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立威（三）

卯時三刻，平時向來安安靜靜的正院這會卻起了一陣不小的，朱家東西兩院的兩房主子攜著自己的奴仆紛紛齊聚在上房。

房，雖然坐滿了人，卻冇有半分聲響，一時寂靜無聲，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聞起來更顯清冷。

朱老夫人端坐主位，也不正眼瞧人，犀利的眼神迅速地一一掃過沈月塵、李嬤嬤、朱安、朱榮、黎氏與柴氏，六個人六張臉，神各不相同。

昨晚，西側院的靜實在鬨得太大了，就算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卯時一到，黎氏就親自帶了沈月塵過來。

此時，沈月塵垂首而立，神平靜，心張。

幾步之外，跪著李嬤嬤和朱安，一個鼻青臉腫，一個蒼老頹敗，兩人皆是一聲不吭，半字不響的沉默，不敢再像昨日那般大哭大鬨地發飆了。

冇有人敢出聲，唯有沈月塵雙手捧著賬本上前呈遞給老太太，恭恭敬敬地出聲道：“請老太太過目。”

老太太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並冇有接過來看，隻道：“賬本不用看了，我想聽他自己說說。”

朱安聞言，把腦袋垂得更低，低得就快要到地上，頭上冷汗直流，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張著，卻吭不出聲來。

老太太又看了他一眼，耐心越來越，兀自瞇起眼睛向對麵，瞧著為了要避嫌而故意站得遠遠地朱榮，發話道：“他不說，那就你來說。”

朱榮微微一怔，連忙上前一步，跪下來磕頭道：“奴才該死！奴才糊塗！都是奴才管教無方，讓這個不知好歹的混小子犯下大錯，奴才恨不能立即打死將他了事，隻求老太太息怒，大息怒。”話聲甫落，他就開始咚咚咚地磕起頭來。

朱榮不像侄子朱安那樣鼠目寸，膽大妄為，他在朱家呆得時間越長，就越明白謹言慎行地重要。

如今，朱安犯了事，他這個做長輩的，首當其衝會被認定是所謂的幕後黑手。

朱榮真心畏懼老太太的威嚴，寧願翻臉無，捨棄自己的親侄子，也不能得罪了老太太。因為他知道老太太發怒的時候有多麼地恐怖，想來，他在朱家當差多年，也隻見過老太太怒過兩回，每一回的結果都令人過目難忘。

老太太半響冇吭聲，深沉犀利的眼神彷彿直接要刺進朱榮的心坎裡去，冷森森地哼了一聲：“名師出高徒。他這吃裡外的本事，有哪一樣不是你教的？”

朱榮心中一，連連磕頭：“奴才該死，當初想著他是個聰明懂事的，加上又是自家親戚，便想著拉他一把，卻冇想，這混小子不知好歹，膽大包天，竟敢揹著大胡作非為，奴才實在是又氣又恨，悔不當初啊！”

朱安跪在地上，子簌簌抖索不停。

老太太聽完，隻是冷笑，端起桌上的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茶，繼續道：“你們叔侄兩個，一個在外麵風，一個在裡麪霸道，這麼多年下來，撈了多油水，得了多好，你們自己心裡最清楚。家裡人給你們臉麵己，平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們得幾個小錢，置地安家，心裡能樂樂嗬嗬地為朱家辦事。可這幾年你們是越發不知好歹了，整天手裡拿著，眼裡看著，心裡還得盤算著，如今更是蹬鼻子上臉，連自己個的主子都不放在眼裡了！為了貪圖這點子小錢，玩手段，使花招，鬨得家宅不寧，你們自己說值得嗎？”

老太太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楊媽在旁，連忙替著後背道：“老太太莫要生氣，當心子。”

老太太歎了口氣，接著說：“我年紀大了，原是撒手不管事的，隻想好好躲個清靜，偏偏你們總是拿著這些蒜皮，惹人生厭的事來煩我！好，如今鬨出了這等冇臉冇皮的事，你們也不用一口一個該死地來哄我，誰了規矩就得按家法置，能不能捱得住，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老太太此番話一說完，朱安瞬間心如死灰，李嬤嬤更是徹底癱在地，明明已經是五十好幾的人了，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滿臉涕泗縱橫。“老太太……老太太……”

李嬤嬤淚眼婆娑的著老太太，哽咽良久，半響說不出話來，最後隻撲到的邊，悲慼道：“奴婢糊塗，老太太您要打我罰我都，奴婢隻求您彆把奴婢當是和他們一樣的懶饞之人……奴婢從十四歲起，就一直伺候老太太，伺候大夫人……伺候大爺……奴婢絕無害人之心……”

沈月塵靜靜聽著的哭訴，心裡一直像是砰砰地打著鼓，但表麵上仍然一臉平靜地端莊地站在那裡。

老太太瞧著李嬤嬤，麵微霽，緩了一緩，道：“李嬤嬤啊，為了區區十兩銀子，你把咱們主仆幾十年的份都給賣了……好了，都是幾十歲的人了，你也不用哭了，隻要你能捱得過那四十板子，我便還給你十兩銀子，放你出去，讓你回老家。”

話已至此，但是老太太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了規矩，仗勢欺主的奴才，如何能留？自然是萬萬留不得。

昨兒捱了三十，已經是冇了半條命，今兒再來四十板子，就等同於要讓他們兩個以命謝罪了。

冇有人敢站出來為他們二人求，朱榮跪在地上，垂頭不語，眼角餘瞄著被人拖走的朱安和李嬤嬤，眉頭都皺的更了些。朱安自作自，他不擔心他能不能活，隻擔心老太太會把怒火發泄到自己上……

沈月塵心頭沁涼一片，知道用不了多久，朱家的院子裡就會多出兩淋淋的。

兩世為人，生平第一次有人因而死，這種異常抑的沉墜，讓全難，雙手不自覺地微微發抖。

正當收斂心神，平緩緒的時候，老太太的目已經落到了的上，炯炯的看著，道：“孫媳婦，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