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星雲小說 軍事歷史 乾隆皇帝——日落長河 第二回 計無成算訥相敗陣 批亢搗虛莎帥逞豪

《乾隆皇帝——日落長河》第二回 計無成算訥相敗陣 批亢搗虛莎帥逞豪

這裏的寨牆比寨門薄得多,只轟了二十幾炮便坍出了兩丈來寬的大豁口。兆惠和海蘭察掣劍在手,齊聲大:「衝進寨子,後退者斬——殺呀!」兵士們「嗷」聲怪,持刀矛,出窩黃蜂一般衝上去。海蘭察和兆惠都是一大紅袍,右手提劍左手握盾,隨著兵士直奔寨牆,衝鋒的兵士們昨天被箭雨嚇怕了,也都眼著堞雉腳底下跑,絆得筋斗流水的也就不

人人都預備著挨箭,不挨箭反而更加警惕。十幾個衝到豁口的兵士一煞勁,看看城上無人,倒莫名其妙地站住了腳步,小心翼翼提刀躡腳兒東張西,弄得後邊的人也驚疑不定。海蘭察大罵:「你們祖宗的,為什麼不殺進去?」說著和兆惠一前一後上了寨牆。兩個人睜圓了眼看,只見蜿蜿蜒蜒的土寨牆頂,垛口后是踩得溜溜的通路,果然寂無一人,微風下只見通道邊的枯草,不勝寂寞地瑟瑟抖。寨門裏一排排土房草屋,被拆得七零八落,一條條巷弄滿地都是碎木條、破門板、羊糞和駱駝。除了幾聲狗吠,連半個人影兒也不見,生生的是一座死城。兆惠和海蘭察正在發愣,訥親已經傳話詢問:「寨里什麼形?」

「敵人連夜撤了!」

兆惠喃喃說道。一種不祥的預突然襲來,竟不自打了個寒戰,轉臉對軍士們喝道:「統統進城搜索!愣什麼?這是座空城!」一把扯了海蘭察回中營來見訥親。

「撤了!」訥親聽海蘭察稟告,「敵人走了,沒見一。」雖然惱他無禮,但此時不是計較時分,皺著眉頭百般搜索枯腸:寨四周凡是乾燥一點的地方都駐的軍,除了寨西南一片漫的大泥潭,圍得真似鐵桶般滴水不。莎羅奔的部眾從哪裏溜出去的呢?昨日拚死抵擋惡戰,又為什麼突然撤得無影無蹤?訥親臉上布了一層嚴霜,本來就長的臉拉得更長,眼神卻帶著一迷惘,沉道:「莫非他們了翅膀?是不是退回大金川據城死守呢?」兆惠指著汪著淺水的泥潭,說道:「訥相,他們一定是從那裏逃出去的,這裏泥潭裏有路,只有本地土著人知道!」訥親尚未說話,海蘭察卻一下子靈醒過來,以手加額輕聲驚呼:「天爺!泥淖里有路……莎羅奔該不會是去掏我們刷經寺老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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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正中兆惠心思,臉上立刻變了,訥親原地兜了兩圈,冷笑一聲道:「恐怕他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那個識見!我軍暫時按兵察看靜,派到大金川的探子也就要到了。」兆惠向訥親一躬,語氣沉重而又誠摯,說道:「中堂,潦清離刷經寺只有二十里地,中間隔著沼澤,我們沒有設防。假若泥潭水澤里有路,敵人襲我們中軍帥帳,張大帥勢不堪設想。我軍後路被斷、糧草不繼,那就危殆萬分。」

「臨變不,不要風聲鶴唳自驚自怪!」訥親被他們說得心裏發,又惱恨他們危言聳聽,強自鎮定著叱道:「虧了你們還是老行伍!現在第一要務乃是弄清敵人去向!」他低頭想了想,命道:「海蘭察帶左營二三四棚三千人馬速回松崗。糧食出了差錯,休怪我無!」

海蘭察領命去了不多時,大金川方向飛騎來報,說:「大金川增強巡邏,城外二里地都有藏兵守護,我們的偵探騎兵不能近前查看。」訥親問道:「城裏有什麼靜?昨日半夜到黎明,有沒有藏兵大隊人馬進城?」那探子道:「我們混進去的探子一個也沒有出來,大約裏邊也戒嚴了。四更多時,聽見城裏有些,有駱駝聲和人聲,他們的兵巡邏得嚴,不能走近……」

「看來,下寨的兵是回大金川了。」訥親一顆心頓時放下,了一口氣,一哂說道:「我們就駐守下寨。他要守大金川,我就令西南兩路並進合圍。要是在大金川只是虛晃一槍,我就立刻圍攻大金川。莎羅奔不是土行孫,能地遁走了麼?」因見進寨搜索的清兵出來報信,便問:「裏邊有何形?」「回中堂,裏邊沒有河。」那兵士聽不懂他文縐縐的宰相言語,「藏人老小都走得乾乾淨淨。搜出來二百多個人,都是我們的人,都得半死不活,捆著放在空屋子裏。問他們話,他們說都是矇著眼押進去的,連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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訥親格格一笑:「莎羅奔不是等閑之輩,聖上沒有看錯了他。還送我偌大一份人,留著講和這一手!」喝命:「收兵進寨,左右翼的軍士在寨外加築木柵!」還要命人召回海蘭察時,卻見松崗方向幾個兵士蹚著泥漿死命地奔過來,個個都滾得泥猴似的,一邊跑一邊口中大大嚷:「快,快報……中堂……莎羅奔的兵,兵……圍了刷、刷經寺……」訥親心裏「轟」地一聲,立時頭漲得老大,周圍的天、地、水、草,叢叢的灌木,寨子的垛樓立時旋轉起來,踉蹌一步才站穩了,只覺心頭突突跳,竭力想鎮定下來,卻哪裏能夠?

「圍刷經寺的有多人?」兆惠是久歷風險,多經戰陣的人,心中也是一震,臉變得愈加蒼白,急問道:「他們走的哪條道?」

「回大人,他,他——」那兵士兀自息不定,著氣回道,「走哪條道張大帥的人沒說,海……海大人說興許是從潦清渡泥潭過去的。——圍刷經寺多人也說不清,報信的說多得很,有一萬多人!他是中了幾箭才逃出刷——」

「別說無用的!」兆惠斷喝一聲,「海蘭察現在哪裏?」那兵士此時才略穩住神,說道:「海大人現在正收攏運糧的人回松崗,運糧道莎羅奔截斷了一半。丟了幾百車糧食,扛糧護糧的兄弟們也死了好幾十……」

兆惠沒有再問,一切都已明白,是遭了莎羅奔暗渡陳倉之計,只是敵人行如此詭迅速,幹得這樣乾淨利落,卻是他萬沒有料及的。兆惠低頭思量一陣,見訥親仍舊團團轉,口中念念有詞:「這怎麼辦?這……如何是好……」因道,「中堂,不要急,要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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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辦法?你有什麼辦法?」

「回兵三千,和海蘭察會合去救刷經寺。下寨留一千守軍,我們還有一萬餘軍士,開進大金川——他抄我後路,我端他老窠!」

「合兵也只有六千人,再援救刷經寺,要多時辰?刷經寺只有兩千人,敵人一萬軍士包圍,怎麼抵擋?丟了老營,死了張廣泗,朝廷那邊怎樣待?」

「中堂的意思怎麼辦?」

「這裏留三千人駐守,不佔大金川。」訥親已漸次鎮定下來,「派一千人去潦清斷莎羅奔後路,其餘的全部回援刷經寺。張廣泗危急,我們不救,誰都擔不起這個罪!」

刷經寺只剩下了三十多個人。除了張廣泗無恙,他的三百名親兵,和外圍的兩千軍士全部陣亡。餘下這些兵士保著他退到寺后經堂大佛殿,也都人人帶刀傷箭孔,渾都是污,卻半點不敢鬆懈,提著淋淋的刀站在滴水檐下,預備著最後一搏。

張廣泗頭髮蓬,滿臉憔悴地坐在經堂東側的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地下的青磚,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外邊藏兵嘰里呱啦的喊聲、傳令聲清晰地傳進大殿,他竟是充耳不聞。他摘下腰間的寶劍,出半尺許,寒閃閃的劍芒刺目,仍舊是那樣的鋒利。這是褒揚他青海戰功,雍正乾清門,當著多文武員當面贈賜,曾招來過多欣羨妒忌的目吶?這柄盤龍鑲玉的寶劍,多年來刻不離,殺過不知多敵人,也用它誅戮過逃將,它自就是一種驕傲和自豪,也記載著他的功勛和憂患。如今……他小心地出來,用白手絹輕輕地揩拭著,緩緩站起來,著已經沖院列隊待攻的藏兵,突然間發一陣令人骨悚然的狂笑:「哈哈哈哈……我殺人無數,無數人殺我,何憾之有?想不到張廣泗命畢於此——」手中的劍閃過一道雪亮的弧,就向項左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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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他的師爺吳雄鴻一直站在邊,張廣泗劍時他已警覺萬分,見他橫劍自盡,急搶一步雙手攥住張廣泗的手臂,撲通一聲長跪在地,已是聲淚俱下:「大帥,留下青山!留下……青山……松崗離這裏不遠,又有騎兵,這個大佛殿敵人不敢縱火……再頂一時待援……您一輕生,頃刻之間敵人就佔了刷經寺……」張廣泗長嘆一聲淚如雨下,緩緩收回了寶劍。

正凄惶無奈,外面一個戈什哈一步進來,大聲稟道:「大帥,莎羅奔已經進了天井院,要請大帥出去說話!」

「不見,他打進來!」

「張大帥何必拒人千里之外?」院外天井中間站著的莎羅奔隔門笑道,「我與大帥老相識了,何妨一見呢?」

張廣泗理了理髮辮,將朝冠朝珠戴了,也不佩劍,穩了穩神踱出殿外,站在檐下,正好與莎羅奔對面相

「張大帥驚了!」莎羅奔面帶微笑,攤手一躬,說道:「莎羅奔此舉無禮,是迫不得已。你我在此此景下見面,實非我之所願。大帥看去老了點,氣還好,比前年胖了許多。」

張廣泗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氣度反而從容不迫。他盯著莎羅奔高大的軀,移時才道:「你進殿來談!」莎羅奔笑道:「系金川十萬父老安危,我不能犯險地。」張廣泗冷笑道:「我為朝廷極品大員,豈有欺人之理?」

「我被大人騙得聰明了些。」莎羅奔一口純的漢話,彬彬有禮又是一躬,「我說您胖了,就是指您食言而。」他從懷裏抖出一張紙,問道:「這是在大金川和慶復、您還有鄭文煥軍門簽的和約,上面有您的親筆簽字,頭一條就是不得無故再剿金川,您食言了沒有?」

張廣泗頓時語塞。勉強應對,乾笑一聲道:「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你這樣滿院刀槍相,大丈夫唯死而已,豈有屈於你賤奴威之下之理!」說罷回便走。

「張大帥!」莎羅奔額前紅筋暴起,見張廣泗回頭,聲音喑啞深沉地笑道:「進殿和院中有何分別?外邊我有一萬藏兵,個個與你仇深似海。其實我一揮手,這院中的兵頃刻之間就能將你們都剁泥!」他緩和了一下口氣,「你,我知道不怕死。但你既忠於博格達汗,就該為君父面著想。三軍敗潰,主將被擒殺,難道不怕乾隆老子蒙?」張廣泗沒有想到,這個小小宣使竟有如此懷和深謀遠慮,活命的希冀剎那間也是一,遂轉過來,說道:「就這樣談,你有什麼章程?說!」

張廣泗到這份上還拉架子扯弓,莎羅奔見他這荏的樣子,一咧幾乎笑出聲來,忙又斂了,正容說道:「我的兵可以立即退出刷經寺半里之遙。這裏的糧食要全部運走——你不要發怒,我們缺糧,都因你們背信棄義違約來攻的緣故。第二,收繳你和你的衛隊手中武,不準出刷經寺一步!」張廣泗哼了一聲,「繳我的械?你想活捉我張廣泗?」

「好!看在故人分上,我們不繳械!」莎羅奔大笑,揮手道:「把糧食搬出寺,潦清能的藏民都過來往回運!——我們撤出刷經寺!」說罷又一躬,說聲「孟浪」前呼後擁出去了。

莎羅奔一行出得刷經寺,但見到都是扛糧的兵士,熙熙攘攘挨挨,人人手裏拿著牛,肩上扛著米袋往清水潭方向走。莎羅奔見人群如此鬨哄,不皺起眉頭,吩咐邊一個藏兵,說道:「傳我的令,所有的藏兵都把米袋就地放下!——葉丹卡過來!」那藏兵一邊跑一邊傳令,又喊:「故扎老爺傳葉丹卡!」一時便見一個中年漢子著滿頭大汗一路小跑過來。他還沒有站穩,臉上已重重挨了莎羅奔兩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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