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星雲小說 軍事歷史 乾隆皇帝——雲暗鳳闕 第十七回 黃花鎮師生同遭變 狠親舅結夥賣親甥

《乾隆皇帝——雲暗鳳闕》第十七回 黃花鎮師生同遭變 狠親舅結夥賣親甥

說話間已到了魯家小店門口,果然見屋裡閃著燈,影影綽綽似乎有三四個人在裡頭說話,人子隔門,回來小聲道:「除了小惠的舅,還有兩個人,像是人販子,正幫他們兄妹拾掇行李。主子,您說,拿不拿?」顒琰問道:「你對付得了他們麼?」人子無聲一笑,說道:「這一號角三十個人也不是我的對手,我怕的驚了滿街衙役,傷了主子子可就大了。」

「不怕。」顒琰蒙在斗篷里的瞳仁晶瑩閃爍,「路上我想定了,大鬧一場也沒幹系。我要實地瞧瞧這裡的府縣是什麼料兒。」王爾烈本覺得照正理該與欽差座艦聯絡妥了,才是萬全之策,不知怎的,他更想看看這位阿哥的膽氣魄力,便不言聲上前敲門。

是魯老漢過來開的門,見是他們四個,老漢一時竟懵懂了,一臉迷惘著顒琰,問道:「這都半夜了,幾位爺又趕回來,有什麼事麼?」裡頭三個人都坐在飯桌旁,一個抱個瓦手爐子喝茶取暖,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像是那位「舅舅」,刁聲惡氣擺手兒道:「不管投宿吃飯這裡都沒有!別去,別去!」

「我們有事要和你說。」王爾烈向魯老漢點點頭,側便了進去,接著顒琰、人子、王小悟便也進來。風裹雪片立即隨進來,吹得一盞豆油燈忽忽悠悠晃燈苗兒。那「舅舅」仰著一張瓦刀臉問道:「你們什麼人?有這個道理麼——半夜私闖人宅?」

顒琰把目向了他,問道:

「你是惠兒的舅舅?」

「是又怎麼樣?」

「你什麼名字?」

「葉永安!」

「你在德州做什麼營生?」

「恆昌茂貨棧的採辦!」

「採辦些什麼貨?到哪裡採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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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茶葉、大黃、綢緞、瓷、洋紅、靛青,什麼掙錢採辦什麼,北京、南京、天津衛,哪裡掙錢到哪裡!怎麼?你是什麼人?」

顒琰突然頓住了。他畢竟才十五歲,初人間世道,從未歷過事,見燈下那人目睒睒兇相人,滿口對答伶牙俐齒,旁坐的兩個漢子也都滿臉煞氣,面目猙獰地盯著自己,彷彿隨時都要撲上來的架勢。驀然間心頭一陣恐怖,下頭的話竟問不出來!王爾烈稍前一步,哼了一聲,說道:「我們是府的!專管稽查緝拿作犯科的歹徒——我問你,你把你的甥兒甥賣了多銀子?賣給了誰?」

這一問,連屋裡正在安排兒上路的魯氏老太太也聽見了,和惠兒兄妹一齊出了外屋。魯老漢原是傻著眼聽,一下子瞪大了眼。一家子四口站在門口盯著「舅舅」,又看看顒琰一干人,不知是在做夢,還是真的。半日,老太太巍巍問道:「他舅,你敢在德州又賭輸了,賣我的兒?」

「沒有的事——姐,你別聽這幾個鱉子胡說!」葉永安臉上一笑即收,轉臉向王爾烈道,「老子十三歲跑單幫,三十年的**湖了!敲山震虎訛財詐錢的主兒也見過幾個,哪裡有你這起子膽大的!你們是府的?問問他兩個什麼人——」他手指著,「他司孝祖,是知府衙門的,他湯煥,是德州鹽司衙門的!敢問你們是哪個衙門的?」

「不管你們是哪個衙門的,拐賣人口裡通外國就是死罪!」顒琰見他誇耀份,頓時膽壯起來,戟手指定了葉永安,「憑你們這狗顛屁模樣,敢問我的來歷?呸!給我拿了!」

他一個「拿」字出口,人子「喳」地答應一聲,一個躍步衝上去,左腳甫落地,右掌疾如閃電,黃家有名的絕技「點梅花譜」——也看不清什麼手法,司孝祖湯煥和葉永安連窩兒沒,已被點了道,一齊翻倒在地,彷彿扭了筋般一團!葉永安似乎會一點功夫,掙喳了幾下,一個打騎馬蹲站起來,但上半卻不能彈,扯著嗓門喊道:「兔崽子們走著瞧!我日你八輩祖宗的們,敢在這地面招惹老子!」人子獰笑一聲,劈提起他來,一柄冰涼的鋼解腕刀比在他上,說道:「我們爺有話問,你他媽再殺豬似的嚷嚷,舌頭給你剜出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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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這裡運河過船隊見了麼?我們是十五阿哥欽差行轅的。」王爾烈對目瞪口呆的魯老漢一家說道,「這幾個畜牲,還有你這個弟都不是人!我們在錢家店裡聽見了,要賣你的兒到廣州侍候外國人,兒子當跟班,兒當小婆——你願意不願意?」

魯老漢哆嗦著,白亮亮的眼睛燈下格外刺眼,死盯著葉永安,半晌問道:「永安,你真做這事?你欠人家的賭債逃了,我替你還上,你賣我的小子閨?」葉永安道:「姐夫,我是那種人麼?我是孩子他舅呀!」那魯氏卻是深知自己弟弟的為人,已是信了。患著病,一直由兒攙著,一掙了要撲上來卻摔倒在地,就地癱坐了拍掌打膝號啕大哭:「老天爺呀……你怎麼白給他披張人皮!大姐氣死了,三姐氣死了,你又來作踐你二姐……你好狠的心吶……嗬嗬……這可真是不人活了……」

惠兒兄妹起初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呆了,弄懵了,喳煞著手只是呆著。那頭小子此刻醒過神來,一竄過去搶過一柄切菜刀,咬牙切齒撲上來道:「怪不得你說去德州,又說去廣州!說廣州離德州只有十幾里,到那時一個月掙十幾兩銀子,穿綾裹緞,還要接我爹媽去福!你這——老狗!」說著就要用刀劈,卻被人子一把攥定了彈不得。顒琰道:「這裡滿街都住的府縣衙役,小悟子去他們的頭腦過來!」一語提醒了那個司孝祖的,子歪著道:「對了!我們的人來收拾這幾個孫!」正說著,聽見外頭有人聲靜,好像是幾個人說笑著近來,有一個一邊拍門板一邊:「老葉,怎麼弄的?還沒收拾好?我們在堤上頭等,你們這裡喝茶抱手爐子——敢這屋裡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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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錢!」葉永安突然扯足了嗓門大,「快去起衙門的人——這裡有劫盜!」歪躺在地下的司孝祖、湯煥也直著脖子喊:「救命啊!」外邊那位老錢似乎愣了一下,隔著板瞇一隻眼覷著瞧,被人子「唿」地拉開門,老鷹嘬般一把扯摔進屋裡。他卻甚是機靈,一個鯉魚打跳起來吼道:「日他!真的有賊!吳貴、田大發——快人來啊!這裡有賊呀!」同來的兩個人這才知道不是玩笑,一跳腳大聲吶喊「有賊」噼里啪啦一路狼狽鼠竄,老遠還能聽見他們鬼嚎似的聲:「魯家店裡有強盜——拿賊呀……」頃刻之間鎮子里失去了平靜,門響聲、狗聲,嘰里呱啦的吆喝聲一片嘈雜,遠打更的大鑼也篩得一片山響……

這屋裡人誰也沒經過這陣仗,一時都呆在當地。人子道:「眼見這幾個狗娘養的通著衙門。主子,不吃眼前虧,您和王師傅走,我和小悟子留著和他們打司。大船逆水,我們的人沒有走遠!」王爾烈道:「我們路不,出去闖是不的。小悟子和你去追船,我和主子這裡頂著,諒他們也不敢把我們怎樣了!」小悟子一子道:「我自個去!人子這護著主子別吃虧就,明個我們的人來,碎剮了他們!」這麼著爭論,顒琰也醒過神來,說道:「就是這樣——小悟子去!」小悟子不待再說,提腳騰騰跑了。

兩下里針尖對麥芒「各報各的衙門」,魯家一家原本已經「明白」了的事反倒又糊塗了。魯老漢看看兩撥子人,又看看自己一家,半晌憋出一句話:「這三位爺,你們弄這一出,我們小門小戶人家可真不起。你們到底是做啥子營生的?」小惠卻甚是聰明,在旁說道:「爹,你甭問。瞧這位爺,比我大一點吧,能是寨子里的大王?他們要是強盜,還不都走了,留著等人來拿麼?」葉永安在旁啐一口罵道:「小妮子你懂個屁,沒人胳膊肘兒就向外拐!這是起子江洋大盜,方才那人就是報信去了——他是看中了你,要劫你上山當押寨夫人,你他娘的還幫他說話!」幾句話說得惠兒騰地紅了臉,轉眼看顒琰時,顒琰也正看過來,四目相對,忙閃眼低頭,啐一口道:「反正我不信你是好人!」此刻七個人虎視眈眈,魯家一家張皇失,十一個人在一間屋裡僵住,竟如廟中木雕泥塑一般,外面已是人聲喧囂,火把燈籠一片,足有二百餘人圍定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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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店門板都卸開。」顒琰事到臨頭反而定住了心,吩咐道,「這位大伯,要有蠟燭多點幾枝——王師傅,你來和他們對答,亮明你的份。」

王爾烈心裡一直打鼓,他最怕這群衙役一轟而,黑夜裡槍不及分辨一窩蜂大打出手,那就真不知會鬧出什麼漫天大禍來。誰知這些吃公事飯的衙役們聽說有「劫賊強盜」,只是仗著人多膽壯遠遠站著干吆喝,並沒有敢勇當先的,已是心中略覺安頓。此刻門面大開,屋裡又燃四五枝蠟燭,里裡外外通明雪亮,見顒琰全浴在融融亮里一,自有的龍子孫氣勢,雍容矜持毫不張皇,由不得心下暗自驚訝佩服,就燈下向顒琰打了個千兒,起又一躬緩步踱出店外。

喧鬧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數百雙眼睛盯著這位沐浴在燈火中的中年人,一聲咳痰不聞,等著他說話。

「我是北京翰林院的編修王爾烈。」王爾烈開口便自報份,「乾隆三十六年二甲第一名進士及第。」

人群中一陣輕微的,所有的衙役都呆了,看著被雪花和風裹著兀立不的漢子,有的頭接耳,有的驚嘆嘖嘖,有的滿腹狐疑——「這一屋子人,誰是強盜?」「這是個翰林?我看不像——那個年輕的是做什麼的?還給他打千麼!」「我看像!是賊還等著咱們來拿?」「咦,那個撂在地下的像是司師爺!」「是他,我看是他,好像還有湯師爺……」「那個愣小子倒像個強盜,你瞧他那副架勢!」……嗡嗡嚶嚶的議論聲中,王爾烈又大聲道:「這裡滄州知府是哪位?縣令來了沒有?請出來說話!」

連喊幾聲沒人應答,人們只是面面相覷,不知是誰在人堆里尖嗓門:「我們高府合在劉寡婦家,睡覺睡癟了,來不了!」話音剛落,立時引起衙役們一陣鬨笑,有的齜牙咧有的前仰後合,有的拄著水火剔牙看熱鬧,一場劍拔弩張戾氣化得殆盡,竟是形同看馬戲耍拳賣膏藥一般。躺在地下的那個司孝祖急了眼,扭著子仰頭大罵:「殷樹青,殷師爺!沒見是我在這麼?娘希匹是來拿賊還是說笑格!」他一急連紹興話也說得不三不四,前頭幾個像是縣衙的人,仍舊笑個不住。正鬧著,聽見隊後人群有異,有人嚷嚷「殷師爺來了!」便聽一個嗓門的在後頭喝:「尤懷清,你帶人從左路,於朝水你從中間,上!」人群立時一陣擁,前邊的人讓出一條人衚衕來。三十幾個衙役捋胳搏挽袖子,提繩拖索刀拽吆吆喝喝互相壯著膽,「拿住賊有賞!」「救司師爺呀!」氣勢洶洶撲了上來。

「你們誰敢!」人子突然炸雷般大吼一聲,一手提著那個司孝祖,棉花包兒般輕飄飄地「拎」出來,至門前拴馬石樁旁立定了大,「大家聽了!我是十五王爺駕前護衛!你們主出來,我們跟你們主理論!你們誰想犯滅門之罪,只管來!誰敢走過這拴馬樁,瞧著了!」他出左腕,相相那樁子,一掌斜劈過去。人頭來大的樁頂「嘣」地一聲卸了下來「——這就是榜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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