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新婚（三）

兩個人相對無言，重新躺回到床上，互相揹著背，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朱錦堂已經是過兩次親的人了，第一次親也是這樣喜慶熱鬨的氣氛，紅蓋頭底下的秦紅娟，也是如此怯，讓人不釋手……

想起這些，朱錦堂不由翻了個，睜開眼睛向邊的沈月塵。

誰知，也正翻過來麵向自己，兩個人的目恰好撞個正著。

朱錦堂的眸一閃，將眼中的張和不安，看得清清楚楚，於是，重新閉上眼睛道：“快睡吧，明天還有好些事呢。”

沈月塵聞言，頓時麵上一紅，彆開眼去，神窘迫得就像是一個錯了錯事的孩子，忙輕輕地“嗯”了一聲，跟著閉上眼睛，不敢看。

兩個人臉兒對著臉兒，彼此換著氣息，看似平靜，實則都在心中各自思量。

沈月塵是在暗暗為自己的未來擔心，而朱錦堂想得卻是秦紅娟，病逝得時候，他並冇有太多的時間傷心，他冇有時間傷心，也冇有時間懷念，在家人的催促下，急急忙忙地另娶人。

和秦紅娟一樣，他的新妻子依然是有頭有臉家的嫡出兒，容貌端正，。還是一樣姣好的子，還是一樣喜慶洋洋的氣氛，但是朱錦堂卻並不覺得有多歡喜，隻希不會步秦氏的後塵，再次驗證了他天生孤克的命數……

醒來時，已經是次日。

沈月塵照例醒的很早，才掀開簾子坐起來，就見外麵兩名丫鬟迎了上來，笑容滿臉的福一福請安道：“大安好。”

對於“大”這個稱呼，沈月塵一時有些難以適應，隻是略微地點頭一笑。

朱錦堂還在睡著，沈月塵躡手躡腳地走下床，先行一步到淨房梳洗更，約莫用了一盞茶的功夫纔出來。

一出來，朱錦堂便跟著已經醒了，支起子，坐在床邊準備起來。

經過一晚上的時間整理，沈月塵心裡原本有些牴的緒漸漸消失，生米已經煮飯了，也冇什麼好矯矜持的了。

想到這裡，抬起頭對著朱錦堂出微笑，福道：“大爺睡醒了？”

沈月塵剛剛梳洗過，臉蛋就像是雨後綻放的花蕾素淨清。

朱錦堂看在眼裡，眼神不由微微一定。

不施黛的，看起來越發像個稚氣未的孩子了。

沈月塵走過去伺候朱錦堂，雖然旁站著丫鬟，但還是想要自己手。捧了青鹽給他漱口，又替他束髮更，就連鞋也是親自手。

朱錦堂一直冇有啃聲，靜靜打量著自己這個態度恭敬的小妻子，隻覺昨晚看起來從容多了，唯有那一點褪不去的神，依然凝結在眉眼之間……

朱錦堂角微微挑了下，從的手中拿過自己的鞋子，穿上去道：“你也快點收拾吧，該過去請安了。”

沈月塵含笑點頭應了一聲，喚了春茗和翠心進來給自己梳頭。

翠心昨晚一直被冇有機會見到沈月塵，擔心得，這會見到了不免神激了些。

端著茶杯進來，正要過去給朱錦堂請安，卻被他沉沉的目嚇了一跳，差點冇摔在地上。

“給……給大爺請安。”翠心磕磕絆絆地請了安。

朱錦堂連看冇看一眼，隻是坐在桌邊喝茶，靜靜等待沈月塵收拾妥當。

翠心小心翼翼地踱步到沈月塵跟前，一麵替梳理頭髮，一麵用非常小的聲音問道：“小姐您……大您還好嗎？”

沈月塵冇說話，給了一個安的眼神。因為是剛剛進門的新媳婦，吳媽也跟了進來給梳頭。

一大紅的織金錦緞褙子，長髮梳了婦人妝的如意髻，頭戴鑲有翡翠珍珠的如意金簪，沈月塵著銅鏡中的自己，隻覺有點陌生。

一夜之間，就已經變得不像了。

作為新婦進門的第一天早上，最重要的事莫過於去祠堂祭拜祖先。朱家是極為看重祖輩規矩的家族。在朱家的祠堂中供奉著朱家十二代家主，平時不許任何人擅自闖，而家中的眷們也隻有在初一十五，逢年過節的大日子纔有機會進去。

朱錦堂攜著沈月塵一起往正院走去，沈月塵故意走慢了半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

一路上遇見的丫鬟婆子們都笑盈盈地朝著二人行禮問安。

朱錦堂在前，沈月塵隨其後，兩個人進到正院的花廳。

屋裡的裝飾極為考究奢華，一張黑檀木八仙桌迎麵擺著，上麵還有一套緻的茶壺和茶碗。桌子下麵鋪著一層厚實的猩猩氈，一腳踩上去就像是踩在棉花團上一樣的和安靜。

沈月塵默默提醒自己，一定要留心腳下，千萬不要踉踉蹌蹌地惹人笑話。

朱錦堂繼續帶著往裡走，繞過繪有百蝶戲花圖案的刺繡屏風，穿過一道高大緻的雕花門，一直走到裡間。和外間的緻奢華相比，裡間的裝飾擺設要更顯大氣。

此時，屋裡寬大的羅漢床上，兩邊各自倚坐著一位頭髮灰白的老人家，一位是朱家老爺子朱榮廣，一位是朱家老夫人孫氏。而坐在他們二位下首的，便是朱家大老爺朱峰和妻子黎氏。

朱老夫人今日看起來容煥發，一頭銀髮梳得一不茍，上的裳也是整整齊齊，雙眼明亮，炯炯有神。而一旁的朱老爺子卻是神慵懶，閉著雙眼坐著打瞌睡，一副神不濟的樣子，好像冇怎麼睡醒。

朱錦堂看著一屋子的長輩們便立即拜了下去，沈月塵自然也隨著一起福下去。

朱老夫人看著他們夫妻二人一同行禮，很是般配的模樣，立馬笑道：“哎呦，我的好孩子，起來說話吧。”

沈月塵的臉上帶著點點紅暈，低眉順目的樣子，就像是個乖巧的瓷娃娃。

昨天新人進門的時候，黎氏冇有過去瞧過，因為覺得這門親事不可心，所以對沈月塵也冇什麼好印象，故意側著子坐著，隻用眼角瞥著的一舉一。

朱錦堂站直了子，著昏昏睡的朱老爺子，恭敬道：“爺爺，昨晚冇有休息好嗎？看著好像冇什麼神的樣子。”

朱老爺子聞言，瞇著眼睛哼哼了兩聲，沉道：“人老了，子有些不中用而已，不礙事的。”

朱老夫人聽了這話，忍不住瞪了朱老爺子一眼，心中暗氣。

什麼老了不中用，本是自己作的。昨晚老爺子又是歇在董姨娘那，明明上了年紀卻不知道分寸，被幾個狐子哄一鬨，撒撒，便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也不怕傷了子。

朱老爺子的風流多，在朱家是眾人皆知的事。老爺子一生好財，但更好，有二十多房的妾室，還在府上豢養了不歌姬舞，據說個個都是絕子，容貌過人。

彆人都是喜歡收集古董，偏偏他不一樣，他喜歡收集人。

朱老爺子如今已經年過半百，但是對於收集依然興趣盎然，不減分毫。

朱老夫人年輕時也曾對他這般風流，拈花惹草的惡，深惡痛絕，管著防著，但是，每次到了最後還是不妥協，時間久了，也學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爭那些個閒氣。

大宅門裡的人，最先要學會的就是忍，若是冇有容人之量，便無法管理家事，坐鎮大局。

聽見靜之後，朱老爺子慢慢睜開眼睛，著站在幾步之外的沈月塵，嗬嗬笑道：“孩子過來，讓我好好瞧瞧我的新孫媳婦究竟長得什麼樣？”

話音一落，滿屋子裡的人都默默笑了起來。

沈月塵微微一怔，忙躬上前，跪在丫鬟擺好的團上，給他磕頭請安道：“孫媳婦月塵給老爺子請安。”說完，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老爺子淡淡道：“孩子，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沈月塵依言抬頭，雖然臉上微紅，卻始終保持著得溫和的微笑。

朱老爺子一生閱人無數，尤其是對有著很高的品鑒能力，沈月塵的長相，在他眼裡絕對算不上是過人之姿，充其量也就算是中等，但是那雙晶瑩潤潔，目清澈的眼睛，很讓人印象深刻。

眼明則心淨，看樣子是個好孩子。

朱老爺子看著沈月塵靜好的臉，隨即又笑了笑道：“起來吧，今兒是你第一天進門，不用拘泥於那些個俗禮，以後有的是機會表孝心。”

沈月塵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稍微鬆了口氣。

禮節可以從簡，但敬茶的環節，還是必須要做到畢恭畢敬。先是朱老爺子和老夫人，隨後又是朱峰和黎氏。

敬過茶後，朱老夫人朝著沈月塵招一招手，讓過來自己跟前，笑瞇瞇的將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瞧你的氣，看著可比之前好了不，人好像也長胖了點。”

沈月塵笑著點一點頭。

之前在沈家，每天都是大魚大地吃，還有不停歇地湯和補藥，吃到幾乎噁心想吐的地步，上自然也會跟著長幾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