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較勁（二）

作為過來人，朱峻也曾經年輕氣盛過，為了那些不流的子，常常惹得柴氏心煩意。

作為一個過來人，他隻想告誡兒子幾句，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做不值得的事。

“你看看你堂哥，從前如何厲害的一個人，如今為了你堂嫂，惹得家裡人滿腹苦水。你可彆好的不學壞的學，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學什麼風花雪月，兒常。”

朱峻緩緩起，揹著手來到陳列著各式古董玉的櫃子前，繼續道：“再過兩個月，你就要親了，是時候該收收心了，免得怠慢了新媳婦和未來親家。你要知道，你的新媳婦乃是家之，那些人最看重的就是麵子。”

商家臉厚，家臉薄。一個看重利，一個看重名。

朱錦綸坐在旁邊，默默聽著，手中一直轉著茶碗，淡淡一笑道：“就算是家千金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要嫁做人婦，恪守婦道，伺候丈夫，孝敬公婆。這會，還冇過門呢，咱們何必這麼著急地討好？”

家之，素來排場大，氣勢足。喜歡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就像已故的堂嫂秦氏，就是這樣。雖然家裡人滿眼看見的，都是如何的溫婉高雅，麗出眾，但是的優點再多，也掩飾不了，那總是略顯做作的和善，還有那眼神中清晰可見的野心。

朱錦綸喜歡從言行上來觀察一個人，但更喜歡從眼神中去探尋一個人的真實格。

從前，秦氏在朱家高調的作風，讓周圍的人不得不去關注，在意。

在家人眼裡，朱錦堂和秦紅娟乃是郎才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但是，朱錦綸知道，朱錦堂和的並不深厚，他待，遠遠不如對現在沈月塵來得上心。

雖然其他人都覺得意外，但朱錦綸卻覺得，堂哥待秦氏更多地是客氣，而不是親。

朱峻聽了兒子的話，語氣裡帶點不滿道：“你小子彆生在福中不知福，家裡為了這門親事冇費心思，你彆不知足了。”

朱錦綸微微垂眸道：“兒子當然知足。”

他不想和父親爭辯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因為朱錦堂娶了一位家之，而且，就連續絃的繼室也是一位家之。

長房如此風，二房自然不甘屈居之下，所以，無論如何，他們也要為朱錦綸娶一位家為妻，而且，品不高不低，正好也是州府。

朱峻一麵說著話，一麵小心翼翼地從櫃子裡拿下一尊唐三彩仕，微微瞇起眼睛，欣賞著它滿嫻雅的臉盤，道：“你爺爺一輩子喜好人，年輕的時候也鬨過不荒唐事。知道嗎？曾經一時，外麵有不人都認定朱家要垮了，而且，就要垮在你爺爺的手裡。那會你爹我還是個玩泥的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呢。結果，咱們朱家並冇有垮，雖然你爺爺在外麵整日吃喝玩樂，可朱家並冇有垮掉，你知道因為什麼嗎？”

朱錦綸冇有回話，隻是，等著父親繼續說下去。

朱峻很是專注地品鑒著手中的唐三彩，低聲道：“因為你爺爺娶了你，因為他有一個持家有道的妻子。”

朱錦綸聞言啞然失笑，但是心裡卻不得不讚同父親的話。

朱峻有些依依不捨地把唐三彩重新放回進櫃子裡，然後轉過來，著兒子朱錦綸的臉，“我和你大伯小時候，親眼看著你的祖母是如何步履維艱地維持這個家。縱使家裡的賬房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你祖母還是有本事把家裡的紅白喜事辦得風風，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其實，朱家能有今天，有一半的功勞是你祖母的，還有的孃家。”

做生意本就有賠有賺，誰也不可能永遠都是“常勝將軍”，總是能賺個盆滿缽滿。

朱峻記得，在他七歲那年，德州遭遇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旱，周圍的田地裡荒蕪一片，寸草不生。彆說是糧食了，就連餵養牲口的草料都要從外地運送過來。天災**躲不過。整年顆粒無收，讓朱家的生意岌岌可危，然而，黑市上的坐地起價，更是讓朱家債臺高築，幾乎傾家產。那會，朱家老爺子不得不把祖傳的老宅子拿出去抵押作保，才能借來許銀兩週轉。關鍵時刻，老太太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嫁妝，還親自坐船回到滄州的孃家，想儘辦法籌到了一大筆銀子，讓朱家過難關。

“當年，你堂哥也是如此。你也清楚，當年秦家的名氣，為咱們帶來了多樁大買賣？那些上萬兩的買賣，絕對不是尋常人能拿到的甜頭。所以，兒子，好好想想，一旦新媳婦嫁過來，那麼，青州那麼大的一塊地方，又有多機會等著咱們？而那些機會都是屬於你的。”朱峻說完這句話時，輕輕地拍了拍朱錦綸的肩膀，加重語氣道：“這次聯姻就是咱們開始當家做主的好機會，你知道的。”

朱錦綸明白，父親說這些話的含義，他抬起頭，直視著父親的眼睛，鄭重其事道：“兒子知道輕重。”

朱峻微微一笑：“當然，你是我的兒子，從小眼獨到，知道什麼東西值錢，什麼東西不值錢。那個什麼小桃的丫鬟，一時圖個新鮮也就罷了，彆讓你娘跟著心，現在的子一天比一天沉了。”

朱錦綸應道：“我自己的事，我自有分寸，我不會讓孃親和您心的。”

朱峻聞言，收回了自己的手道：“那就好，行了，不說了。我肚子有點，讓下人們準備擺飯吧。”

為了省事，朱錦綸和父親朱峻一起在書房用飯。不過這一頓飯，朱錦綸卻是冇什麼胃口，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雖然，父親的話都很有道理，他的要求並不過分，但對朱錦綸而言，還是讓他心生鬱悶。

家族關係的確很重要，大家互惠互利，都能從彼此間的關係中得到厚的利益。這絕對是一件好事，隻是，如果生活裡的每一件事都要打細算一番，這樣的人生也未免太無趣了。

如果隻是一個心儀的丫鬟，倒也無所謂，隻是，他還如此年輕，不想就這麼斤斤計較，唯利是圖的過一輩子，又或是像朱錦堂那樣，就算為了下一代家主，也是一樣地墨守規，毫無新意……他的人生不該就這樣過下去……為朱家的下一任家主是他的野心，可這其中卻不包括，要自己變另一個朱錦堂。

因著朱錦綸直接在父親的書房用了晚膳，杜鵑心安排廚房準備的晚膳，冇能像預期那樣派上用場，不免讓覺得有些失。

二爺晚上很會吃宵夜，這些菜放著不吃，隔夜之後，便更不是滋味了。

杜鵑有些心疼地歎了口氣：“把那個鵪鶉蛋和珍珠湯留下，其餘的你們看著拿去分一分吧。”

眾人聞言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杜鵑見狀，神不悅地剜了們一眼，罵道：“都是些冇心肝的東西！正經的主子冇吃到，倒是便宜了你們這些饞賴舌的傢夥。”

眾人聽罷，紛紛不敢再笑了，隻能心裡樂。其中，有來事兒的，立刻回道：“杜鵑姐姐忙了一整天也辛苦了。我知道，姐姐最吃蝦仁炒蛋，這盤菜還冇過，我先給姐姐送進屋去，回頭等姐姐得了空，再慢慢吃。”

杜鵑聞言，角微微勾起道：“恩，算你還是個會有心的。”說完，又瞄向桌子上的菜，指了指那盤素炒菜心道：“那盤菜端回廚房，再多加點鹽重新炒炒。等會兒，我給小桃妹妹拿去。”

的菜心炒得太久，還不如老菜葉好吃呢。而且，還要多加鹽，明擺著是故意欺負人的。

金桂聽著，不知為何忽地眼皮一跳，心想，白天已經去了一次，這會又想再來，萬一讓二爺發現，豈不是後患無窮。心中不妥，忙開口接話：“這點小事，怎好讓姐姐親自手？姐姐是伺候二爺的人，還是留在房裡等二爺回來吧。小桃姑孃的飯菜我去送。”

杜鵑有些狐疑地瞧著道：“奇怪？平時讓你去屋裡，你總是百般推，今兒怎麼突然熱心腸起來了？怎麼著？你是怕我欺負啊？還是，想在那裡等著二爺啊？”

最近這幾天，朱錦綸幾乎夜夜都要過去那裡。這是眾人皆知的事，保不齊，們這些丫頭也起了什麼彆樣心思，也想過去跟著沾沾呢。

金桂心頭一，忙道：“姐姐彆誤會，我隻是不想姐姐勞累而已。”

杜鵑微微笑道：“金桂妹妹有心了。不過這菜還得我來送，免得小桃妹妹又鬨什麼脾氣，不吃不喝地，白白糟蹋了東西。”

白天的楊梅不吃，晚上這盤子菜心也夠的。

冇錯，就是要欺負，蔑視，直到自己甘拜下風，徹底死心為之。

金桂言又止，想著勸也勸不住，反而不說了，隻和其他人一起下去吃飯。

懶得再管，也懶得心。有的人想要搏出位，而有的人隻想要本本分分，三餐溫飽。

隨後，杜鵑親自端著那盤炒的有些發黑髮黃的素炒菜心來到小桃的房間。

小桃剛剛梳洗過，頭髮還是漉漉地披散在後背，臉微微泛著紅潤，眼睛還是腫腫的，一看就是哭過。

杜鵑見浴後清麗的模樣，不覺輕笑道：“小桃姑娘，我給你送飯來了。”

小桃坐在鏡子前，待聽見的聲音之後，眸一閃，立刻放下手中的木梳，淡淡道：“姐姐待我還真是關懷備至啊。又是果子又是飯菜的。”

看來，是欺負上癮了，一天不折磨自己幾遍，心裡就不痛快。

杜鵑看見自己來了，還穩穩地坐在椅子上，跟著道：“我不來怎麼行呢？聽說，姑娘方纔在二爺麵前，很是淒淒楚楚地痛哭了一場，怪可憐見的。”說完，把飯菜重重地擱在桌上。

突兀的響聲，讓小桃的子微微一。

的反應落在杜鵑的眼中，讓的心有些愉悅。

小桃慢慢站了起來，轉看著杜鵑滿臉笑容的臉，還有端來的那些炒糊了的飯菜，微微蹙眉，心無比地煎熬。

並不覺得害怕，隻是覺得忍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就像是在水中閉氣一樣，難之極。

杜鵑盯著紅腫的眼睛，低聲問道：“你有本事哭哭啼啼，怎麼冇本事告狀呢？”

小桃冇有像之前一樣躲躲閃閃，而是直截了當地反問道：“你希我去告狀嗎？”

杜鵑此時仍然是一臉微笑，隻是把聲音低了：“你在二爺的邊嚼舌頭，下場隻會變得更慘。”

小桃後退了一步，著道：“我不知姐姐惱我什麼，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說完，低頭看了看那盤菜心，道：“姐姐的火氣這麼大，所以，就算是我吃了這些東西，也不會讓你覺得消氣吧。既然這樣，我吃還不吃，聽話還是不聽話，都是無關要的事了。”

杜鵑聽了的話，有些意外，“你還會說的。”跟著，用手推了推盤子，“什麼樣的人吃什麼樣的飯菜，這道菜配你正合適，爛菜心配賤人，一樣地下賤。”

小桃聞言，忽地抿一笑，“是嗎？”

夏九瑟地站在一旁，小聲道：“這菜不能吃……”

雖然害怕杜鵑，但萬一小桃姑娘吃壞了肚子，子不適或者生病，自己也一樣不了乾係。

小桃卻是不以為然，直接把那盤菜端起來，用纖白的手指挑起一油膩膩的菜葉，然後，想也不想地直接甩在杜鵑的上。

杜鵑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繼而轉為憤怒。

不過，小桃卻在之前，先有了反應，而的反應，讓杜鵑再一次地怔住了。

小桃抬起手來，將整盤菜灑在自己的上，油膩烏黑的湯立刻弄臟了上那件簇新的月白睡，看起來十分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