們一家的大禮，是我們的貴人。”

“師父這麼說就太見外了。”蘇涼微笑。

林舒志再次長嘆，“先前你們瞞著我，是對的，畢竟那時顧泠尚未被赦免。那種事你若真說了，我倒要日日擔驚怕。如今倒是無妨了，顧泠份已恢復，你們安排得很好。再有旁人懷疑什麼，也找不到證據。”

蘇涼點頭，“嗯，多謝師父理解。”

“不過，”林舒志突然皺眉，看著蘇涼問，“你老實代，你跟顧泠，到底什麼關系？你追求他，只是做戲，還是真的？”

蘇涼做乖巧狀，反問道，“師父覺得呢？”

林舒志輕哼，“別告訴我，你們是兄弟，這話先前靖兒……顧泠說過。”

蘇涼點頭，“本來就是。”

林舒志扶額，“你們倆……真是一個比一個怪！算了算了，你們且玩著吧，如今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若皇上給你們安排親事，便有借口回絕了。”

“對的。”蘇涼輕笑。

“既然顧泠是自己人，他實力高強，路上也能關照博衍博竣。有他在，為師便沒什麼不放心的了。”林舒志說。

蘇涼弱弱地問，“大哥二哥該不會都猜到了吧？”

林舒志點頭，“也就晴兒傻乎乎的，什麼都沒察覺。玉笙畢竟不認識靖兒，你大哥二哥肯定是能猜到一些的，但都沒提過。此行他們三個在一塊兒，或許會聊聊把話說開吧。”

林家父子特殊，因為他們是這世上為數不多了解真寧靖的人，且跟顧泠假扮的“寧靖”有過切來往。潯城寧家的一些下人雖然了解寧靖，但跟顧泠假扮的“寧靖”只有過很短暫的一次接。

林雪晴沒想那麼多，其實是因為太相信蘇涼了。

……

告訴林舒志真相后，蘇涼覺得心中輕松很多。

回到家里，蘇涼上樓，就察覺房中有人。

蘇涼眼神戒備，已握住了袖中的匕首，就聽到一聲悉的“涼妹妹”。

推開門，燕十八正以一個做作的姿勢躺在蘇涼的床上，沖著眨眼睛，“涼妹妹，姐姐可想死你了！”

蘇涼神淡淡，“看樣子你沒事。”

燕十八聞言，拍床而起，怒指蘇涼，“好你個詐的小丫頭，沒想到老娘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居然栽在了你手里！我好心為你找郎，你卻從頭到尾都在誑我！我最恨有人騙我！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蘇涼很淡定，拔劍指向燕十八，“好。來。”

燕十八抓狂地吼了幾聲之后，又躺了回去，“臭丫頭！死丫頭！鬼丫頭！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明知道我出事，居然都不去救我？”

蘇涼收劍，走過去坐在桌邊，“若我沒出手，你如今會在這里麼？”

燕十八眸微瞇，“什麼意思？”

“燕十七找我，我設計請皇上出手，差點把他弄死，不然你也沒有得到自由的機會吧？”蘇涼神淡淡。

燕十八聞言，哈哈大笑，“怪不得！怪不得那個賤貨栽了！我還當他死了呢！”

燕十八能回到京城來找蘇涼，是因為策反了燕十七安排看守的人，能功的直接原因是，燕十七失蹤了，燕云樓在京城的殺手全都沒影兒了。

“你又來找我做什麼？”蘇涼問。

燕十八神曖昧地沖著蘇涼一笑，“兌現承諾啊！蘇妹妹幾次救我命，我來報恩的！”

蘇涼無語，“不用了。”

“老實代，你跟顧人是不是還沒有做夫妻呢？我想想你們倆的死子就知道！”燕十八似笑非笑，“顧人今日出京了，要去涼國？我這就去把他擄回來陪你睡覺，如何？”

“不如何。”蘇涼搖頭，“別鬧了，此事到此為止。”

“真不要啊？”燕十八神失。

“你該干嘛干嘛去。”蘇涼起趕人。

燕十八點頭，“我得去瞧瞧小云弟弟，然后再來找你。”

“不用來了，謝謝。”蘇涼拒絕。

燕十八正要從窗戶跳出去，突然又回頭，“涼妹妹，按說我要把顧泠抓過來，給你們倆來點助興的好藥，讓你們一番，也算完我們的約定，對不對？”

蘇涼簡直醉了，“你敢？！”

“反正，姐姐我是必須要找機會報恩的，且等著吧！哈哈！”燕十八話落，從窗口飛出去，幾個騰躍不見了人影。

忍冬在下面問，“主子，沒事吧？”

蘇涼應了一聲，“沒事，你去睡吧。”

蘇涼在窗邊坐下，看著夜下幽暗的湖，真開始擔心，萬一燕十八那個神經病給和顧泠下了藥怎麼辦……

想了一會兒，蘇涼搖搖頭，“什麼七八糟的，我是個大夫，還能被拿了？”

臨睡前，蘇涼在想，明日得好好研究一下這個世界的各種藥春藥之類的鬼東西，避免中招，還要盡快分給顧泠，有個毒高手看上了他，萬一被人下藥給吃了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