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回門（四）

眾人落座之後，丫鬟們立刻端上沏好的香茗。

沈誌雲向朱錦堂客氣道：“賢婿啊，這是上等的白毫，你嚐嚐看怎麼樣？”

白毫銀針，素有“茶王”的稱，白如銀，湯味醇厚，是尋常難見的佳品。

沈月塵聞言，心中不由失笑，看來為了招待朱錦堂，沈誌雲估計把自己箱底兒的寶貝都拿出來了。隻可惜，朱家顯貴，這點子心意，並未能讓放在心上。

朱錦堂緩緩端過茶碗，輕啜了一口熱茶，抿著仔細地品了品，然後，淡淡地“嗯”了一聲，既冇說好也冇說不好。

沈誌雲喝得正滋滋地，見他這般冷淡的表現，臉上不免出幾分失來。這茶葉，可是他從京城千裡迢迢帶回來的，平時自己都捨不得多喝……

朱錦堂剛抿了口茶，便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靜，跟著，間的簾子猛地被人掀起，一個寶藍的小小影從裡麵快跑出來。

“堂姐！”沈明芳聲地喊道，向著沈月塵徑直衝了過來，撲進的懷裡，像隻手敏捷的小貓似的。

眾人一怔，柴氏的臉更是瞬間變得難堪起來。

沈月塵愣了兩秒，隨即微笑，手拍了拍沈明芳的後背，安道：“咱們芳哥兒來了。”說完，抬頭向朱錦堂，解釋道：“這是我的小堂弟沈明芳。”

朱錦堂見他埋頭在沈月塵的懷裡蹭來蹭去，微微蹙了蹙眉。他素來不喜歡小孩子，尤其是那些粘人撒，不地哭哭鬨鬨的孩子。

沈月塵坐正子，把沈明芳從地上抱起來擱在懷裡，他的小鼻尖，嗔怪道：“真是個哭鬼。”

沈明芳平時可不是這樣放肆，冇規矩的孩子，今兒卻不知是怎麼了，窩在的懷裡小聲說道：“堂姐你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跟我一起放風箏了呢。”

沈月塵聞言，莞爾一笑，拍拍他圓圓的小臉。在這個家裡，真心盼著回來的，估計，也隻有這孩子了。其他人雖然也是一臉殷切，卻不過是演戲而已。

沈老太太笑道：“你這小淘氣包，突然闖出來，也不怕讓人笑話。如今，你堂姐已經是朱家的大了，哪能再天天陪你玩風箏。”

老太太說完，轉頭含笑瞥了一眼蕭氏，目卻是冷冰冰的。

到底是怎麼做母親的，怎麼能讓小孩子在有客人的時候跑出來。

蕭氏立刻起，親自將沈明芳從沈月塵懷中接過來，臉上的笑容僵僵的，心中暗道：那幫不知死活的丫鬟，竟想著溜出來看熱鬨，冇看住人不說，還鬨出這樣的事！待我回去之後，非一個一個剝了們的皮不可。

沈明芳最怕的就是母親蕭氏，立刻收住了聲兒，一臉不捨地著沈月塵，含含糊糊地了聲：“堂姐。”

沈月塵不願看委屈，笑了笑道：“姐姐等會兒就過去陪你。”

沈明芳一臉不願意地被婆子們抱了下去，沈老太太隨即向朱錦堂，繼續含笑道：“月塵啊，平時最和小孩子投緣，邊的弟弟妹妹們都喜歡和呆在一。”

和小孩子投緣的人，自然是有福分的人。老太太這麼說，一來是為了緩和尷尬，二來也是變相地誇獎沈月塵。

朱錦堂聽罷，不失禮貌地起向老太太行了一禮，隨即示意隨行的小廝把備好的禮一樣一樣地呈上來。“小小心意，不敬意。”

朱家的禮，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東西了。沈老太太聽了臉上的笑意就多了幾分，抬一抬手道：“你們有心了，快快坐下說話。”

須臾，就有小丫鬟來稟：“午膳都備好了！”

沈老太太隨後就領了大家過去開席。

飯前，丫鬟給朱錦堂上了條熱巾子，要伺候他淨手之後再上茶，誰知，纔要手，就被朱錦堂冷冰冰的眼神給嚇得雙發。

他平時生人勿進，除了伺候的人之外，閒雜人等一律不可近。

沈月塵見狀，忙起走了過去，親自從手足無措的丫鬟手裡，接過熱巾，微笑道：“還是我來吧。”

那小丫鬟連聲退下，沈月塵吸了吸鼻子，隻覺鼻尖飄過一陣濃濃的脂香，不暗歎了口氣：沈家好歹也是宦之家，可是在管教下人方麵，實在是太不周全了。侍奉飯菜的丫鬟，怎麼能夠滿脂呢？

朱錦堂雖有自己常年不變的習慣，卻也不想在今日，當著沈月塵一眾孃家人的麵前使喚，隨即開口道：“把明月來就行了。”有下人伺候就行了，何必還要耽誤吃飯的功夫。

沈月塵上答應著，但還是親自替他淨過了手，才讓春茗把明月了進來。

沈家人瞧著他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的親模樣，臉上紛紛出意外的神。

親不過三日，想來，朱錦堂對沈月塵這位繼室妻子，還算是比較滿意的。

沈月塵落座之後，姚氏就著笑道：“嫁了人，果然就是不一樣了。”

沈月塵聞言，臉一紅，微微笑了笑，問黎氏道：“母親，我怎麼冇見著明橋他們呢？”

話說，今天過來見客的，除了沈誌雲和沈誌堅兩位長輩之外，其餘的全部都是眷。

姚氏笑道：“明橋和明遠兩兄弟都去了書院，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沈老太太也道：“孩子們不在也好，免得吵吵鬨鬨的，擾了大人們的清淨。”

沈月塵也跟著點點頭。

男人們在外麵喝酒聊天，老太太趁機正好和沈月塵說幾句己話。

輕輕笑了起來，看向沈月塵的目有幾分審視也有幾分溫和，輕聲道：“我看你的氣不錯……朱家人待你可好？大爺待你如何？”

沈月塵紅著臉，隻說一切都好，長輩們待和善，大爺待也是客客氣氣的。

此話一出，老太太和姚氏臉上神儘皆一鬆，蕭氏甚至還發出了一聲愉悅的輕笑。“老祖宗，您就被擔心了，咱們這位新姑爺啊，現如今可正是滿麵春風呢。”

蕭氏說話直接，惹得其他人一起掩而笑。

沈月塵聽得臉頰發熱，微微低下頭不再說話，隻瞧著桌上那一盤盤鴨魚，頓時冇了胃口。

沈老太太知道臉皮薄，不逗弄，主拉了的手：“等會兒，吃過了飯，你來西暖閣陪我坐坐，我有好東西給你。”

沈月塵也知道老太太一定對還有叮囑，忙著點一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朱家的產業雖以米糧買賣為主要營生，但這十幾年來已經開始足百業，茶樓，酒樓，綢緞，紡織，甚至連古玩字畫和玉寶石等等，都已經有所涉獵，而且，還取得了不小的功。

沈誌雲自從做之後，在場上結識了不權貴之人，便慢慢培養出了收集古玩字畫的興趣。因為，他收藏古玩有些年頭了，自詡也算是半個行家。

在回德州之前，沈誌雲剛剛從一位老商人那裡收來了一隻馬超雲雀，他一直歡喜得很，如獲至寶，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請朱錦堂這個大行家，為自己品鑒品鑒。

用過午飯後，沈誌雲便把朱錦堂請到了書房鑒賞古玩，而沈月塵也得以有機會，去西暖閣陪老太太說話。

其實，該囑咐的話，早在出嫁之前就已經囑咐過了。今天，特意把沈月塵私自到跟前，為的就是要給一件寶貝，一件可以讓早日在朱家穩住地位的寶貝。

沈月塵已經猜到了幾分，待見老太太拿出來的小小藥盒，心中更是明瞭幾分。

果然又是這種東西，不是生子法，就是補藥，不管是沈家還是朱家，大家心心念念地都是一件事。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打開藥盒，把裡麵一顆顆褐圓潤的藥丸給沈月塵過目。

“自從知道你的子不好，我便開始四派人打聽，好不容易纔找到一位告老還鄉的老醫，從他那裡求來了這些暖宮孕子丸。月塵，你好生收著，每日早飯後，按時用溫水服下，很快就會有效果的。據說，那些宮裡的娘娘們也是用這樣的方子，管用的很。”

“老醫說了，吃了這藥，不僅能讓你早些懷孕，還能緩解你的腹痛，免得小日子的時候，疼得滿床打滾，讓朱家人察覺到你的子不爽。”

沈月塵恭恭敬敬地把藥盒接在手裡，隻覺，老太太為了自己還真是良苦用心。

原本正打算暗自派人抓些中藥，地調理子呢。不求有孕，隻希能掩蓋住自己上的疾，暫時莫要讓朱家人知曉此事。

沈月塵把藥盒子給春茗，讓仔細收好，隨即起屈膝向老太太道謝。

老太太卻是一把抓住的手，握住道：“母憑子貴，人冇有自己的孩子，早晚有一天會被夫家拋棄的！所以，不論如何，你都要為朱家添上個一兒半才行，知道嗎？”

有了孩子就是有了指，有了未來，說什麼也要拚一拚。

沈月塵鄭重其事地點一點頭，雖然刻意掩飾，臉上的神卻仍是為之一黯。

的未來如何，全係在這副單薄的子上，而的這副單薄的子好與不好，全都係在那些苦難嚥的藥丸上……想一想，還真是讓人無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