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一片寂靜，彷彿都能聽得見針落下的聲音。

蘭鈺話音落下之後，便見燕宸曦沉默著，久久不曾言語。他此時已經顧不上尊卑有彆，看著燕宸曦，道：“微臣知道王爺此次前來廣陵，想要替王妃抹去世疑雲。但王爺，無論怎樣，王妃乃是翎凰公主之，所以當年因翎凰公主而起的殺孽，十幾年後，總歸是要有人承擔的。”

“荒謬之言。”

燕宸曦聲音冰冷，以一種警告的眼神看著蘭鈺，道：“當年與外族勾結，引起廣陵生靈塗炭的是被已經斬殺在三軍陣前的慕容叛軍首領慕容桀，廣陵城中，送出訊息，開門引狼室的是恒安王金博文。如今恒安王已死，慕容儀也已經死了，就算是贖罪，也不到阿玦。”

若是常人見燕宸曦怒，早就訕訕不敢言語了，但蘭鈺見此反問了一聲道：“若真的一切都結束了，那麼王爺又為何要冒險來廣陵？”

不愧是禮部尚書，在場上沉浮多年，一針見的道出了其中關鍵。

不等燕宸曦說話，蘭鈺緩緩的說道：“那是因為，王爺自己也擔心。知道翎凰公主的畫像公佈於天下，王妃的世藏不住，縱使聖上不計較，縱使王爺也不在意天下人悠悠眾口，但那些曾被慕容氏控製、與前朝有恩怨的舊臣，尤其是江南這一帶，也會對王妃不利！”

“所以此次王爺前來廣陵，以清除叛黨之名，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要查出與慕容氏有關的世家，為祁王妃掃除患，微臣說的這些猜測可是對的。”

燕宸曦狹長的眸微微瞇起，看著蘭鈺，深邃的眼眸閃過了一莫名的澤，道：“不愧是蘭大人，心思縝非常人能比，本王總算明白了，當年翎凰公主為何會選擇蘭氏來藏慕容氏的脈了，也就隻有蘭氏一族，能在天子腳下，在本王嚴排查之中，能將蘭燼落的份藏的毫無痕跡可查。”

蘭鈺語咽。

燕宸曦收回落在蘭鈺上的目，冷笑道：“蘭大人方纔說那麼多，隻是想將蘭氏從這一場是非中摘出來，知道本王在意什麼，所以將禍水向何引，攻心為上……這等本事，倒是與蘭燼落與出一轍，若是尋常人早就被蘭大人牽著鼻子走了，可惜啊……”

燕宸曦角噙著笑，那笑容看起來令人如沐春風，但手指微微收攏，放在案幾上的茶盞頃刻間被碾碎。

“可惜本王，從不製於人。彆說你區區一個蘭鈺，縱使是聖上，也休想讓本王妥協！”

一時間燕宸曦麵冷如霜，縱使如蘭鈺這樣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人，也覺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力迎麵而來，讓人不過氣來。

此時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汗水，燕宸曦這方纔收起上的威，冷冷的看著蘭鈺，道：“蘭大人，想要救蘭家，耍這些花招無用，還是想想看究竟你手中有什麼籌碼，能與本王做為換。”

蘭鈺長歎了口氣，那一張方正剛毅的麵容，似乎瞬間老了數十歲不止，道：“當年，皆因一念之差，而讓如今蘭氏一族，陷兩難之地啊……”

從當年，蘭氏將蘭燼落記在族譜之中，騙過了天下人開始，他們蘭氏一族都註定著揹負上不忠的罪名。

蘭氏祖訓，書香世家，當以忠義為先。

可這世間的事自古都是忠義難以兩全，當年蘭氏一族，因欠下翎凰公主慕容儀的恩，應下庇護慕容氏一脈。

當時天下已定，景安帝即位幾年，風調雨順，這個新朝已有盛世之兆。當時的蘭氏家主，也就是他的父親，以為大氣數已儘，不會再起任何紛爭，便因一時義氣保下了蘭燼落。

誰能想到，那翎凰公主手段那般了得，將慕容氏的脈寄在蘭氏一族，而依舊能在江南佈局，與朝廷對峙了將近二十年呢。

十多年前，廣陵一役，整個江南險些都失守淪陷，天下局勢改寫……

說到這裡的時候，蘭鈺苦笑一聲，看向燕宸曦，道：“王爺可知，當年那位翎凰公主，將蘭燼落送到蘭家的時候，纔多大？”

燕宸曦眉心皺了皺，蘭鈺也冇等燕宸曦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十五歲，方纔過及笄之年而已。”

話音落下，就連燕宸曦都沉默了片刻。

慕容儀夭亡之時，不到二十歲。那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子，無論是膽識還是謀略，比起男子都毫不遜。

若非是生在那樣一個世已經結束、盛世即將開始的時代，錯生了時代，錯生了家世，想必定能就另外一番傳奇，而不是以那樣的方式抱憾而終。

若還活著，阿玦有那樣的一個母親護著，命運怎會那般多舛……

此時院子外麵，聽得廳中傳來一陣巨響，蘭清羽擔心的都快跳起來了。想要衝進去看，但門口有玄七儘職儘責的守著，他無法進去，隻有急的團團轉的份。

他轉來轉去，轉的孟瑤頭都暈了，道：“蘭清羽，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蘭清羽著手，道：“裡麵不是你爹，你當然不擔心了。”

他素來畏懼於祁王的威嚴，再加上在朝中基本被祁王殿下審問過的員下場淒慘，忍不住為蘭鈺的人生安全開始到擔心……

孟瑤大大咧咧的說道：“祁王殿下若真的要對付蘭大人，就不會和他廢話了，你放心好了。”

“說的你很瞭解他似的。”蘭清羽卻是不大信孟瑤的話，轉而看向一旁的虞玦，問道：“阿玦，你說我們蘭家……到底能不能保得住啊。”

蘭清羽此時心裡也冇底極了，誰能想到，他了這些年的三叔竟是前朝的太子孤！如今他在廣陵，意圖謀逆，蘭氏一族可是相等於窩藏逆賊啊。

但虞玦卻冇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蹲在花圃前，盯著一盆鮮豔的花，神思早就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