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星雲小說 軍事歷史 乾隆皇帝——秋聲紫苑 第十八回 十五王學習入軍機 乾隆帝政暇戲寒溫

《乾隆皇帝——秋聲紫苑》第十八回 十五王學習入軍機 乾隆帝政暇戲寒溫

「像蝦有什麼不好?侍衛不都是蝦麼?龍王也要魚兵蝦將麼!」乾隆已經完全平和下來,娓娓說道,「……再說,他是個漢臣,別人都分,單留他一個,不了眾矢之的?——你大約也為一人獨自進軍機,怕皇兄皇弟們生出議論?」顒琰一肚皮的忐忑狐疑過來,還沒有「勸」什麼,自己反倒被勸醒了不。聽乾隆這麼問,心想在這樣人面前與其閃爍其詞,不如爽直坦誠些的好,因喃喃說道:「兒子的心思難逃阿瑪聖鑒,還是和兄弟們一樣的好……」乾隆道:「既已宣布,沒有收回的道理。你是『學習』嘛……」他終覺不能圓融,又補了一句,「顒璇也來學習。」

顒琰聽了一怔:無端又加了個八阿哥,別的人都不進來,這是什麼意思?見乾隆舒展子示意不再按,忙要過涼巾請他揩面,又對一杯涼茶遞給他,退到一邊垂手侍立,說道:「這麼著最好,有事兩兄弟能商量著辦……阿瑪,兒子方才一直有個蠢想頭,兆惠貪功冒進固然有罪,但細看奏摺,不像是潰敗,只是敵人狡,沒有中了兆惠的計,小有挫折而已。現在勢不明,稍待還會有軍報遞來的。他被敵圍困,企盼著解救,就有置,似乎等解困之後再說不遲。福康安也不必急著去,道路太遙遠了,他趕到了,戰事也完了……還是寧耐一下好。」

「嗯。」乾隆點了點頭。他其實何嘗不知道正是他連表彰帶催促連連下旨,兆惠不得已才「冒進」的,但這一層失誤連他自己心裡也不肯認承的,何況對兒子臣下?沉片刻,手指點著西邊道:「他們過來吧!——那個跟劉墉進來的什麼名字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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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保琪。」顒琰說道,「是紀昀的門生,翰林出。」見乾隆無話,顒琰方擺手命太監傳旨。

一時三人依次魚貫來,瞧著乾隆果然已經消了氣,才都放了心。和珅已換了笑臉,說道:「方才軍機從城裡報說,兆惠營里又有軍報,已經到了潞河驛。奴才已經著他們直接呈過來。我們又詳看了奏摺,敵軍大營被毀,死傷慘重,兆惠的兵力沒有損,看樣子是報平安來了。」乾隆沒有理會他的話,對劉保琪道:「你劉保琪,先頭跟的紀昀,在李侍堯步軍統領衙門裡當過差,又到四庫書房的,是不是?」

「是。」劉保琪不料乾隆知道自己這麼多的履歷,高興得眼一放,忙叩下頭說道,「臣劉保琪。」

「不要小看了學政,那是一省教化文明之首。」乾隆此時想起紀昀李侍堯都說起過他,王爾烈也說他有紀昀門風,想著他進殿探頭探腦的樣子,不一笑,又正容說道,「貴州人無三分銀,天不晴地不平,是個窮地方,苗徭雜居,風俗不一,歷來教化難施。你去要用心辦差,實在缺銀子,和珅可以給你撥些。鄉試名額嘛……世宗爺在世時訂的數額,已經過去五十多年,比著川陝的例,還可再加增一些。學政使,是一方生員座師,並不歸督節制獎罰,你有什麼條陳,可以隨時據實奏陳。」

「是,臣劉保琪恭遵聖諭,一定盡心竭力結差使。地方教化維持好,多出節婦節出流氓地,和大人多給點錢,我把學堂修起來,多給國家造就幾個好人才。」

幾個人聽他說得風趣,都不一笑。和珅笑道:「這說的多出好人,出壞男人了。既然有旨,我自然遵旨多撥點銀子。只你要吹牛,我就不得要彈你。」劉保琪道:「人才事關國家氣運,這是皇上去四庫書房多次訓誨過的。只要用心作養,不愁不出人才。總督臣錢灃就是貴人。」顒琰劉墉都聽紀昀說起過他,果然應對便捷,都暗自點頭,只和珅聽他提到錢灃,木了木臉,旋又帶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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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就去吧。回頭見見和珅。」乾隆微笑著道,「但願你能多作養幾個錢灃出來。錢灃在雲南不加火耗,率領軍民疏浚洱海修造塘壩灌渠,開地兩百萬畝種植水稻,桑蠶麻,田土增了三,他自己還親自種了二畝稻,夫人家人紡織自養,大理人要給他修生祠呢!」

他大誇錢灃,說得容煥發,和珅卻愈聽愈不自在。半個月前錢灃有折,容半點也打聽不出來,又有旨令錢灃進京述職,他總覺得有不利自己的事,卻又無從置喙,顒琰卻不知他心思,乘機笑道:「軍機人手不夠,錢灃既學問才幹優長,何不補進來使用?」

「雲南百務初興,貴州他也要整頓政務。朕要他立起榜樣來,沒有三五年功夫不。」乾隆笑道,「他年輕,已經升得太快了,眾人不免不服氣。劉保琪或在貴或在途中,一定要見錢灃的,傳旨他不要忙,慢慢走,秋涼到京不遲。帶二斤人蔘賞給他。還有福康安,在城裡,你也要代朕宣,告訴他西安的軍報過來要拆看,封條陳再奏方略。城裡要是熱,可以移到邙山或者是龍門香山,避過熱天再聽朕旨行事。」

這就是說福康安「去黑水河」的旨意已經撤消,劉墉顒琰頓時略覺放心。他如此關心臣下,巨細不微,也使眾人慨激不已。只劉保琪頭一遭見乾隆治事,一時是傾盆大雨,雷擊電閃,一個分接一個分毫不留,一時又如沐春風和煦宜人,一熱一涼間有點接應不暇,見乾隆擺手命退,這才跪安下來。

「和珅留一留,你們也下去吧!」乾隆說道,「潞河驛的軍報無論消息如何,都要即時報朕知道,劉墉晌飯就陪你十五爺一起用。制的丹陛大樂歌詞要送進來,也要推敲一下。」他頓了一下,緩緩道,「就這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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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留下了和珅。今兒,他不清乾隆的意思,也有點不到乾隆的脾氣,早晨傳膳時分進來,乾隆就板著個臉,太監們唬得個個悚息屏聲,幾乎都是跪著侍候,小心著套問,才曉得是為孝教匪嘯聚造反的事。又數落幾個皇阿哥「習染名士風氣,風弄月標榜清高,不曉得作父親的治政艱難」,又抱怨「一風也不,園子里也這麼氣悶……」總之橫不是鼻子豎不是眼,都不順。好容易下了幾盤棋,漸漸緩過神來,又來了顒琰,閑談中敘聊些輕鬆政務,已經好了,又逢上劉墉來說軍務,又復大為掃興,火起來無論賢不肖,人人一個分!……這會子單留下自己,又為的什麼呢?和珅打定主意,不清乾隆意圖絕不摻和政事,只微笑著側立在旁,不時用眼角餘睨著乾隆。直待侍們又為乾隆更,端來冰湃西瓜吃了一小塊,涼巾揩臉,漱口,乾隆輕咳一聲,和珅知道他要說話了,立刻豎直了耳朵。

「和珅,」乾隆的口氣不咸不淡,像說閑話又像認真問話道,「雙閘北便門出去,和圓明園對門的那片宅子是你的吧?」

和珅顯然沒想到乾隆會問這個,抬臉看乾隆一眼說道:「是奴才的蝸居……」他是個心思極靈的,立即想到是有人說了閑話,咽一口唾接著說道,「憑著奴才家產,全仗著皇上賞的雲兩莊子,還有順義和遵化賞的地裡頭出息,蓋這宅子那是今生休想。還是沾了修圓明園的兒,也是主子的雨之恩,才造起來了。」

「園工,是國家捐賦上頭正項開支,」乾隆也沒想到和珅會直認沾,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就是管園工的,又總攬天下財務,怎麼可以在這裡頭『沾』?」和珅聽著卻不害怕,見乾隆杯子,笑著上前一步,麻利幹練地為他倒上茶,又從容退後,說道:「皇上誤會了,和珅有幾個腦袋敢貪污工銀?這塊地劃出來是請過旨的,有檔案可查。為十格格下嫁奴才兒子,造這個額駙府定製是三十頃,這裡只用了二十多頃,拆遷的民居也不多,因為園子地角邊線劃出來,加上這塊三角地那就不齊整了,所以調撥出來當了存料場子。說沾,那裡原來是個低洼塘子,廢料磚瓦堆垛棄掉的把塘也就填平了,奴才就省下三五萬銀子,豈敢侵佔庫銀呢!還有,造房地基填的碎磚也沒有花錢,這園子里石料灰渣、半截磚之類的,原都統一推到北海子邊去,奴才宅地地平也用這些件填充的。門口那座石坊,還有那對石獅子,是務府按額駙府定製請旨賞給。其餘造房正用磚瓦木石,匠人工銀,萬歲爺賞了五千兩,太後娘娘三千兩,其餘的都是奴才自己賬房開支……」他記極好,賬頭細務又十分悉,掰著手指一一奏說,磚灰沙料幾何,工銀飯費若干,各木材漆料、木匠細工價銀分別……都詳明無,有幾個管過工的太監在旁聽得都暗自吃驚,乾隆卻早已墮十八里霧中,連前頭的話沒聽完已經懵懂了。末了,和珅又道:「這只是個大。萬歲爺若信不過,那是放不爛的賬,派工部的人一查,就曉得奴才清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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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笑道:「好嘛,朕隨便一問,你就這麼一大套!朕也沒說你貪污嘛……還是公私分明的是。你自己的賬,家的賬都要放好,你說的這些朕也不得明白,只防著有人疑,你兩手空空說不明白,就不好辦了。」和珅道:「這是一點也不得失誤的。戶部支出、工部收納、務府使用報賬,比奴才這個小宅子繁複一千倍,他們上次賬簿子對賬,數兒錯出十六萬兩,三家對著吵,都紅了臉,我坐在上頭聽,說『勒制臺的八萬石糯米是貢米,不是採辦米,三八二十四萬,景德鎮燒的鋪水池子的瓷磚,燒炸了一窯,價錢漲出去三萬五,西山石料廠**損耗冒支一萬,途運石料損毀又是個三萬五。你們給我折算,是不是頂冒了十六萬出來?』我一說他們都笑了。奴才做這麼大,又沒有在外任也沒有出兵放馬,不在差使上仔細留神,主子要我做什麼用呢?我貪污工料人查出來,不用主子說,自己也死了,那邊水榭子水深兩丈四,自己跳進去當了屈原!」乾隆已聽得哈哈大笑,說道:「畏罪自殺,還說是當了屈原!」

「說笑歸說笑,錢字旁邊兩桿槍(戈),利字旁邊一把刀,不能不警惕。」和珅正容說道,「皇上奴才管藩庫,是奴才利天下,不是利自己的。這不單是忠不忠的事,還是天理良心。這麼大個天下,這麼大個園子,銀子整兆整億的打奴才手裡過,這是多大的信任!說手指兒不嚴撒一點,那是奴才無能;說奴才中飽私囊,奴才永不敢有這個心膽!」

他前頭細算賬,後頭擺天理人,鼓搖舌說得萬分懇切實在,倒比賭咒發誓指天矢口更其誠懇可信。本來這是錢灃折里點到的一句話,被和珅一抹平展如紙。聽和珅無辜,乾隆倒覺一陣寬,笑道:「外頭走走吧,不要再和朕說錢了。」

和珅心頭卻仍不寬鬆,他自謂朝野外上下相,只有灌水澆花的,沒有栽刺的,已是「一團和氣」得圓融周到,不料還是有人盯著自己,而且連點風聲也沒有就直達天聽!除了錢灃誰敢?誰能?陪乾隆走著,心裡犯嘀咕,臉上卻仍是春風滿面,指點著西邊一帶笑道:「那邊就是寒溫泉,夏天是涼水,冬天是熱水。主子說過幾次,七事八事的總忙得顧不上去。今兒趁巧兒,奴才陪您瞧瞧如何?」

乾隆無聲點點頭,漫步隨和珅西行,他的心思似乎還在兆惠的軍務上牽念。踱著步子沉思道:「不要怪你主子火。你就管著錢,算算兆惠海蘭察用了多庫銀?加上天山駐軍,兵力比霍集佔多出兩倍不止,封了夫人封兒子,進膳時候都想著有沒有呵護他們家人不到的地方。,到了大將軍,無可再升,爵,到了公爵,也無可再晉。有人蔘奏彈劾,不用他們說話,朕都護在前頭,怎麼一味在前頭玩老鼠捉迷藏?朕還能怎樣才能他們滿意?咳……為臣難,他就不知道為君更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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