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嚎啕大哭,“我要爺爺,我要爺爺嘛,爺爺怎麼睡著了,哇啊……”
“你爺爺不你的,”林明角出苦笑,了下孩子的臉頰,“只有爸爸才是最你的。”
小孩兒哭得更厲害了。
林明聽著煩,“就知道哭。”
“好了明,咱們鬥不過他的,別生氣了。”
“婦人之見,你懂什麼?”
“錢夠花就,老爺子不是給我們留了賭場嗎,那麼賺錢的營生,可以吃幾代了。”勸道。
“賭場?”林明難以置信地瞪,聲音不由自主提高,“賭場能跟英泰份比?你怎麼不說我還有信託基金呢,他對我好啊?好個屁!連老二拿的都比我多!”
“明……”大堂嫂錯愕地看他。
因為他聲音實在是太大了,隔著老遠頭上包著繃帶的林城安諷刺地看向他,若有所指道:“有些人啊,就是自視甚高。”連劉律師都抬頭看了他一眼,只有林天,充耳不聞一般。
老爺子的死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了,家裡的事他就更不想摻和了,很想一走了之,管他們怎麼著吧。他起眼皮,看了眼和在場所有人都不在一個氛圍圈的父母。
林翰海和秦韻,看起來當真就一點傷心都沒有,眼淚都沒掉一滴。
在囑裡,老爺子捐了許多不產,聲稱說給後輩積德,給自己間積德,他的囑別人不得,除了律師,沒人知道他的囑容。
老爺子給每個人的份額都非常清楚,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林天肯定是拿的最多的,除了很大一筆份,還有滬市的兩棟別墅,以及老宅的公館,老爺子收藏的古玩字畫,其中還包括古代名家的真跡,比如齊白石和鄭板橋的,老爺子書房裡就掛了兩幅。其他人都沒法和他比,大伯一家是拿的最的,連帶林明拿到的產也不多,原先的兩家賭場,一些房產,現金,沒了。就連林城安都要比他這個長孫分得多。
囑裡寫得明明白白,老爺子是因為老二的死,愧對二房,才給城安和暮安這麼多補償的。
老爺子是昨天半夜裡走的,是活活氣死的。
被接回家後,蘇大夫過來紮了幾針,老爺子莫名其妙又醒了。屋子裡那麼多人,他卻說把林天過來,他只要林天。
他看著很神,皮都散發著紅,看起來就如同迴返照一般,而且半夜裡要林天過來?所有人心裡都生出一個念頭來——說明老爺子意識到自己要不行了。
林城安嫉妒極了,忍不住把林天是同這件事說出來,譏誚道:“您以為他在哪呢,您都這樣他還找不到人?和野男人幽會呢!”可是老爺子本就不相信,氣得發抖,認為他在污蔑自己的兄弟,還他滾出去。
可是林天的電話關機,打不通,老爺子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就讓陳管家去林天家裡找人,說自己死前想跟他代些什麼,可是哪裡都找不到林天人。快清晨的時候,天邊出冬日的第一抹日,大伯進了老爺子房間,他也是沒忍住,提了囑的事兒,說爸您可不能偏心,明也很優秀,他那麼努力,您都看不見嗎?
可老爺子從來就只看得見最優秀的那個,以前他最喜歡老二,老大卻因為嫉妒,害死了老二。這件事發生後,老爺子很快就知道了真相,一開始他要把老大趕出去,說不認他這種兒子,後來老大幹了兩件實事,明又是個不錯的苗子,加上老三老四都是不頂用的,他也就順水推舟地原諒了大兒子的過錯。
可他那個誰優秀就偏心誰的子沒改,吃了虧也沒改,剛開始他最喜歡明,後來林天更耀眼了,他就更喜歡林天了。
大伯緒上來了,就大聲地提了他們曾經心照不宣不提的往事,“二弟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和我沒關係!”老爺子眼裡容不下沙子,他氣得發抖,整個人像中風一樣抖起來,指著他罵混帳,可是手也在發抖。
因為病和老,他的氣勢不見了。
了一輩子的氣,大伯開始欺負他因為老顯得比自己更弱小的父親,慷慨激昂道:“那不是我的錯,要不是您的電話,他怎麼會衝到山崖下去!對!就是因為您的那個電話!您這是把自己的錯推到我上來了——”
裡面吵得很大聲,林明就在外頭,他聽見了二叔的名字。
他有點兒想進去看一眼,可是想到爺爺的態度,他又猶豫了,就是這麼猶豫間,老爺子突然就走了。
太突然了。
是被氣死的——一口氣沒上來,心跳停搏了。死的時候,他的眼睛還睜著的,像是在斥駡他的大兒子好狠的心。
理完囑的事,林天看看一家人,問陳管家,“爺爺是五點走的?大伯當時在房間?”
“下人說,裡面發了爭吵。”陳管家當時也準備進去,可是老爺子就說了一個字:“滾。”
他是不希這件往事被別人聽見。
林天轉頭看了大伯一眼,臉上表晦難懂,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抹什麼。陳管家心裡一下就肅穆了,甚至有點兒發——林天這模樣,就和老爺子要弄人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斂著眉,林天說自己有事理,要去一個小時,正打算出去時,林城安湊上來,“堂弟。”
林城安鮮會這麼他的,林天心不好,看他的眼神也不好,是赤的厭惡與冰冷,摻雜著冰碴一般,讓林城安後背發汗。
他定了心神,心想自己沒必要怕林天,臉上出了一個古怪的笑,“你知道爺爺怎麼死的嗎?”
林天微微了。
“他昨天吵著要見你呢,我就告訴了他,”他盯著林天,充滿惡意地一字一句道:“我告訴他,你是個同、、。”說完,他臉上的笑更甚,“我說你正在和野男人幽會,爺爺就犯了心梗,他就是被這個消息給氣死的。”
林天瞳孔,下頜猛地繃。
“你心裡都沒有一點愧疚之嗎?他那麼疼你,給你那麼多份。”
林天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林城安說的是真是假,他沒法判斷,可是這很像是林城安做的出來的事,而且老爺子的反應——被這個消息氣到心梗,很有可能是真的。
“像你這樣的人,怎麼配。”林城安還在繼續說話,林天已經聽不下去了,他轉就走。
林城安沒有追上去,他諷刺地笑笑,目的已經達到了,林天怕了。
出去時,正巧到扶著秦韻在散步的林翰海。
他住林天,林天說自己去和律師談事。
“這都中午了談什麼?”因為老爺子的囑容,林翰海整個人都春風滿面的。
在他上,看不見尋常人家死了父親的痛苦和悲傷,或許有那麼一點吧,不過實在太了。
“就繼承的問題。”林天很難看地笑笑,腦子還因為林城安說的話而嗡嗡響著,暈乎乎的。他這麼說,林翰海果然不追問了,只對他說:“我以前就想想,盼著你爺爺把份全給你,我知道沒可能,沒想到他真的全給你了!”林翰海語氣帶著讚賞,說林天爭氣。
林天看向他,過了幾秒,突然說:“爸,要不我把份全給你吧,我不想要。”
他那麼說,林翰海表馬上就變了,他大喜過,“你說真的?”
“明年媽就生了,就當我送給弟弟的禮。我不想要公司,也不想管,你們拿著份,自己當大東。”
林翰海盯著林天的表看,可他的表什麼端倪也沒有,不像說笑,是很認真的在提議。
可是老爺子的囑裡還有個藏條款,說的是林天必須繼承公司,由他管理公司,否則這個份繼承就會即刻失效。所以說他老謀深算,他知道自己幾十年的心不能毀在下一代手裡,給別人他不放心,只能給林天的,但是林天最近的狀態他也看到了,純粹在劃水,事也有在做,也做得很漂亮,但是心思的確不在工作上了。
不過條款也是死的,是可以變通的,畢竟老爺子已經土為安了。等林天接手公司後,就算過段時間再易主,他的份還是不會被收回。
“你這個意思……”林翰海不有些心猿意馬起來,這麼說吧,他一輩子也沒得到過重,更沒當過老總,他不是那塊料,他自己也知道。可是他也想當當大東啊,當老闆有什麼意思,東才是有決策權的啊!
——他本沒想到林天會這麼說,畢竟林天已經長起來了……以前的林天,他覺得自己還能控制,可是最近,他覺到林天的變化。
林天工作上的熱勁兒全跑了,對什麼事都不上心了,一門心思撲在別的事上,似乎是了。
聽起來像是好事,這說明林天沒有野心,沒有野心的人就太好控了。可是林翰海發覺,儘管林天表現得沒有野心,但他似乎也不再在乎自己這個父親的了,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什麼契合的替代品一樣。
林天努力工作,只不過是為了從他和秦韻這裡得到一些認同罷了,但現在這種變了,被別的人或事替代了。
林翰海覺得不妙,要不是用親拴住了兒子,林天能這樣對他們言聽計從?
他了下手,哈口熱氣,笑道:“那這樣,既然你有這個意思,我們可以等你爺爺葬禮過了,找個律師……”
兜裡手機嗡嗡起來,林天打斷林翰海道:“等我下次再說吧,我先走了。”
林翰海話還沒說完,林天的步子就邁出去了,他話到了邊,又收了回去,心裡卻不想著事的真偽,林天這是真的不要?
林家老宅是上個世紀建造的公館,附近原本要做景區的,屬於非質文化產建築了,但是並沒有什麼遊客,人也不多。
林天和傅醫生就約在附近的,他老遠就看見了傅星河的車,傅星河也看見了他,就把車慢慢朝他開過來。
車就停在路邊的,林天上車後,就了外套,車上空調暖風吹著,很暖和。傅星河拆了筷子,把盒飯遞給他,準備開到蔽一點的地方去,“這裡是你家,他們會看見你。”
“沒關係的,”林天搖頭,“只要不影響你工作,被誰看到我都沒關係,我不怕的。”
傅星河看見他眼睛有點紅,像哭過。
他輕輕皺眉,“你爺爺是不是……”
林天點了下頭,垂著眼睛,“我早上,早上不敢跟你說,你還要做手的。”
“那就一個人躲著難?”
“不是的……”林天裡沒滋沒味地嚼著米飯,腦海裡想到爺爺失去呼吸的模樣。他聽陳管家說,老爺子走的時候,眼睛沒有閉上,手去蓋他的眼皮也不行,這就是所謂的死不瞑目,心願未了,但是林天今天早上來了後,他眼睛一下就閉上了。
躺在那裡時,沒有呼吸,卻很安然的模樣,如同睡著了一般。
林天吞咽得有些費力,眼睛一直垂著,卻沒什麼焦距。他沒哭,但是周的悲傷氣息染了傅星河。
他微微皺眉,“等下我帶你去打一針,再送你回來。”他手過去林天的頭,想安,可是這樣的事,怎麼安都不好,他的手掌蓋在林天的頭頂,聲說:“有我陪著你的。”
林天鼻子好酸,他深吸口氣,沒有逞強說“我一個人能行”這種話了。
他自己一個人或許能行,但是有傅醫生在,會好很多。
其實林天沒有依賴人的習慣,可是在傅星河這裡,他的原則就行不通了。他看著傅星河,忍不住和他吐心聲,“哥,我爺爺留了很大一筆財產給我,他的份全給我了,我不想要,我想出櫃,想跟你在一起,想讓別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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