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不到一個半小時,舒昀再次坐在新索麗餐廳大堂。
一個半小時前埋頭作MacBook的男生,現在還待在原位,手捧咖啡看電影。
這回,舒昀坐在他后,桌對面是的繼姐宋瑜。
宋瑜前些天剛把頭發染茶棕,很韓系的,襯得白,氣質也出眾。
舒昀只點了一小份蝴蝶面。
“在減?”
宋瑜問,瞥一眼舒昀弱柳扶風的纖纖細腰,端起長輩的姿態,
“大學沒你想象的那麼輕松,不吃飽飯連上課的力氣都沒有。”
舒昀從善如流,又添了一份黑松菌菇湯。
用餐中,宋瑜時不時抬起頭,目在餐廳四逡巡。
瞥到材高瘦的年輕男,的瞳孔亮一亮,待人家轉過,又暗下來。
舒昀將的神態盡收眼底:
“姐姐在找人?”
宋瑜有些尷尬:“沒有,還以為看到人了。”
正是飯點時刻,餐廳里人來人往,聲喧喧。
舒昀吃不太下東西,每執起勺子,就問宋瑜一個和學校有關的問題,然后又將勺子輕輕放下。
宋瑜旁的空位上倏地飛來一個黑電腦包,接著,一名穿白T恤的男生拉開座椅坐下,懷里抱著他的銀MacBook筆記本。
是坐在后桌的那位。
“喬岳?”宋瑜喊出他的名字。
他們是商學院的同學,不同系,經常一起參加學院活,還算悉。
喬岳:“好巧呀,你怎麼沒和陳熾一起?”
陳熾是宋瑜的男朋友,也是商學院的,和喬岳同系同班。
宋瑜:“他在宿舍忙著打游戲呢。”
喬岳探究的目落到舒昀臉上,角噙著友好的笑:
“這位是你的朋友嗎?還不快介紹一下。”
宋瑜沒什麼表:“是我妹妹,名舒昀,數學系新生。”
喬岳眼中閃過一驚詫。
數學系那幫歪瓜裂棗真他媽有福,一年才收幾個生,竟然中了此等絕。
喬岳熱絡地攀親戚:
“你姓宋,姓舒,那就是表妹了。舒表妹你好,我喬岳,商學院工商系的,和你姐姐一級。”
“喬學長好,很高興認識你。”
舒昀彎了彎眼睛,角漾出笑,默認了“表妹”這個稱謂。
一笑,喬岳直接看呆了。
他若是一棵桃樹,無論栽在盛夏還是嚴冬,此刻迎著這一抹淺笑春風,絕對桃花朵朵開了。
宋瑜面無表地抱臂覷他,眼神隨意往前一瞥,忽的怔住。
雙手垂下來,面微紅,瞳孔里的燈火被點亮。
鄢南回來了。
沿著不甚寬敞的過道,男人款款向前,黑黑,仿佛從暗夜中走來。
他很白,鼻梁高,眼廓深,仿佛工筆繪就,矜貴得不食人間煙火。
舒昀背對著他,發覺宋瑜神變幻,直覺后有人來了。
喬岳坐在里側,鄢南只能停在宋瑜邊問他:
“我移盤是不是在你那兒?”
聲調低磁清冽,帶有一幾不可查的不耐。
喬岳猛然驚站起,臉上堆滿諂的笑:
“南哥我錯了!下午想借鑒一下你的作業來著,忘了放回你包里。”
鄢南眉心微蹙。
他給喬岳打了三四個電話,無人接聽,原來在這兒和生聊到忘我。
舒昀這時候才仰起頭看他。
聲音悉,眼睛也悉,英俊的臉龐在記憶里卻是空白的。
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下午那個......五星好評?
鄢南接過喬岳遞來的黑移盤,拔掉粘連的數據線丟到他手中。
“我有急事,先走了。”
這句話是對他們三個一起說的,臨走前,他還禮貌地向兩位姑娘點頭致意。
舒昀手指輕扶在下頜,維持仰頭的姿勢盯著他。
竟然是同校學長。
瞧他下午被眾星拱月的架勢,說是餐飲集團的董事長都不為過。
的目一路跟隨鄢南,看他停在柜臺前,對著收銀小哥指了指們這桌,囑咐三兩句,而后轉離開。
應該是提前埋單了。
因為捉不,舒昀的眼神多停留了一刻,可這副模樣落在宋瑜眼中,含義卻變了。
宋瑜默默起玻璃杯中的塑料吸管,忽而松開兩指,吸管緩慢墜下,眼底淌過一嘲意:
“別看了,看再久也沒用,他和你不可能產生任何關聯。”
舒昀收回眼神,并無反應,倒是喬岳莫名其妙地尷尬起來。
他忙不迭打圓場,岔開話題:
“舒學妹長得這麼漂亮,追你的人應該從這兒排到哈爾濱了吧?”
舒昀含一勺微涼的菌菇湯,咸膩的味道在舌尖漫開。
“哪有那麼夸張,高中大家都在學習,沒什麼人追我。”
喬岳:“現在大學了,馬上你就能到單狗們有多麼如狼似虎。”
喬岳繃住了上揚的角,心想:
算我一個。
宋瑜看似好心地囑咐:
“舒昀,有時間還是要多學習,大學和高中不一樣,高中學到的那些知識,在大學幾乎派不上任何用場。”
舒昀:“我知道了。”
今年暑假,得知舒昀高考考了全省第十,的父親舒鵬高興極了,拉著現任妻子許琳為舒昀辦了五天五夜的酒席。
觥籌錯,賓主盡歡,舒鵬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舒家有個文曲星下凡的天才兒。
那五天,宋瑜的臉都要笑垮了。
怎麼也沒想到,舒昀最后選擇了寧州大學。
寧州大學數學系雖然排名全國第一,但誰能抵擋top2大學和帝都名利場的?
宋瑜從來看不懂這位名義上的繼妹。
越看不懂,宋瑜越討厭。
這份討厭深骨髓,今天和舒昀吃完晚飯,宋瑜晚上做夢都夢到了。
夢見自己第一天跟隨母親住進舒叔叔家的景。
年僅五歲的舒昀坐在客廳單人沙發上,懷里抱著熊娃娃,一雙明亮的圓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瞪著許琳,瞪向所有踏進這間房屋的不速之客。
那樣兇惡的眼神,宋瑜只在舒昀臉上見過一次。
后來,舒昀判給了葉甄,可是他們家還給留了一間房,舒昀每個月雷打不搬過來住幾天,總是甜著嗓子喊“宋瑜姐姐”。
小區里的孩子們和舒昀關系好,聽說宋瑜走了舒昀,沒有一個人愿意和宋瑜玩耍,背地里對指指點點,說和的母親不是好人。
宋瑜從夢中驚醒過來,天才蒙蒙亮。
拉開床簾,坐在床上平復心,不又想起兒時的一件事。
由于鄰居孩子們的排斥,宋瑜漸漸記恨上舒昀。
那年上三年級,舒昀二年級。
舒鵬買了一臺新相機,黑咕隆咚的陌生機,放在客廳茶幾上。
宋瑜拿走相機,隨便拍幾張照片玩。
瞟一眼坐在地毯上搭積木的舒昀,忽然計上心頭。
舒鵬和許琳在廚房做飯,宋瑜跑進里屋,用力在墻上砸凹了相機鏡頭。
將相機給舒昀,囑咐好生看著,然后去廚房里把舒鵬牽了出來。
舒鵬果然生氣了,嚴肅地質問舒昀。
舒昀眼中含著淚,囁嚅道:“是姐姐給我的。”
宋瑜也大哭,問舒昀為什麼要騙人。
許琳聞聲,從廚房趕了出來,抱住宋瑜,溫聲語地安。
舒昀一個人坐在地毯上,了眼淚,忽然站起來。
趁舒鵬查看相機外殼的時候,繞到父親邊,圓的小手巍巍過去按下開機鍵,邊嗚咽邊說:
“爸爸,對不起,你檢查一下還能不能用吧。”
舒鵬檢查了不一會兒,眼神突然變了。
相機最近保存的圖像,七分鐘之前,相片角落里一抹纖弱孤單的影,是獨自坐在地毯上搭積木城堡的舒昀。
如果玩相機的是,怎麼能拍到自己呢?
舒鵬把宋瑜到臥室里,用更嚴厲的口吻教訓了一通。
許琳守在門口,焦急地轉來轉去。
七歲的舒昀對臥室里的吵鬧充耳不聞,像沒事人一樣坐在客廳繼續玩積木,只有微微發紅的眼角殘留著哭泣的痕跡。
這頓并不開心的午飯之后,舒昀終于要被送回母親那兒了。
臨走前,在大人注意不到的位置,宋瑜狠狠踩扁了舒昀的皮鞋。
回眸對上妹妹無辜的眼神,宋瑜冷笑著說:
“在這里,我的媽媽會保護我,但是你沒有媽媽。”
舒昀的瞳孔見地震起來,宋瑜滿意極了。
轉眼已經過去十一年。
宋瑜停止回憶,躺下繼續淺眠,再次醒來時,舍友已經下床了,窗簾拉開一條,明晃晃的天躥進來。
今天是星期日,大一新生軍訓第一天。
已經上午十點,宋瑜爬下床,聽舍友們點評昨天偶遇的幾個高值學弟。
喝一口溫開水,嗓音微啞:
“見過鄢南那樣的,哪還有什麼帥哥?”
舍友周凌笑起來:“道理是這樣,可惜鄢南只有一個,多人上趕著搶。”
宋瑜語氣輕飄飄的:“反正我已經退出了,你們加油哦~”
說罷,又漫不經心地補了一句:“昨天在新索麗吃晚飯,他幫我埋單了,你們說我要不要把錢還給他?”
“得了吧,鄢南會在乎你這點錢?”
另一舍友話道:“你們聽說了嗎,今年數學院招到一個省前十的學神,還是生呢。”
周凌湊過去:“我聽說了。名舒昀對不對?據說長得很漂亮,整個數院林寺都沸騰了。”
宋瑜:“你們都從哪聽說的?”
“學校論壇早傳開了。是數院今年新生獎學金第一名,高考數學滿分,省排名出來之后拒絕了清華北大的橄欖枝,一心想來我們學校。”
宋瑜眉心顰起,許久才松開,嗓音沉沉的:
“舒昀就是我的繼妹,我以前和你們說過的。”
周凌愣了愣,宿舍猝然安靜下來。
宋瑜曾經說過,有個繼妹,是繼父的親生兒,離婚后跟著媽媽,家庭條件很差,媽媽特別沒文化,的格也很怪異。
舍友江瑤此時才起床,坐在床上邊打哈欠邊說:
“那還厲害的。”
宋瑜低低咕噥道:“書呆子罷了。”
周凌岔開這個話題,問大家中午想吃什麼。
宋瑜說沒胃口,等晚點,看陳熾央不央出門。
周凌:“有男朋友了不起?”
“是啊,有本事你也找一個。”
“哈哈哈,你等著。”
-
第一個半天的新生軍訓結束,毗鄰教學樓的寧大中苑食堂,飯點時間人洶涌。
砂鍋飯窗口前,一高一矮兩名男生排在隊伍中央,呈后背前狀,移都困難。
“就不該這個時間來吃飯。”
排在前頭的男生對他的高個伙伴說,
“食堂得跟蔥似的,新生太可怕了。”
綠油油的軍訓服們像無頭蒼蠅似的竄,臉上洋溢著對大學生活的新奇與向往。
點餐后,兩名男生換了個隊伍繼續排隊取餐。
前頭的男生忽然拐一下后兄弟的胳膊:
“陳熾,你往右邊看。”
陳熾?
舒昀聞聲,微微揚起頭,目正好對上隔壁取餐隊伍的兩位學長。
“臥槽,看過來了。”
說話的男生興極了,
“我了熾哥,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眼萬年嗎?”
陳熾也愣了秒余。
寬大糙的軍訓服掩蓋不了曼妙輕盈的姿,只是目無焦距地掃過來一眼,宛如裊裊白霧傾蓋而出,直教人瞬間忘所何。
世上有無數人,但陳熾不能不承認,這是他見過最令人舒適,最和好的一張臉。
到他倆取餐了,陳熾取走兩份相同的牛砂鍋,與兄弟告別,去找朋友一起吃飯。
舒昀將飯卡上讀卡,淡淡道:“一份牛砂鍋。”
取餐后,麗的孩端著餐盤,側步食堂過道。
宋瑜執勺啜飲一口砂鍋的清湯,桌對面的陳熾看見眼底淡淡的烏青,問昨晚是不是沒睡好,點了點頭。
“做了很清晰的夢,應該就是睡不好了......”
尾音拖長,宋瑜微張著口,執勺的手在半空中頓住。
“姐姐,好巧呀。”
舒昀手持餐盤,驚喜地停在宋瑜邊的過道,
“我和你點的好像是一樣的砂鍋。”
宋瑜目掃過陳熾呆怔的臉,微微皺眉:
“有事嗎?”
舒昀先搖頭,又點頭,含笑聲說:
“姐姐,有空的話給我推薦幾家你經常點的窗口吧,剛才在食堂繞了半天,都不知道吃什麼好。”
宋瑜扯了扯角:
“我最近比較忙。”
“噢,沒關系,那我先走了。”
舒昀離開后,陳熾很自然地向宋瑜詢問剛才那位學妹的信息。
宋瑜:“是我的繼妹。”
名字和院系都懶得說。
陳熾有些無奈:“你怎麼對人家那麼敷衍......”
“以前和你說過的,你忘了?”
宋瑜沒好氣,
“從小沒什麼家教,踩狗屎運考上我們大學的,我和關系不好。”
話音清晰,配合鼻翼搦的作,顯示出發言人的煩躁。
陳熾聳了聳眉,不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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