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章沐秋說完來意,劉婆子不陷了沉默。
原本以為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要他們自己花錢治療,如今劉川的病眼瞅著是有好轉的,就算出去借印子錢,也得給兒子繼續治病。
但是章沐秋帶來的消息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一邊是姜老神醫留下的醫案,一邊是潼娘子的判斷。
該如何抉擇,會對兒子造怎樣的影響……
剛才還信誓旦旦說自己能做主的劉婆子不免有些慌了神。
章沐秋有心想替沈天舒說幾句話,但是想到的叮囑,最后還是忍住了。
起道:“這事兒倒也不急于一時,畢竟也不是小事兒。你們一家人好生商量一下,決定好了去告訴我一聲就行。”
“好,麻煩章大夫了。”劉婆子趕起,將章沐秋送了出去,“我們盡快給您答復。”
天黑之后,劉老漢收工回家,走到家門口就被屋里冒出的滾滾濃煙嚇了一跳。
他丟下肩頭扛著的工,大步沖進屋里,慌張地大喊:“川兒娘,川兒,你們在哪兒,這是怎麼了,著火了麼?”
劉婆子灰頭土臉地從屋里鉆出來,難以啟齒地說:“是我做飯的時候走神兒,把鍋給燒糊了,沒什麼事兒,就是晚飯怕是一時半會兒吃不上了。
“這不,我正準備用小鍋給川兒煮點面條,他一會兒得喝藥,不能空著肚子。”
劉老漢扭頭一看,灶臺上的大鐵鍋里差不多有半鍋水,水上還飄著許多焦糊發黑的渣子,不用看也知道底下肯定糊得不輕,一時半會肯定是收拾不出來了。
他有些不太高興,但是也沒有太明顯地表現出來,只道:“行了,你跟兒子在家吃面條吧,我出去吃一口再回來。”
不料劉婆子卻一把抓住他道:“你等會兒,我有要的事兒跟你說。”
剛剛做飯的時候,就是因為一直想著章沐秋說的事兒,這才燒糊了一鍋飯。
劉婆子是個心里藏不住事兒的人,看見劉老漢回來,哪里還肯放他出門。
劉老漢的脾氣卻一下就上來了。
“我干活累了一天,得前心后背的。平時回家好歹能有口熱飯吃。今天回來,飯吃不上,還被嚇個半死,想出去吃口飯都不讓?”
劉婆子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趕一掌拍在他上斥道:“你突然這麼大聲喊什麼,讓兒子聽著又該擔心了。”
劉老漢知道自己聲音的確大了,理虧的不吭聲了,干脆悶頭就要往外走。
“你這人,打從我嫁過門兒就這個死脾氣,也就是我能忍你這麼多年,換個人還不得天天跟你打。”劉婆子一邊抱怨,一邊抓著他的袖不撒手,低聲音道,“我真是有要的事兒跟你說,若不是因為一直想著這事兒,我還能把鍋給燒糊了?”
劉老漢這次終于停住腳步,心道最近家里一切正常,我看你到底能說出個什麼要事兒來。
待聽劉婆子把章沐秋的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之后,劉老漢也終于顧不得吃飯了。
他出在腰間的煙袋,站在院子里吧嗒吧嗒起來,眉心簡直要擰個核桃出來。
“你跟川兒說了麼?”一袋煙完,劉老漢才終于開了口。
“沒呢!”劉婆子道,“我尋思咱倆先商量商量,若是不打算改方子,還照著以前的治,干脆就不跟川兒說了,免得他知道了還鬧心。”
“那你是怎麼想的?”劉老漢又問。
劉婆子這回卻吭哧吭哧地連話都說不順溜了。
“我、我也不知道呢,不管選哪個都覺得心里不踏實……哎,你是當家的,你就別問我了,這種大事兒,你做主就是了!”
劉老漢再次陷了沉默,直到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哎呀你趕出去找個地方吃口飯吧,我去給川兒煮面了。”
劉婆子把難題丟給自家男人,頓時覺得輕松了一些,轉便回房煮面條去了。
劉老漢出去找了個小酒館,先點了兩個小菜和一份飯,填飽肚子之后又要了一壺酒開始自斟自飲。
這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時辰,一直到東家一臉歉意地過來道:“這位老哥,不知今天吃得還滿意麼?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家里該擔心你了吧!”
劉老漢這才從深思中被驚醒,環顧一周才發現店里就只剩自己一個客人,明顯是耽誤人家關門歇業了。
“對對,該回去了。”劉老漢結了賬出門,被外面的夜風一吹,終于打定了主意,登時加快了腳步。
此時月上中天,家里漆黑一片,半點兒亮都沒有。
劉老漢還以為老妻也已經睡下了,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屋,堂屋里卻突然亮了起來。
“回來了。”劉婆點燃了一蠟頭。
若是擱在平時,這麼晚回家,早就不樂意了,但今天知道做這個決定的難度,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
兒子睡了之后,就一直在堂屋等著丈夫回來,為了省錢才沒點燈。
劉老漢走上前在對面坐下,斟酌了一下才道:“我想了半天,這個事兒吧,姜老神醫醫高超,那本事自然是不必說的,就連咱們這種一輩子沒見過老人家面的小老百姓都聽過他的大名。
“所以當初潼娘子拿出姜老神醫的醫案,說他見過跟川兒一樣的病人的時候,我就覺得,肯定是菩薩聽到了咱倆日日夜夜的祈禱,所以才顯靈了……”
“那你的意思是,咱們還繼續按照姜老神醫的醫案治?”
“你急什麼,我、我這不是還沒說完麼!”劉老漢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但是吧,我剛才想了半天,我覺得潼娘子不僅是個好人,而且是個好大夫。
“姜老神醫雖然有名氣有本事,可畢竟如今給川兒治病的是潼娘子,既然提出了新的想法,那肯定不是信口胡說,而是經過深思慮的……”
劉老漢話說得十分委婉,說的同時還時刻留意著劉婆子的神,生怕接不了自己的意見,大半夜嚷起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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