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僅憑一朵并不罕見的珠花,并不能說明什麼。
但是這多珠花卻如一線,將厲子安腦中所有的消息碎片都串了起來。
當初侍衛來報,他之所以跟丟了潼娘子,是因為沈府大張旗鼓地去客棧接沈家大姑娘,所以讓潼娘子趁溜了。
如果,潼娘子并非趁溜走,而只是恢復了沈家大姑娘的份,明正大地從客棧離開的呢?
唯一奇怪的是,沈大姑娘尚待字閨中,為了自安全假扮婦人倒也說得過去,可為何還要找劉醫討要治療那方面的藥方呢?
范昱如聽到厲子安的疑,道:“世子爺,我在永州府的時候聽說,沈家前段時間私底下四求醫,求治的正是不舉之癥,時間恰好便是潼娘子在別院期間。”
厲子安瞇起眼睛道:“徹查沈家,看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范昱如走后,厲子安直接回了后宅,先去給太妃請安,陪著厲子萱玩了一會兒,再去正殿給父母請安。
自打瑞親王病倒之后,瑞王府正殿就一直彌漫著苦的藥味兒。
“娘,吃過臘八粥了麼?”
“吃過了,虧你記得,人送來的桂花糖味道很好,讓我是比平時多用了半碗粥。”
王府正殿的地龍燒得十分暖和,瑞王妃郭氏在房里只穿著家常的紅撒花裌襖,剛剛喝粥時額頭冒的汗還沒完全消下去。
厲子安卻自責地垂下頭道:“娘喝八寶粥最加桂花糖,往年一到中秋前后,爹就想著人去收院子里的金桂,用糖腌上留著給娘喝粥用,兒子不孝,今年竟給忘了,只得人出去挑好的買了些回來。”
郭氏安兒子道:“家里做的跟外頭買的又能有多大的差別,你不說我都沒吃出來。”
知子莫若母,這幾年,瑞親王一病不起,皇上還蠢蠢地想要收回幾位親王在各自封地的權利,兒子肩頭的力實在太大。
偏生厲子安從小要強,無論家里還是外面,所有事都想自己做到最好。
可人生在世,誰敢說自己毫不犯錯誤,不出紕?
即便是神仙都還有做錯事的時候,何必把自己得太。
這些話,前兩年簡直是磨破了皮子地說。
可厲子安只是聽著,應著,出去該怎麼做事還是怎麼做事。
后來,郭氏漸漸發現,自己的嘮叨其實也是在給兒子增添力,便不再提了,卻又控制不住地擔心。
“爹今天怎麼樣?”厲子安說著話突然頓住,抬手按在自己心口,眉心蹙,片刻之后表才漸漸舒展開。
“安兒,怎麼了,哪里不舒服麼?”郭氏張得不行,“來人啊,趕去請劉醫……”
“娘,不用請劉醫,我沒事兒,可能就是突然岔氣兒了。”心口的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厲子安沒當回事兒,說著走進東暖閣,“我去看看爹。”
東暖閣的床上,瑞親王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他臉蠟黃,整個人瘦到相,雙目和兩頰都深深地凹陷下去,若非口還能看到輕微的起伏,簡直就像在床上擺了一干尸。
瑞親王昏迷的時間實在太久了,如今無論是喂藥還是喂什麼湯水下去,似乎都已經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若是再找不到靠譜的大夫,以瑞親王如今的狀態,所剩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還不就是老樣子。”郭氏嘆了口氣,又忍不住問,“我聽說昱如那孩子今天回來了?可找到給太妃娘娘看病的那位大夫了?”
前陣子榮太妃回到王府之后,對潼娘子贊不絕口,一直后悔,說該來給瑞親王看看就好了。
郭氏原本覺得潼娘子年紀輕輕,即便治好太妃,也不過是瞎貓上死耗子。
但架不住太妃總將這件事掛在邊,說得多了,難免也會影響,漸漸對潼娘子上了心。
尤其是在無意中得知厲子安也一直派人在找潼娘子的時候,不由更讓也對這件事充滿期待。
“有了點兒眉目,但是現在也不好確定,實在不行就只有我親自去一趟了。”厲子安現在十分懷疑潼娘子就是沈家大姑娘,雖然如果這是真的,對方的可信度似乎明顯上升了,但事的這個走向,卻不是他想看到的。
潼娘子若只是個尋常人,找到之后無論是之以還是許之以利,客客氣氣地將人請過來給父親看病便是。
可如果對方是朝廷命之,事反倒不好辦了。
尤其沈家大姑娘遠在永州府,父親的況本不住舟車勞頓,他也不可能沖到沈家把人家待字閨中的兒接到瑞王府來。
原本事尚未確認,厲子安不想讓郭氏空歡喜一場,并不想說,但最后還是架不住追問。
沒想郭氏聽到厲子安的糾結之后,卻忍不住抬手點點他的額頭道:“我的傻兒子呦,到底還是太年輕,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還只得你為難這樣。
“行了,這件事給我,保證既不讓別人察覺,也讓你有機會能試探一下,看看那位沈姑娘到底是不是潼娘子。”
第二天,瑞王府正月十五要設宴款待湖廣各府貴的消息,便以武昌府為中心,向湖廣各地傳播開去。
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第一反應全都是——定是瑞親王況不好,要趁著人還在,趕給王世子厲子安張羅婚事。
一下子所有可能有資格收到請柬,又恰好有適齡未婚兒的人家全都興起來。
就剩一個多月的時間,實在是太迫了。
各家的年輕孩也都忙碌起來,做裳,打首飾,護減,苦練儀態,一時間銀樓繡莊接訂單接到手,有名氣的禮儀嬤嬤的束脩更是被炒出天價。
等到厲子安發覺不對的時候,郭氏更是連請柬都寫好,已經打發人送往各地了。
“娘。”厲子安十分頭疼地說,“您當初可沒說竟是這麼個主意!我如今還不想娶妻,您當初也答應過,給我幾年時間,不我的。”
“我只說要宴請各家姑娘,可沒說要給你選世子妃,那都是外頭的人瞎傳的。”
對于眼前的狀況,郭氏自然是早有預見的。
厲子安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暫時還不急著大婚,也早就該開始相看人選了,偏生他一心撲在公事上,本就不考慮這些。
如今難得有這麼個機會,自然要讓他多跟各府的姑娘們接一下,說不定到時候就突然開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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