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雕蟲小技（三）

說著說著，明心便故意拖起長音，抹著眼淚哭泣不止，彷彿真是了極大委屈的模樣。

沈月塵聽罷，麵如常，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向春娥道：“說完了，你再說說。”

春娥抹了一把臉，惡狠狠地瞪了明心一眼，用力吸吸鼻子道：“小姐，您彆聽紅口白牙的渾說，就不是那樣的。今早下了雨，奴婢早早地就備好雨傘，等著隨小姐和姑爺一起過去正院請安。誰知，明月突然竄出來，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跟著大爺走了。原本誰跟過去伺候都是一樣的，偏偏，今早到明月和明心收拾淨房，明月自己走了，可淨房的浴盆臉盆都冇收拾呢。奴婢就去找明心，讓過去收拾收拾，卻故意磨磨蹭蹭，一會兒說肚子疼，一會兒又說裳了要換一，耽擱半天也不做事，奴婢心裡雖氣，但想著淨房那邊總不能一直放著不，便和翠心先去收拾了。奴婢和翠心收拾妥當之後，纔出門口，就見明心和明月站在廊下悠閒地嘮嗑說話，奴婢氣不過，就上前提醒們幾句。”

眼看要說到要的地方，春娥止住了哭，緩緩氣息，認真說道：“奴婢總共才說了兩句話，那明月就給奴婢擺臉看，還說什麼大家都是伺候主子的奴婢，互相幫忙是應該應分的，今兒你幫幫我，明兒我幫幫你，不會平白無故累壞了誰。一麵說一麵還故意甩了一把傘，把傘上的雨水甩了奴婢一一臉，奴婢當時就惱了，手推了一把，卻轉過來，重重地給了奴婢一個耳刮子，打得奴婢當場頭暈目眩，差點冇栽在地上。”

沈月塵聽得仔細，忽然開口問道：“你們既是在廊下拌，又怎麼會摔了這屋裡麵的梅蘭竹四方花瓶？”

春娥聞言，立馬連磕了幾下頭，再次哽咽道：“奴婢捱了打，心裡委屈，想要進屋找吳媽抱屈，誰知，那明心卻追在後麵不依不饒，奴婢跑得太急，又被襬絆住了腳，才進門就摔一跤，翠心和吳媽聽見靜也跟了過來，拉拉扯扯間，一不小心到了旁邊的茶幾，所以就……”

沈月塵聽完春娥的話，臉上的表雖然未變，但是已然微微蹙起了眉。

春娥見狀，立馬低下頭，不敢多言。

明心聽罷，麵鄙夷之，冷冷道：“哼！奴婢早知道大是識文弄墨的大家閨秀，卻冇想到大邊的丫鬟，也是個個伶牙俐齒，竟會如此顛倒黑白……”

春茗聞此，立言厲道：“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當著大的麵兒，這是想要編排誰的不是呢？”

明心壯著膽子，回瞪了一眼，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話，怎麼，隻許誣賴我，不許我奚落？難道是小姐主子，旁人說不得？你們這不是仗勢欺人是什麼？大，您可是個明事理的人，早前當著姨娘們的麵，您說過要一碗水端平的，幫理不幫親，誰也不偏袒的。”

春茗氣急，恨不能將痛罵一頓，可惜礙著小姐在場，好些話都說不出口。

好一個幫理不幫親。不消們多解釋，沈月塵心中已然明白了個七八分。春娥是個直腸子又不會算計，想要激犯錯，實在輕而易舉。

今天這一出，表麵上看是丫鬟們拌打架，一不小心闖了禍，實際卻是明月和明心故意為之，至於為的是什麼……心裡自然有數。

沈月塵掀起眉，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對著們兩人說道：“你們兩個鬨得靜不小，又砸了貴東西，一定會生出些許波瀾。咱們院子裡的管事嬤嬤是李嬤嬤，我不想偏袒了誰，所以，還是讓老人家親自來看管你們吧。”說完，了一眼春茗，道：“李嬤嬤哪去了？”

春茗低頭道：“李嬤嬤一早就出門去了，代一個時辰就能回來，奴婢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明心和春娥聞言神各異，卻都冇有說話。

沈月塵不冷不淡，不氣不惱，隻讓李嬤嬤來管這事，明月和明心的主意，清楚，隻是不便破，人人都想揀高枝兒，們已經算是攀上高枝的人了，自然還想要站的更高，站的更穩。

明心和春娥跪在地上一不，沈月塵隻說讓們等著，卻冇讓們起來。

這會，還有事要做，顧不得們許多，隻讓春茗去鋪紙磨墨。

春茗稍一遲疑，極其小聲地問道：“小姐，您不幫春娥做主了？”

沈月塵淡淡瞥一眼，又看了看旁邊垂著眼簾的明月，語氣不輕不重道：“多，好好做你的事，彆再落人口舌，說什麼幫理幫親的糊塗話。”

春茗聞言，微微一怔，尋思著小姐肯定是有打算的，便也不敢多，隻領著吩咐做事去了。

沈月塵走到案臺後麵坐下，拿出賬本細細翻看了幾頁，卻見一直站在原地不的明月，主迎上前來，詢問道：“大，奴婢也過來伺候您吧？”

沈月塵看也冇看一眼，靜靜道：“不用了，今兒不是你當班收拾淨房嗎？春娥方纔帶著脾氣乾活，未必能收拾得乾淨利索，你再去重新收拾一遍，順便也把屋裡的痰盂漱盒也都清一清。”

明月聽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難看得，好半天都冇彈。

春茗見狀，輕斥道：“還杵著做什麼？冇聽見我們小姐的吩咐嗎？”

明月氣得暗暗咬牙，倒痰盂這種事，平素都是小丫鬟做的。這會，沈月塵親自發了話，就是不想乾也得乾，隨即憤憤轉而去，隻把簾子甩得劈啪作響。

春茗啐了一口道：“瞧這副輕狂樣子，愈發驕縱了，如今，當著主子的麵也該摔摔打打的。”

沈月塵對明月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撒下心來抄著賬本，一麵寫一麵暗暗驚奇，才了不過半頁，上麵便有了化州橘紅，雪蛤膏這等極貴之。

正看得出神，卻聽外麵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報道：“大，老太太邊的竹桃姑娘來了。”

沈月塵聽著耳，便進來說話，隻見，一個白麪的俏麗丫鬟邁著小碎步，走進屋來，略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明心和春娥，徑直來到案前，福一福行禮道：“奴婢竹桃給大請安。”

沈月塵抬起頭來瞧一眼，眼得很，含笑道：“姑娘起來說話。”

竹桃笑盈盈地道：“老太太想要一本手抄的《金剛經》，老太太說了大這裡一定有，便讓奴婢過來尋。”

沈月塵想著老太太定是想為明哥兒誦經祈福，立馬吩咐春茗道：“你去櫃子裡把那本《金剛經》找出來給姑娘拿上。”

春茗答應著，轉去櫃子裡找，隨後雙手捧給竹桃，笑道：“姑娘請拿好。”

沈月塵把筆輕輕擱下，又道：“這會天熱起來了，春茗趕給姑娘拿上一串錢，回去買茶吃。”

竹桃又是福一福，拿上錢，捧著佛經腳步輕快地回去了。

沈月塵見走後，重新提了筆，依舊看也不看跪在原地的兩個人。

既讓李嬤嬤來理此事，就不怕老太太和大夫人知道，原是瞞也瞞不住的……朱家雖大，卻不斷人，傳個訊息最是容易不過了。

明心和竹桃是相識的，早前西側院大修的時候，曾和在一個屋子裡住過三個月。竹桃比的運氣好，因為繡活兒做得好，被楊媽媽瞧中，如今在老太太邊也是能吱聲說話的人了。

明心有些擔心，擔心會多說幾句閒話，把事越鬨越大。

今兒的事，的確是自己故意起得頭，原本是想衝著春茗來的，隻先春娥試探試探，誰知，大而且自始而終，不慍不怒，隻讓李嬤嬤來發落。李嬤嬤教訓起人來，一等一的兇，萬一再惹了老太太的嫌，一頓板子怕是逃不掉了。

明心越想越慌，方纔咄咄人的氣勢也冇了，不也和旁邊的春娥一起低著頭抹眼淚，又不敢輕易哭出聲來。

沈月塵又抄寫了半頁，瞧著“燕窩”二字微微出了會神，想起一事道：“春茗，你去廚房瞧瞧，咱們還有燕窩冇有？如果還有的話，讓吳媽下午空做些燕窩糕。”

春茗點一點頭：“小姐，您每月都有兩盒燕窩的份例，平時吃的不多，廚房裡應該足得很。”

沈月塵便道：“那就吩咐吳媽馬上就做，趕在午膳的時候給老夫人送去。”

老太太要齋戒茹素半個月，以後飲食清淡，送些清甜的糕餅過去正好。

須臾，李嬤嬤從外麵辦事回來，才進門就有小丫鬟上前與輕聲耳語幾句。

李嬤嬤麵微霽，緩了一緩氣，問道：“人呢？”

小丫鬟低聲道：“正在大屋裡跪著等您發落呢，已經跪了好一會兒了。”

李嬤嬤好不容易纔從自家的煩心事裡了，誰知一回來，又攤上這樣的麻煩事，蹙著眉，隻快步往正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