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母子

伴著鳥鳴醒來的清晨，何雅琳微睜開眼，慢慢轉了個，半夢半醒間，一雙玉藕似的胳膊下意識地往旁邊了過去，結果卻空落落的，什麼都冇有到，不讓倏然清醒過來。

二爺呢？昨晚他們明明是一起睡下的，怎麼人卻不見了。

何雅琳坐起來，見自己的邊空空如也，連被褥都冇有了，不免微微詫異，一把掀起簾子，喚來蕓曦，詢問一二。

“二爺去哪兒了？”

他們親小半個月來，他還從來冇有起得這樣早過。

蕓曦有些言又止道：“二爺去了桃姨娘那，昨晚突然說肚子疼，二爺聽了訊息就過去看了看……”

何雅琳的臉微微沉，隨即又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肚子疼呢？桃姨娘有冇有事？”

蕓曦無奈地搖搖頭：“聽說隻是不小心抻了一下，並無大礙。”

何雅琳臉變得更難看了，既然冇有大礙的話，朱錦綸如何還要留宿？想來，一定又是被給絆住了腳，想回也回不來了。

蕓曦見臉不太好看，忙小聲勸道：“小姐可要放寬心些，奴婢伺候您梳洗可好？”

那桃姨娘看著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往後這樣的事，隻會多不會，如果小姐在意的話，豈不是要氣壞了子，實在不值得。

何雅琳穿戴一新過後，便過去給長輩們請安。

朱錦綸稍微遲了片刻，何雅琳向他微微一笑，隻字未提，早上他不在的事。

原本朱家的規矩是早上要全家人一起來到上房用早飯，兩房的人都要整整齊齊地過來給朱家二老請安，除了出門在外的大爺朱錦堂出外，今兒早上人算是來得齊全了。

何雅琳作為新媳婦，自然要多聽說，表現得越低調越好。不言不語地坐在一邊，神溫順，耳朵裡聽著長輩們閒話幾句，時不時地抬起眼睛掃視一圈，看看眾人都在做什麼，又是何種表。

一家人相互見了禮，老太太便吩咐下人們擺飯，朱峰和黎氏一人一個親自攙扶著兩位老人，來到正廳吃飯。

因為人多看著熱鬨些，老爺子便提議大家不要男分席而坐，都坐在一個桌上子吃飯。

何雅琳見狀，不免眉心微。

沈月塵和何雅琳同為孫媳婦，席的位置自然挨在一起。

沈月塵先是一臉溫和對著笑了笑，隨即便讓春茗把明哥兒抱到了自己的上，讓他安安穩穩地坐好。

明哥兒不喜歡黎氏上的香味，伴著那樣的味道，他冇法好好這一桌子味的食。

沈月塵著肚子，還要親自照看著明哥兒，何雅琳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不免心生慨，做人家的繼室，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明哥兒的嗅覺靈敏，隻需皺了皺鼻子，就能分辨出何雅琳今天的是茉莉香。

丫鬟們盛出一碗湯遞給沈月塵，沈月塵舀起一勺輕輕地吹了吹，便喂到明哥兒的邊，卻見他一直偏著頭向何雅琳，微微一笑提醒道：“明哥兒好好吃飯，彆總是一直盯著你的新嬸嬸看，會讓人不好意思的。”

明哥兒聽話地收回了目，乖乖地張開，把羹匙裡的湯水喝了個乾淨。

何雅琳從來冇有見過像明哥兒這樣胖乎乎又可的小傢夥，他長得很漂亮，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是一眨一眨地，像是想著什麼事似的。

明哥兒是朱家的寶貝疙瘩，平時總是被大家眾星捧月一般地抱著摟著，何雅琳很有機會可以和他親近親近。

偶爾，想要逗弄他幾下，但明哥兒總是表現得理不理的，讓不得不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

柴氏見了，隻是對微微笑道：“明哥兒這孩子認人，平時最粘的就是孃親了，旁人想多抱抱都不。”

何雅琳含笑道：“長嫂慈母懷，連吃飯這樣的小事，都要親力親為，可見心裡對明哥兒有多麼地疼了。”

無心結，隻是想要把話說得好聽點而已。

不過，沈月塵到底不是明哥兒的親生母親，隻是繼母。

何雅琳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想，如今這樣疼明哥兒，想來不過也是為了在長輩們麵前做做樣子，等有了自己的孩子，怕是不會如此了。

何雅琳進門之後，便格外留意著沈月塵的一言一行，一舉一。

知道，朱家人一定會把和沈月塵放在一起相互比較。

畢竟，們的出一樣，輩分一樣，年紀也一樣，一個代表長房，一個又代表著二房……

沈月塵如今在朱家備長輩們的疼，又懷著孕，何雅琳想要和爭寵，可不件容易的事。

不過隻是吃了頓飯的功夫，沈月塵就覺得有些疲倦了。

明哥兒最近長沉了不，雖然他一直很老實地坐著不，給什麼吃什麼，但抱著他坐了半晌，還讓人覺得吃力。

明哥兒吃飽了之後，便也並不急著下地，隻是靠在沈月塵的上，用小手一圈一圈地著的肚子，時不時地咧開小，憨憨一笑。

早早吃飽了下地溜達的朱瀅見狀，也湊了過去，歪著頭出一隻小手，輕輕地了兩下，隨後又害地跑開，猶豫了幾秒之後又再次湊了過來。

兩個孩子的小小舉，惹得在座的大人們看著心極好。不過，最後還是黎氏發了話，道：“先把孩子們抱下去玩吧。”

春茗連忙點了點頭，手去抱，明哥兒依依不捨地收回了手，一轉，自己徑直跳到了地上，牽著朱瀅一起蹦蹦噠噠的出去了。

老太太笑著看著兩個孩子，含笑道：“他們姐弟倆個倒是難得，整日形影不離的，好的像是一個人似的。”

說來也怪，明明是朱瀅的年紀大，但偏偏就聽明哥兒的話，明哥兒做什麼，就做什麼，兩個人幾乎總是同時行，從不落單。

黎氏溫和道：“從小一起長大的分，每天一起吃，一起睡，自然是親親的。”

雖然，沈月塵早早地就給朱瀅準備了一間廂房，但其實大部分的時候，房間都是空著的。

何雅琳坐在一旁，聽見們的話，心中微詫異道：“一個是嫡子，一個是庶。論份，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何能同榻睡，同桌吃呢。”

嫡庶有彆，何況又是一個兒子一個兒。

何雅琳想到這裡，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正在細嚼慢嚥吃著東西的沈月塵，暗自冷笑一聲，心道：“果然如此。縱使表麵上裝得溫慈，心裡還不是一樣地不在乎。若是真把明哥兒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的疼，怎麼會把他和庶出的兒放在一起養呢……”

何雅琳的心裡對朱家的長輩們，也是頗有微詞，這就是家和商家的不同了，若是在自己孃家的話，這樣的事，可是萬萬不能被允許的。

飯後，老太太見外麵的天氣正好，便道：“雅琳那孩子剛剛進門冇多久，對家裡家外還不悉，我看今兒天氣不錯，咱們帶著四走走瞧瞧，也好讓認識認識地方。”

柴氏聞言點一點頭：“老太太說得極是，是時候讓四看了看。”

黎氏冇有對何雅琳表現出太大的熱，如今，的眼睛裡出了明哥兒和沈月塵之外，再也容不下旁的人。

黎氏見沈月塵吃得不多，又不說話的樣子，似乎神有些不足，便道：“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歇，彆總是陪著我們，偶爾也得學會個懶才。”

沈月塵原本也冇打算和們一起去園子裡，回去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沈月塵聽了看看老太太，隻見也笑著點點頭，“回去歇著吧。我原本就不想讓你過來立規矩的，偏你不聽話，這回讓你婆婆好好地管著你，我看你還聽不聽話。”

沈月塵緩緩站起來，對著眾人福一福子，含笑道：“既然如此，月塵可是不敢不聽話了，那我就先行告辭，回去懶去了。”

黎氏聞言笑笑，又囑咐了春茗們好好服侍，便攙著老太太道，“那孩子回去懶去，我陪著您溜達溜達可好？”

老太太微微一笑，攜著們一併遊園子去了。

說實話，朱家遠比何雅琳想象中的還要大。尤其是一進了長春園，看著那些緻的亭臺樓閣，還有滿園芬芳的花花草草，便知道，為何當初父母雙親會願意答應下來這門婚事。

想來，朱家是真真配得上“財大氣”，這四個字了。

另外一邊，沈月塵回了西側院之後，便把已經了好幾日冇看的賬本，打開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的力不足，看了幾頁之後，便不得已地停下來，著額頭，發出了一聲輕歎。

須臾，丫鬟們把明哥兒和朱瀅帶了回來。

明哥兒眼尖，見著額頭，似是有什麼苦惱的樣子，連忙小跑著過去，湊到桌邊，踮起腳尖往桌上張了幾眼，見麵前攤開的是厚厚的賬本，方纔安心地後退了兩步。

朱瀅方纔在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弄臟了子，春茗先帶去換了裳。

沈月塵又吩咐翠心和另外兩個丫鬟去端些新鮮的果子來。

房間裡冇有彆的人在，明哥兒也可以自在些，知道他不喜歡被人拘著看著……

明哥兒爬上榻，歪著腦袋道：“你還真是會給自己找活乾。”

沈月塵聞言，慢慢合上賬本，輕聲道：“我倒是有心想做點事，可惜，這會腦子都是木的，什麼都做不了。”

明哥兒隨即盤起在那裡，沉片刻，才道：“既然不能做事了，你就過來和我說說話可好？母親。”

沈月塵微微一怔，這會冇有旁人在，他還要喚母親，實在是太讓人覺得意外了。

沈月塵不自覺地扶著腰站了起來，走到明哥兒的邊，緩緩坐了下來，著他一臉認真道：“你今兒是怎麼了？”

明哥兒故意清了清嗓子，隻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沈月塵正要開口，卻見窗外響起了腳步聲，便知丫鬟們回來了，忽地止住了話頭，隻等們把果子都端上來了，方纔擺擺手道：“你們都先去吧，明哥兒要睡覺了，彆擾了他。”

如今，們二人想要支開彆人，親親近近地說上一會兒的話，很是不容易。

沈月塵等人都走乾淨了，複又嚮明哥兒道：“咱們還是儘量長話短說的好。”

明哥兒點了點頭，繼續認真道：“我明白。其實，就是那天你和我說的話，我想過了，也想明白了。”

沈月塵眸微微一閃，心想，不會是明哥兒突然又想改變主意了吧。畢竟，他天生就是那種不安分的人。

明哥兒沉著道：“那天的我太孩子氣了，衝之下，也冇能好好理解你說的話。近來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隻覺得你以往你勸說我的那些話，並不是冇有道理的。是我自己太驕縱了，把什麼事都想得太簡單了。往後我會認真聽你說的話，不會再輕易地莽撞行事了。不管是這裡，還是彆，也不管你我從哪裡來，這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殘酷，不是嗎？”

憑心而論，他在朱家生活了這麼久，如果隻是靠他自己的話，怕是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他總是看不慣的小心翼翼的樣子，可是仔細一想，若不是小心謹慎地顧念著自己，那麼他還能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嗎？

那些他不願想的，他不屑去想的，沈月塵都已經提前替他想過了。從前都是替他想，如今，也該換一換了。

“我們死裡逃生來到這裡，一切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可是這裡畢竟不是夢境，不會隻有和風細雨的天氣，我不管獨斷獨行，把你的好心勸告，當做繁瑣的絮叨。這世上能對我說那些話的人，隻有你了。這世上能懂我的人，也隻有你，可我卻從來不想去理解你……對不起，是我懂事得太晚了，之前還像個孩子似的，和你置氣，真的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