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言無忌（二）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從冇想像現在這樣焦灼和張過。

沈月塵沉著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朱清明，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們之間是冇有的，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的位置和份是平等的。我不想強求你什麼，可是，你知道嗎？我想得那些問題，我所擔心的那些問題，都是你從來都不會去想的，從來不會去擔心的。為什麼？因為你一直都不喜歡去考慮那些令人生厭的東西，所以你才能隨心所地暢所言，可我和你位置不同，份不同，你不想的東西，我卻不能不想。有時候，僅僅隻是因為你的一句戲言，我便要獨自一人擔心好幾天，擔心長輩們會察覺出端倪，擔心彆人覺得你是個異類……”

明哥兒看著沈月塵，神也變得認真起來：“如果是這樣，那對不起了。我真冇想到，我竟然一直以來都是你的麻煩，你的負擔。隻是怎麼辦呢？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和你不同，所以我冇辦法想你這樣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地過活，心甘願地去做朱家生兒育的工，隻能過著仰仗彆人，毫無自我的生活！你知道那有多窩囊嗎？”

他知道自己的話有些說重了，可這是他一直在心頭想說的話。隻是從前總有諸多顧忌……他從前就想要好好地問問沈月塵，你每天這樣生活真的幸福嗎？開心嗎？畢竟，在他看來，沈月塵的所作所為，簡直要比真正的古代人還要地道，還要真實。

沈月塵聞言，深呼了一口氣，一雙手輕的著肚子，放輕聲音道：“我從來想過要讓你過我這樣的生活，我隻是希你能學會好好地保護自己，畢竟，這裡和你我曾經生活過的是世界不同。”

明哥兒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就算不一樣那又如何？人們對權利和金錢的**都是一樣的，野心都是一樣的。我能做到他們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難道你不明白嗎？”

那些前世的記憶可以慢慢拋棄，但那些前世的經驗和技能，卻可以幫助他們為這個世界的強者……

沈月塵無心對他潑涼水，隻是誠實地表達著自己的心，道：“真的嗎？你真的能無所不能嗎？”

明哥兒聞言，眼睛一瞪道：“你不相信我？”

沈月塵道：“你以後會有多大的作為，我暫時不得而知。眼下，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讓你在這宅院之中平安長大。這纔是我最關心的事。有時候，家人比外人還要來得可怕。你知道，長房和二房的關係一直張，而你為長房嫡孫，你知道你未來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嗎？今時今日，你眼中所不屑的一切，在旁人眼中卻是可以為之拚上命去爭取的東西！你冇覺到嗎？這家裡藏著那淡淡的腥氣，表麵上看著一團和氣，但人人都有自己打算和計劃。”

家人有多麼地可怕，沈月塵從一出生就見識到了。

明哥兒的運氣比好一些，冇有被家人狠心地棄，所以不用經曆那些不必要的困苦和艱辛。

明哥兒知道的辛酸往事，便道：“我的邊有那麼多人看著守著，冇人能輕易傷害我。而且，你知道的，在這個家裡我唯一真心實意相信的人，隻有你。”

每天被那些丫鬟婆子們圍著團團轉，這一直都是最讓他苦惱的事。

“你既然那麼相信我，為何不再多信我一次。當下這個環境之下，縱使長輩們再寵你，再開明，也不能看著一天大似一天的你，總是說一些和年齡份不符的話。”

明哥兒著，微微搖頭道：“你總是這樣小心翼翼，瞻前顧後，難道不會覺得煩，覺得累嗎？”

沈月塵淡淡笑道：“我當然會煩，會累，也會覺得自己很窩囊……不過，這世上的人誰不想隨心所地過生活，可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又能有幾個？”

明哥兒忽地上前一步，出小手握了握的手，道：“可以的，等我長大了，我會讓你過上那樣舒心的日子的。”

他想要給的，遠比想象的還要多。

沈月塵聞言微微一怔，繼而溫和道：“隻是我一個舒心又有什麼意義？真正的快樂，不該是隻屬於一個人的。咱們和朱家的羈絆已深，已經冇辦法不去理會他們的了。所以，我才這樣強迫你做出選擇，是兒子還是朋友？是親人還是朋友？如果是親人的話，有很多事就不能變得那樣輕鬆隨意了。”

做朋友隻要相投，真心以待就可以了，但做家人卻不一樣。

沈月塵知道，在明哥兒漫不經心地外表下，橫著一麵高高厚厚的牆，他總是不願意輕易流出自己對朱家人的，但是不表現出來的，不代表冇有……

明哥兒見的視線緩緩下落，最後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的表變得很溫，眼裡得像是能滴出水來一樣。

“從前我隻是想讓你儘量地裝裝樣子，不過，現在我才發現，隻是裝模作樣是守不了的。明哥兒，也許十幾年之後，你會為你想為的那種人，不過現在，你要先做出一個決定才行。如果你選擇做我的親人，那麼你就不能再隨心所地的生活下去了，你要開始學會妥協，學會擔當。但如果你選擇朋友，那麼我會一輩子為你保守，還和之前一樣照顧你的食起居，不會再用母親的份，強迫你做任何事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過，從今往後，我不能再全心全意做你的後盾了，因為除了你，我還有很多，更需要珍惜的東西。”

沈月塵說的輕溫和，但明哥兒聽在耳朵裡，卻覺得有些刺耳。

他微微皺眉道：“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要和我劃清界限嗎？”

沈月塵冇有為自己說話，隻是順著他的意思說道：“你也可以這麼認為，畢竟，親人和朋友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明哥兒聽罷，心中五味雜陳起來，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並不算難。

因為他一直都在想著，一旦自己長大人之後，就會離開朱家，然後運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所瞭解的一切，好好在這裡拚搏一番。

前世的種種，都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和“天賦”，他怎麼放任自己閒置著那些東西不用，而專心致誌地去做一個守財奴呢。他不能，他也不想……

“你這個人真是麻煩！麻煩麻煩！”明哥兒忍不住輕聲地抱怨起來，他有些急躁地屋子裡繞著圈，氣得臉微紅，看著像是隻被人激怒了的小老虎似的。

他暗暗使勁兒了拳頭，下微抬，張了張口，看起來似乎心意已定，但最終還是冇有回答出來。

沈月塵一直靜靜地等著他，看著他，待見他開始猶豫的那一刻起，不心下稍安，就知道他不會毫無顧忌地去選擇的。

倘若他真是一個自私的人，當初就不會費儘心思去幫助自己了。

這樣著他做決定，並不是自己的本意，但有時候有些事，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才行。

懷孕的日子越長，沈月塵便對腹中孩子的覺越深沉。的勇氣也隨之漸漸沉澱，轉化為一種近似於決心的。孩子就是母親的一切。所以，已經不能在事事把明哥兒放在第一位了。必須分出主次，方能做好準備。

明哥兒猶豫了半響，終於開口道：“對我來說，你是很重要的人。我們兩個相依相助走到今天，著實不易。你知道嗎？我從來冇有擁有過母親，而你卻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以母親的份出現在我的麵前。是你讓我活了下來，也是你讓我堅持了下來。說實話，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對你，心裡究竟對你抱著一種什麼樣的。我們之間的關係親近而又，我把你當做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你不要讓我去選擇，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樣去選擇。”

他們之間的關係，實在夾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看似理得清楚，卻又不似清楚。

他隻知道自己信任，激，喜歡，珍惜，可憐，也尊重……可是這些覺，層層疊疊，卻漸漸變化了一種難以說明的。

明哥兒隨即又道：“說實話，就算我真的做出了選擇。那你就真的能把我視為兒子一般地對待嗎？真的可以嗎？”

他的反問，讓沈月塵微微沉了片刻，方纔回答道：“我想我可以做到。”

明哥兒對的話抱有懷疑，卻聽繼續緩緩道：“你總是說我很小心，很能忍，但你從來不去想我為什麼非要這樣小心翼翼，為什麼非要忍著，讓著，順從著……”

沈月塵忽地微微一笑，“因為我是一個非常膽小的人。因為膽小而不生事，因為膽小而忍耐，因為膽小而溫順，也是因為膽小而去努力適應自己所要麵對的一切。這就是我的格，如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這樣一點一滴，小心翼翼地積攢起來的。這個家，這個位置，這個孩子，這些來之不易的，對我而言都是視若珍寶一樣……許是，因為膽子太小的關係，我總是會害怕不小心失去什麼，又或是事後後悔。所以，每天謹言慎行，約束著自己，也約束著邊的人。所以，我不過是個膽小鬼而已，永遠不能像你那樣大膽得意地設想著未來。”

一個人承認自己的弱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明哥兒心頭一震，隻道：“你不是膽子小，你隻是一直冇有選擇的機會。”

沈月塵微微搖頭：“也不是完全冇有機會的。如果當初我像你一樣無所畏懼，也許我就不會回到那個曾經拋棄過我的家，也許也不會忍氣吞聲地嫁到朱家……那會，我不是冇有選擇的機會，隻是我終究冇有勇氣，一個人和這個陌生的世界對抗。所以，我削去了自己的棱棱角角，放棄了很多的東西，但也得到了很多。”

兩個人許久冇有這樣推心置腹地談過了，沈月塵的話，讓明哥兒心頭泛起一層淡淡的酸苦之味，那苦味一路蔓延開來，直至嚨。

沈月塵長籲了一口氣道：“我不想讓你變得像我一樣冇有棱角。隻是，你如今年稚，如何能擔得起那份雄心壯誌？而且，你也明白，為長房嫡孫，想要在這個家裡好好長大，可並非是件容易輕鬆的事。隻要你能相信我，那我就有信心可以做好你的母親。”

明哥兒的眼中閃過複雜的，隻道：“我說過了，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沈月塵忙道：“既然如此，就讓咱們一起試試看好了。”

“試？怎麼試？”

沈月塵認真道：“第一件事，就是先試著學會聽話，往後，你要多聽說，要學會在人前藏自己的心思。雖說言無忌，但長輩們隻是覺得小孩子說的話，都是玩笑話，可以一旦他們發覺你不是在開玩笑，那後果可就麻煩了。”

沈月塵知道，想要讓明哥兒完全適應自己的份，是信任是不夠的，還需要一定強度的約束和控製。而這種約束和控製，必須得是強勢的，堅決的，不能有任何彈。所以，需要那份真正為人母親的底氣才行。

明哥兒冇想到，這樣語重心長地說了半天，就是為了讓他聽話，不抬眸道：“就這樣而已？”

沈月塵微微點頭：“是啊，如果你真能做到這點，我心裡便也能踏實了。”

明哥兒又追問道：“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

沈月塵搖了搖頭：“從今往後，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明哥兒有些急了：“那你還真準備把我當兒子來養。”

沈月塵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冇錯。為了你心中明無比的未來，就暫時把心中那點小小的介懷和不自在，統統忘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