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出其不意（一）

沈月塵能在孃家留宿一夜，已是十分難得。

次日一早，沈老太太招待們用了盛的早飯，又吩咐丫鬟們收拾幾樣東西，準備和們一起去往朱家。

沈老太太瞧著窗外晴朗朗的天兒，笑了笑道：“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兒就是個好日子，我正好和你們一路過去給兩位老親家問聲好去。”

朱錦堂聞言，連忙恭敬應了，親自護送著坐上馬車。

沈月塵心中微微一，不想著，等會兒要是老太太和黎氏見麵之後，那會是怎樣一番景。

朱錦堂未免路上顛簸，吩咐車伕慢慢地趕車，不許太快，也不要在人多嘈雜的街上走。

馬車緩緩而行，左拐右拐，儘揀了人清涼的小路來走，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方纔來到朱家門前。

此時，朱家門前停著好幾輛黑漆紅頂的馬車，幾個車伕模樣的人正聚在一起，站在牆邊的涼著旱菸，說著話兒。

朱錦堂掀起簾子，隻看了一眼，便知家中的父親和二叔還冇有出門去。

門前站在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管事，外加兩個青小廝，遠遠瞧見這輛翠帷青綢車駛來，連忙衝著那些聚在一起的車伕們吆喝一句：“趕都規矩規矩，主子回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滅了手裡的煙桿子，規規矩矩站一排，候著在馬車跟前兒。

那管事隨即領著小廝，殷勤地來到車前，待見朱錦堂最先掀了簾子出來，忙請安行禮道：“大爺萬福。”說完，又探頭瞟了一眼裡麵坐著的年邁老婦和沈月塵，又是相繼的打千問好，道：“大萬福。”

沈老太太之前隻來過朱家一次，門房的人看著很是麵生，一時也不敢錯認，直到看見沈月塵親自攙著下車，便立刻明白過來，這位一定是大孃家的老夫人了。

門房的管事見狀，連忙派人進去傳話，自己則是地跟在了朱錦堂邊，隨時候命。

沈老太太下車之前，先是抬頭看了一眼朱家門上那塊氣派的牌匾，跟著又瞧了瞧那些候著的小廝和車伕，轉給隨行的丫鬟連翹遞了個眼，微微笑著道：“賞點錢給他們吃煙。”

“是，老夫人。”連翹輕聲應了聲是，跟著解下腰上的荷包袋子，從裡麵取出些散碎的銀子，扔了過去。

眾人見狀，紛紛跪在地上去撿，異口同聲地謝道：“謝老夫人，謝大。”

沈老太太難得出手這般闊綽，平時賞人都是一吊錢一吊錢的賞，今兒卻是直接散銀子了。

沈月塵暗自一笑，心想，祖母這一定是是為了給撐麵呢，纔會如此破費。

沈月塵隨即攙扶著沈老太太往院子裡走，才一進院門，冇走兩步，就見門房的人派來了兩頂小轎追了上來。

沈老太太看著那小巧的轎子，笑著擺擺手道：“坐了一路車，正好走走，讓他們都回了吧，咱們慢慢走著就是了。”

走得越慢，朱家人等待的時間就越長，而且，不想等也得等。

沈月塵陪著老太太慢慢地走在涼的小路上，很是悠閒，朱錦堂揹著雙手，跟在們後麵，也故意走得慢吞吞的，神冇有毫的不耐煩。

約莫過了兩炷香的功夫，他們纔不不慢地來到上房。

沈月塵和朱錦堂一左一右，攙著老太太進了門，轉過屏風，隻見朱家的眾人早已經到了。

朱老爺子和老太太端坐主位，朱峰和黎氏坐在右手邊，朱峻和柴氏則坐在左手邊上，後站著儀表不凡，風度翩翩的兒子朱錦綸。

朱老太太待見客人進門，連忙含笑道：“哎呦，老親家您來了，真是稀客稀客。”

的話音剛落，朱峰和朱峻便紛紛攜著自己的妻子，給老太太行了一禮，問了聲安。

沈老太太見朱家人來得整整齊齊，不免心大好，的目微微掃視一圈，格外注意了一下黎氏，隻見，打扮得一華麗，妝容考究，白白地臉皮，柳眉紅，看著頗有幾分姿。

隨即收回目，向對麵的朱老爺子和老太太笑盈盈道：“兩位老親家，許久不見，家裡一切可都安好。”

朱老太太笑道：“都好都好，之前聽說您老人家回來了，我和老爺子正琢磨著選個好日子請您過府一聚呢。”

沈月塵扶著祖母緩緩座，隻聽含笑道：“今兒我來得有些倉促了，原本該先知會一聲纔是。不過我尋思著，大家都是親家，互相太過拘禮反而顯得生分，便和孩子們一起過來了。”

朱老太太聞言，連連點頭道：“您說得太對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拘泥於那些小節，您今兒來得正好，園子裡的花開正豔，等會兒，我請您過去喝喝茶，賞賞景。”

一說一笑間，屋中的氣氛變得其樂融融起來。

大家先是彼此寒暄過幾句之後，朱峰和朱峻便藉著出門辦事的由頭，依次離開，跟著便是朱錦堂和朱錦綸兄弟兩個，最後離開的人是柴氏，的子太沉，坐也坐不住，看著累得慌，老太太見辛苦，微微點了下頭，示意會回房休息。

朱老爺子雖然一直都在，但半響都不言語一聲兒，老太太見他犯困瞌睡的樣子，微微蹙眉，忙讓丫鬟們扶著他下去休息。

“我家老爺子，近來很是貪睡，倒是讓您見笑了。”

沈老太太心裡不得他早點離開呢，好方便自己說話，便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得好，才能好，這是好事。”

朱老太太點點頭，順著的話茬，問道：“我瞧著您的氣還不錯，看來一路上保養得很好。”

沈老太太聞言一笑，“我之前也是睡得不好，昨兒見了月塵之後，方纔睡上了個踏實覺。”說完，故意深脈脈地了一眼沈月塵，輕歎道：“回來的路上，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這孩子上，吃不香，睡不好的，就怕再有什麼閃失……早知這麼放心不下的話，當初我就該跟一起回來纔是。”

朱老太太聽了這話，微微點頭，心中暗自思量。

這沈老太太剛剛歸家，就親自上門拜訪，如此大的靜，不是為了串門兒，這麼簡單。沈月塵昨晚在孃家住了一宿，肯定會冇和老太太訴苦，且看看有何意再說。

“老親家，您也該放寬了心，月塵這孩子如今恢複得不錯，前後有人心照顧打點，而且，還自己張羅起了一新店，忙得有聲有的。”

沈老太太聞言，麵上略略減了一些兒笑意，“月塵這孩子，從小就不是個張羅事兒的孩子，的子喜靜，如今想要學著做做生意，也想多多學點東西，討長輩們的歡心罷了。”

朱老太太微微挑眉，道：“若是為此，那倒大可不必，我們朱家上上下下，個個都是極喜歡的。”

沈老太太淡淡道：“我當然曉得你們待月塵的好。隻是，月塵的子剛剛纔好，你們就忙著選人納妾，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心寒。”

此言一出，使得房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黎氏眉頭微蹙，抬眸瞥了沈月塵一眼，心中聽出些味兒來，暗道，原來今兒是來著孃家人興師問罪來了。

朱老太太倒是不神，隻道：“老親家，您這話說得有些過頭了。這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之事，錦堂親也有一陣子了，邊的人來來去去，也該是時候再添個新人熱鬨熱鬨了。”

熱鬨？沈老太太一皺眉，繼續道：“納妾歸納妾，隻是偏偏挑在這個時候，怎麼可能不讓人多心吶。說來說去，月塵也是為了朱家，纔會險些送命於京城……如今，的子還未痊癒，最忌諱這麼傷神費心的事了，你們若是真心疼，就該為著想著想，把納妾一事，緩緩再提纔是。”

朱老太太見句句不饒人，一時有些為難起來，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黎氏開口道：“親家夫人，您心疼孫我們可以瞭解。但是，長房人丁單薄，香火一事，事關朱家家業興旺，我們實在是等不起了。”

朱老太太也隨即幫腔道：“這納妾歸納妾，為的隻是給朱家開枝散葉，而且，就算是妾室生了孩子，歸到底也都是月塵的孩子，將來都是要喚一聲“孃親”的。”

沈老太太聞言，立刻沉下臉來，語氣不悅道：“如此說來，親家是準備半點麵子都不給我們了。”

“噯，老親家，您這話如何說起啊？”朱老太太見語氣不善，連忙溫和勸道：“萬事有得商量，您又何必氣呢？”

沈老太太輕哼一聲：“你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孩子說事，可卻從來不提，月塵為何會生不出孩子？這會冇有外人在，且容我說句不該講的話，當初在京城，如果不是我們月塵替靜妃娘娘擋下一劫，那娘娘千歲現在又怎會毫髮無傷，平安無事地坐鎮後宮，承蒙聖恩。”說到這裡，故意重重一歎：“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現在，我們月塵連子還冇調養好呢，你們就急著要找新人進門來的心窩子，這明擺著不就是欺負人嗎？我們沈家雖不比朱家財大氣，但好歹也是宦人家，最看重“麵”二字，如何能讓你們這樣欺負自己的孩子？”

朱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中甚是為難起來。冇想到，沈老太太竟會這般言辭犀利，讓人難以招架。

黎氏倒是有些聽不下去了，心裡竄起一火氣，忙道：“月塵既然嫁到我們朱家，為長房長媳，就該深明大義，順從長輩，把長房的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深明大義？”沈老太太聞言輕笑，“這孩子為了朱家差點連命都賠上了，難道還不夠深明大義嗎？”

黎氏聞言，心中更惱了幾分，正開口反駁，卻見婆婆抬頭瞪了一眼，便把想說的話又不甘心地嚥了回去。

沈月塵坐在一旁，靜靜地垂著頭，聽著們的言語鋒，心十分張，但表麵上卻什麼也看不出來，臉依舊白裡紅，隻是，眉眼間有些漉漉地，似乎隨時隨地就要滴出來水來。

朱老太太平緩了一下心，淡淡一笑道：“老親家，您到底想我們怎麼做？咱們索就把話都挑明瞭吧。”

與其，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不休，還不如互相攤牌，說個明白。

沈老太太微微沉道：“月塵是我們沈家的心頭，我已經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冇什麼所求的，隻希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委屈，不費心神，也不用被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陷害算計。你們朱家若是非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納妾添人，那也就算是徹底放棄了咱們兩家這段來之不易的緣分，我也無話好說，隻求你們立刻寫下一封休書，給大家一個痛快，讓我將孩子接回孃家好生照顧，免得在這裡如履薄冰，憂心忡忡地過日子。”

沈月塵聽得心中一震，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抬頭向祖母，神滿是不解。

實在不敢相信，祖母會說出這樣狠絕的話，不留一餘地。

當初，為了讓嫁進朱家是，沈家費了那麼多的功夫和心思，這會，怎麼能輕易就放棄了，這實在太讓人費解了！

沈老太太這一番話，不僅讓沈月塵大吃一驚，就連朱老太太和黎氏也是當場怔住，微張了張，半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老太太一臉堅定，眼看著們愣怔的樣子，自己卻是心裡有數。

朱家想要休妻，看似隻是一句話的事，但其實並不容易。人言可畏，京裡京外，人人都知道富甲一方的朱家大替靜妃娘娘擋過一劫，若不是因為朱家冇有功名，如今理應是堂堂正正地誥命夫人了。所以，朱家要是真敢休妻，頭一個不答應的便會是京中的靜妃娘娘。還有，外麵那些的閒言碎語，必定會聲討起來，朱家是如何地背信棄義，過河拆橋，是一人一句，就能把朱家的名聲搞得臭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