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無可奈何（二）

此時，正值春末夏初，夜風清涼，還伴著花香徐徐來襲，令人心醉。一明月正掛中天，亮皎潔，令人舒暢。

此此景，香風醉月，正好是一個可以好好心傾訴的夜晚。

“你娘良苦用心，或許有些著急，有些蠻橫，但心裡念著的，卻隻有一個。所以，你要諒……”朱老爺子輕輕說完，又歎了口氣才把杯中的酒，全部喝下。

朱錦堂聞言立刻回話道：“母親一番苦心恩，錦堂如何不知……隻是，近來這些日子，錦堂一心護妻，言行舉止間多有不孝，錦堂深慚愧。從今往後，錦堂再不會如此擅自妄為，隨心所了。”

朱老爺子輕點一下酒杯，示意他再給自己倒酒。

朱錦堂立馬雙手拿壺，又給老人家斟了一杯。

朱老爺子見狀，眉峰忽而輕輕一挑，含笑對孫子道：“人活一世，偶爾隨心所地任一把，倒也不是什麼壞事。這兩年，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家裡家外，爺爺知道你邊連個說心話兒的人都冇有。月塵那孩子，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冇野心，不做作，看著就是個極穩妥的。”

朱錦堂見爺爺突然誇讚起沈月塵來了，不免微微一怔，有些意外道：“冇想到，爺爺您此時此刻還能對月塵這般誇讚，錦堂待謝謝您了。”

老爺子臉上的笑意十分溫和：“怎麼？你以為我當初主張休妻，是因為心裡不喜歡那孩子嗎？我這個人素來喜歡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所以，我雖然喜歡那孩子，卻不能失去自己的主張。錦堂，你要知道，在這家裡冇人願意當惡人，每句話，每個絕對，都是為了這個家。當然，同樣地，今天我會改變主意，也是為了這個家著想，不過想得更多地，還是你和明哥兒。是你喜歡的人，又是明哥兒喜歡的孃親，爺爺願意全你們。”

他素來界限分明，親疏遠近，隻要不是親人的，那就是外人。而一旦為親人的，就永遠不會變外人。

朱錦堂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方纔淡淡回話道：“確實很好，自打嫁過來之後，日子變得自在快活了很多。”

這是他的真心話。有很多時候，他都不在想，為什麼自己冇能再更早更好的時候遇見。

朱老爺子聞言微微一笑，他也是過來人，自然深有會。

“這會冇有旁人在，你和爺爺說說，你到底喜歡那孩子什麼？”

朱錦堂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

老爺子遂又笑道：“論家勢，沈家不及當年的秦家名聲顯赫。論樣貌，也不及秦紅娟豔人，論才藝，似乎也不及秦氏那樣琴棋書畫，樣樣通……可是，你卻很喜歡，甚至比喜歡秦氏更甚，不是嗎？”

朱錦堂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緩了緩氣息道：“是的，孫兒自己原也冇想到，竟然會對一個人如此用心。和秦氏完全不一樣，雖然出家，卻毫無矯造作，上也冇有奢華之氣，總是清清淡淡的樣子，很簡單，也很好琢磨，每每和呆在一起，我總會覺得輕鬆。”

朱老爺子聞言，似乎有所明瞭，道：“夫妻之道，本是如此。相自在，纔是最重要的。”

老爺子一生多卻不濫，雖然他妻妾群，但心裡最在乎的，永遠都是他的妻子。

“太聰明的人不討喜，太漂亮的人費心神，隻有溫順明理的人，纔是最得人心的。”

“爺爺說的極是。就是這樣一個得人心的子，從小到大，我幾乎從來冇有過執念，但是個例外。”

說實話，他原本也曾做過自私地設想，但是，那樣的想法，每次在腦海中翻轉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好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記悶，頭昏腦漲地難，連心裡也是堵堵的。

無論如何，那種覺難極了。

老爺子見他說得認真，手指敲了一下桌麵道：“你也再喝一杯吧。”

這番話能從他的裡說出來，著實不易。因為，朱錦堂和他的父親朱峰一樣，從小就被當做當家人教導長大，年老，行事斂，從不輕易表真心。

朱錦堂緩緩飲下一杯酒，半響冇說話。

老爺子亦是如此，祖孫倆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酒壺裡的酒，從溫變涼。

夜漸漸深了，楊媽親自過來小聲勸說道：“時候不早了，兩位早些回去歇著吧。”

老爺子緩緩起，朱錦堂上前虛扶了他一把，卻被他出言阻止道：“我還冇有老到那種地步，不礙事的。”說完，他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朱錦堂一眼，淡淡道：“想要長長久久地守住一個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長長久久地守住一份家業，更是難上加難。往後的路，隻會越來越難，越來越險，你既然下定了決心，便再冇有回頭路，更不能反悔！不然，你就會害了你的人，敗了你的家業。你想要守住，就要先要守住這個家，守住你的位置。”

他雖然喝了酒，但說起話來，語氣依然鏗鏘有力，帶著幾分不容置疑地鄭重。

朱錦堂連忙規規矩矩地站好，道：“爺爺的話，孫兒定會時刻謹記在心，往後會繼續拚儘全力，做個言而有信之人，說到做到。”

老爺子聞言淡淡一笑，不再多說，任由丫鬟們上前將他攙回去休息。

朱錦堂著他漸走漸遠地背影，心瞬間變得有些複雜和沉重。

他一路慢慢地往回走，一邊散散酒氣，一邊整理一下心緒。

另外一邊，沈月塵早早地把兩個孩子安置妥當，之後便一直坐在屋裡，靜靜地等著朱錦堂回來。

丫鬟們隔三差五地回來報信兒，把上房那邊的形，一五一十地知會給沈月塵，也好讓安心。

沈月塵聽聞，朱老爺子單獨和朱錦堂去了院子裡喝酒，心裡稍稍有些不安，但轉念又想到，早前老爺子的態度，又覺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須臾，朱錦堂掀簾進屋，沈月塵心頭一喜，忙起迎了上去。

因為擔心，有些著急地將朱錦堂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除了臉微紅之外，再無任何異常，便暗自鬆了口氣。

春茗捧來熱水和巾，朱錦堂略了把臉，又洗了洗手，方纔轉向沈月塵，淡淡道：“怎麼？看你這一臉張的樣子，還怕我在上房捱打不？”

沈月塵原本還有些小張，這會見他還能和自己說笑，不微微一笑道：“冇有，我隻是擔心，大爺又因為我挨訓。”

說實話，這段時間，朱錦堂為了可冇委屈。

朱錦堂了一下的臉，“方纔長輩們的話，你不是都聽見了嗎？你可以暫時把心放回肚子裡了。”

沈月塵點一點頭，又道：“我聽說，老爺子請您喝酒了？”

朱錦堂“嗯”了一聲，“爺爺和我說了很多話，而且，還誇你來著。”

沈月塵一直微微低著頭，聽了這話，不抬起頭來，眼中滿是詫異道：“老爺子還誇我了嗎？妾原以為他對我失頂，再也不會喜歡我了呢。”

朱錦堂著道：“你彆把我爺爺看得太小氣了。他老人家向來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他心裡很疼你的，隻是事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而已。”

沈月塵聞言，心中一，忍不住追問道：“那這麼說，他老人家往後不會再生我的氣了？”

“什麼氣不氣的？左不過就是些急火兒而已，過去了就過去了。”

沈月塵心裡歡喜，便笑著答應了聲是。

朱錦堂知道不易熬夜，見床已經鋪好了，順勢道：“孩子們都睡了吧？咱們也躺下吧，今兒這一天可真夠累的。”

兩個人才一躺下，朱錦堂就手把攬進了懷裡，讓枕著自己的胳膊睡。

沈月塵稍微掙紮了一下，“大爺不是累了嗎？”

朱錦堂閉著眼睛道：“你的頭又不重，這樣正好，反正都已經習慣了。”

沈月塵輕輕一笑，心裡暖融融地，隨即往他的肩膀上湊了湊，安心地睡著了。

睡著了，可朱錦堂卻還冇有，他的心中還有一個不知道的擔憂，那就是納妾的事。

這件事，就算他不說，祖母和母親也會說的。思來想去，與其讓彆人來說，還不如他自己來說。

次日一早，沈月塵略起得早了些，見朱錦堂還睡著，便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招手示意春茗過來。

春茗小心翼翼地過來道：“小姐起這麼早做什麼？時辰還早呢？”

沈月塵低聲音，吩咐道：“你派個小丫鬟過去看看，上房那邊，老太太今天有冇有去佛堂？”

春茗聞言，頓時明白的意圖，忙點點頭。

老太太常年禮佛，晨起必去佛堂上香唸經。

沈月塵想著，既然朱家人已經對網開一麵了，那也不能再這般無所作為，雖然子還不中用，但心意不能差，就算是表現得殷勤點，也是應該的。

果然，不出的所料，老太太確實在佛堂上香呢。

沈月塵準備妥當之後，攜著春茗和翠心過去上房，一路去到佛堂。

楊媽一直在佛堂伺候老太太，聽見外麵有靜，不覺微微蹙眉，忙出屋檢視。

誰知，竟見沈月塵一素淨地站在門外，微微含笑道：“楊媽媽早。”

楊媽媽微微一怔，忙含笑上前，行禮道：“老給大請安。大您這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按說，要請安的話，也是在太早了些。

沈月塵先是了一眼半掩著的窗子，隨即含笑道：“勞煩媽媽替我通報一聲兒，我今兒想和老夫人一起禮佛。”

楊媽媽聞言又是一怔，但還是恭敬地應道：“是，老這就去。”說完，轉而去，心裡暗自嘀咕道：要討好結，也該選個好時候啊，這會老太太正犯困呢。哪有那個心對著呀？

老太太這會正跪在團上，眼睛微微閉著，腦子也有些昏沉沉的。

昨晚睡得太晚，今早原本不想過來的，但想著昨天，甭管是好是壞，總算是了結了一件大事，還是過來給菩薩上柱香的好。

楊媽一臉忐忑地走過來，屈膝跪在的後，小聲道：“老夫人，大來了，正在門外候著呢，說是想要和您一起禮佛。”

老太太聽罷，想也冇想，就下意識地說道：“讓進來吧。”

楊媽略意外，冇想到，老太太竟然答應得這麼痛快。原以為，老太太心裡還不痛快著呢，如今看來，是準備要消氣了。

楊媽親自把沈月塵迎了進來，又給在老太太的後加了一個團，手扶著跪下去。

雖然老太太冇轉，也冇同說話，但沈月塵還是規規矩矩地跪在後麵，給行了一個大禮。“月塵給老夫人請安。”

老太太還是冇說話，原本隻是靜靜跪著，這會卻突然敲起木魚，念起經來。

沈月塵微微垂眸，有樣學樣，摘下手腕上的佛珠老串放在手裡，一顆一顆地撚著轉著。

兩個人輕聲背誦，更顯屋中寂靜。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功夫，老太太忽然停了下來，轉看了一眼，道：“你這孩子還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都說讓你好好休養，也不知都說上多遍了，你卻還是這麼逞強。”

沈月塵聞言，忙一笑道：“禮佛誦經是做功德的好事，月塵不怕辛苦，而且，也不怕辛苦。”

老太太聞言似笑非笑道：“你不怕辛苦，我們害怕。楊媽，快把大扶起來，再給我們倒兩杯茶來。”

楊媽含笑應了。

沈月塵隻是虛扶了的胳膊一下，就利落地站了起來，不想在老太太麵前裝弱。

老太太微微瞇起眼睛，細細打量著的氣，隻覺，瞧著倒是比昨日好了點兒。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裡輕鬆了緣故。

老太太抿了口茶，沉片刻才道：“昨晚的事，錦堂回去都跟你說了冇有？”

沈月塵點點頭：“是，大爺和妾說了，讓妾好好激長輩們的這份恩。”

老太太聞言一笑，淡淡道：“你要激就激明哥兒好了，都是因著他鬨了那麼一出，才讓我們狠不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