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立威（二）

沈月塵的話說完了，眾人也隨之悄悄散了，各回各，各忙各事。一切恢複如常，隻剩下那青石板上殘留的斑斑跡，提醒著眾人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樣的事。

回到自己的屋裡，沈月塵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單手扶額坐在桌邊，不由得一陣沉思。

吳媽和春茗翠心候在旁邊，半響也冇說話。一時寂靜無聲，片刻，隻聽院裡傳來了唰唰地聲響，正是小丫鬟拿涼水刷洗石板地。

吳媽給春茗遞了一個眼，春茗心領神會的出去燒水泡茶，泡了上好的鐵觀音端上來，小心翼翼道：“小姐，請喝茶。”

沈月塵聞聲抬眼，見和翠心一臉怯生生地瞧著自己，不輕輕歎了一聲道：“怎麼？連你們也開始怕我了？”

春茗微微一怔，忙搖搖頭道：“不是，奴婢隻是擔心小姐您了氣，不小心氣壞了子……”

沈月塵接過茶，抿了一小口，道：“茶很好喝，可你這話說得有些不老實。”

春茗隨即想了想，忙道：“奴婢不怕，規矩就是規矩，主子懲罰奴才，天經地義，何況他們又是有錯在先。”

沈月塵見吳媽不說話，猶豫著問道：“媽媽您怎麼看？是不是覺得我下手太狠了？”

吳媽搖了搖頭，看著輕聲道：“小姐是朱家大，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不需要向下人們解釋。老跟了小姐這麼多年，最清楚小姐的心，您今天這麼強，也是為了要以絕後患，免得日後又有人不安分，終究害人害己。”

沈月塵聽著這話，心裡鬆快了不，就知道吳媽，不論何時何地，總是這世上最懂最支援的人。

放下茶碗，一手拉過吳媽，一手招呼春茗和翠心過來跟前，溫和道：“在這院子裡，隻有你們是我最信任的人，往後咱們還得繼續主仆同心，風雨與共，一路小心翼翼地過下去才行。”

吳媽回握住沈月塵的手，輕輕拍了幾下，安道：“小姐放心，隻要老在這世上一日，便會儘心儘力照顧小姐一日。”

春茗和翠心也跟著點頭，一臉忠心。

沈月塵不莞爾一笑，“我相信。咱們心近，你們的心意我都明白。”

又過一盞茶功夫，沈月塵又聽到院外傳來一陣悉悉率率的腳步聲，卻是丫鬟的傳話聲，猜想著一定是朱錦堂回來了，便整整襟，起走到門口站著相迎。果然，朱錦堂獨自一人地進了屋，邊連個丫鬟小廝都冇帶。

朱錦堂早就聽見了風聲，說院子裡出了事，但冇有著急趕回來。他原本以為，沈月塵是個溫順的子，鬨不出多大的靜，冇想，今晚的所作所為，倒是有些讓人刮目相看。

二管事朱安，還有西側院管事的李嬤嬤，全讓給劈裡啪啦地賞了一頓板子。如今，這件事都已經在下人堆裡傳遍了，人人稱奇不說。就連朱錦堂也頗意外，早了半個時辰回來，想聽聽的說法和解釋。

沈月塵不急不忙地斟上一杯茶遞給朱錦堂，神平靜道：“這事，其實說來倒也簡單。不過是兩個貪心不足的奴才，想要一起合夥來算計妾，卻不小心先出了馬腳，被妾知道之後，將二人論了家法置。”

看似風輕雲淡地兩句話，就把事的前前後後說了個明白。

朱錦堂抬眼直直看向了，問道：“他們如何算計你了？”

沈月塵早前默默平複了心緒，這會的神態舉止與往常一樣，目也沉靜如水，隻把那本賬本輕輕地擱在桌子上道：“就是因為這本賬。朱安自己做賊心虛，生怕有人發現什麼問題，托李嬤嬤派了個丫鬟進來做事，然後，趁機會把它走。”

朱錦堂聞言，修長的手指落在賬本上，輕輕敲打了幾下。心道，那朱安好歹也算是半個聰明人，怎麼會起了這樣混賬糊塗的心思，而且，還被人抓住了把柄……

想到這裡，他又抬頭看向沈月塵的側臉，朱安那樣一個會打細算的人，居然也敢做出這樣覆水難收的事，原因無外乎，隻有兩個，其一就是他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算盤打得太，把自己也給算進去了。其二，就是他自己狗急跳牆，力太大，所以纔不管不顧地走了這步險棋。

他到底是急什麼？怕什麼？沈月塵雖說是主子，卻是個不懂經營的深宅眷，居然也能讓他如此慌張不安……還是說，沈月塵真的有什麼過人之，讓他擔心，讓他不安了……

朱錦堂瞧了沈月塵好一會兒，見不聲，隻盯著桌上的茶杯微微出神，黝黑的眸子一閃一閃的，炯炯有神，就像是天上亮晶晶的星星。

沈月塵隻想在下人麵前立威，麵對著朱錦堂，還是想要繼續溫恭順下去，於是，開了口道：“妾剛知道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不知如何是好。可想著此事可大可小，總要先問個清楚明白才行。卻不想，最後還是驚了大夫人，夫人命妾將人看好，待到明兒回了老太太，再做定奪。”

沈月塵斟酌著語句，繼續道：“其實，妾隻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什麼經濟學問。當初，不過就是心裡猜度著朱安暗中抬價，弄些小把戲而已。誰知，差錯的，竟把事鬨得這麼大……”

雖然，平時朱錦堂很過問院的事，但是很多事不用過問，他心中也能猜想得到。

，懶，饞，，貪。不管是外院還是宅，但凡是有點份麵的人，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又有哪一個冇在背地裡的從朱家拿過好。

東西太多，數目就會，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免不了會有一些從手指裡溜出去讓他們撿個便宜。貪點好便宜，倒也無妨，隻是不能冇了分寸，得一想十，眼饞肚飽的冇完冇了。

仔細算來，朱安在院管事也有些年頭，早已經腸肚滿的了，也是時候該剝了皮，清理清理纔好。

朱錦堂沉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老太太也不會為他們做主。這種奴才，死不足惜，若是栽到我手裡，早就讓他連還的力氣都冇有了。”說到這裡，他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著沈月塵道：“明早我派人給你寫個單子，把外麵的市價行都標寫出來，你仔細對一對這本賬，便能知道那朱安究竟貪了多。這件事，是你發現的，理應由你來辦，回頭你把東西一併帶去，讓老太太瞧瞧就是了。”

沈月塵聞言，忙小啄米似的點點頭，立刻道：“大爺說的妾都記下了。”

朱錦堂見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神，隻覺到底還是年紀小，心裡臉上藏不住事，歪打正著地攤上了這麼一件麻煩事。

沈月塵原本還有些擔心，朱錦堂會嫌多事，冇想到，他居然還會提議主幫忙。

朱家到底是商戶人家，有財大氣的一麵，自然也會有錙銖必較的一麵。畢竟，錢這東西，再多也冇人嫌多，寧可砸錢聽個響兒，也不能隨隨便便地被下人變法去。

沈月塵心裡有了底兒，神間也緩和了不，著朱錦堂，笑盈盈地問道：“大爺，晚膳吃得還好嗎？要不要再吃點宵夜？”

朱錦堂聞言，知道一定是有所準備，便道：“有準備的話，就端上來吧。”

沈月塵點頭，立刻喚來春茗擺飯。

因為是宵夜，不是正餐，所以菜不多，隻有兩道菜和一碗湯。一道是素炒菜心，一道是蝦仁豆腐，還有一大碗火葫蘆湯。

雖說看著簡單，聞著卻香味撲鼻。沈月塵親自盛了一碗湯放到朱錦堂的麵前，含笑道：“宵夜不宜吃得太多太膩，請大爺講究著用些吧。”

朱錦堂慢慢地地喝了一口，很滿意道：“你邊的這個吳媽，做菜的手藝確實不錯。”

沈月塵微微一笑：“大爺喜歡就好，妾先替吳媽媽謝謝您了，回頭得了空，再讓親自過來給您道謝。”

朱錦堂又喝了一口湯，淡淡道：“我不過說一句話而已，至於麼？”

沈月塵笑道：“大爺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吃過多山珍海味，味佳肴啊。吳媽能得您點頭說一句不錯，便是最好最大的誇獎了。”

朱錦堂聞言，隻覺真的是越來越會甜賣乖了，微微勾勾角，卻冇有笑出來。

用過宵夜之後，兩個人都毫無睡意，便雙雙靠坐在床上，各自翻了本書來看。

沈月塵繼續翻著賬本，朱錦堂卻是從的桌子上隨便了本《千金方》，微微蹙眉地看起來。

兩個人各自神專注看著手中的書上，誰也冇說話，可是看著看著，朱錦堂忽然覺得肩上一沉，低頭看去，隻見沈月塵歪著腦袋靠在他的肩上，靜靜地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連手裡的賬本也不知何時攤在了被子上。

朱錦堂看了看的臉，慢慢手把被子上的賬本收好，忽然抿起，無聲地笑了出來。睡覺之前都得捧著賬本，還真像是個守財奴的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