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原本打算，無論蔣松淵提出什麼要求，無論是錢還是什麼別的，只要能做到的，都會盡量滿足對方。

　畢竟蔣松淵救了和厲子菡的命，救命之恩，怎麼報答都不為過。

　但萬萬沒想到蔣松淵竟提出這樣一個要求，立刻讓為難起來。

　倘若還是前世的姜潼，此時早就一口答應下來，本不會有任何糾結。

　姜家一直廣收門徒，無論是親傳弟子還是掛名弟子，甚至祖父在世的時候還曾專門結廬授課，無論份高低貴賤，只要想聽，都可以進去聽課。

　但今時不比往日，無論是醫館如今跟瑞親王府的關系還是現在的雙重份，都讓不能隨便收留不知知底的人。

　臨時養傷也就罷了，久住是絕對不行的。

　但是面對救命恩人，沈天舒不想把話說得太直白不近人。

　微微蹙眉，仔細斟酌了半晌，想著只能把事兒往厲子安上推了，這才有些為難地說：“蔣公子，按理說，您救了我的命，這樣的要求我本不該拒絕才是。

　“但是你養傷這段時間應該也清楚，我最近的重心可以說完全都在瑞親王府，很能夠兼顧到醫館這邊，所以即便你留下，我也沒有時間能夠教你什麼。

　“二來我如今在給瑞親王看病，所以醫館這邊的人手也都是經過瑞親王府的查驗和允許才行，并不是我能夠隨意添減的。

　“如果蔣公子真的想留下，我可以向世子爺回稟一下，看看能不能行……”

　按理說，沈天舒這番話，已經基本就差把婉拒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以為蔣松淵聽了這話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對方卻微微彎了彎眼睛，語氣輕快地說：“那就勞煩潼娘子了，我那日不但救了潼娘子，不是也救了睿親王府的小郡主麼，說不定世子爺能夠破例讓我留下來呢！”

　沈天舒原本只是想用厲子安當個幌子，狐假虎威一下，誰想如今竟變了騎虎難下。

　“好……我下次見到世子爺的時候幫你問一下……”沈天舒無奈只得應下來，“你最近先別想那麼多，安心住下來把傷養好才是要。”

　沈天舒既然答應了蔣松淵，自然就要給他一個答案。

　而且蔣松淵之前的話也提醒了，人家不是的救命恩人，也是厲子菡的。

　雖然之前看厲子安對他并不怎麼上心，但是也不好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幫厲子安拒絕。

　想到這里，沈天舒忍不住抬手按按額角，早知道最后弄這樣，還不如剛才著頭皮直接拒絕了事。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回房寫了一封信，給在庵堂值守的暗衛，托他將信送給厲子安。

　沈天舒離開庵堂，坐車打道回府。

　還不等到家，信就已經擺上了厲子安的案頭。

　“潼娘子讓你給我的？”厲子安將看了一半的公文放下，手接過信封。

　他一邊猜想著可能是什麼事兒，一邊拆開了信封。

　沈天舒這封信寫得十分啰嗦，將前因后果寫得一清二楚不說，甚至連二人的對話容都幾乎原封不地寫了進去。

　倘若下面辦事的人上來這種看了半天都找不到重點的東西，厲子安早就把人革職打發了。

　但是沈天舒用那頗風骨的字寫下的這些閑話，他卻看得還認真，甚至還出了淡淡的笑意。

　過信紙和字跡，他仿佛看到了沈天舒眉頭微蹙，斟酌糾結著不知該如何下筆，最后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事無巨細地全都寫下來丟給他來煩心的樣子。

　厲子安將沈天舒寫的幾頁信細細看了一遍才放下，手拉開一旁的屜，從里面取出一本折子。

　說來也巧，折子是早晨剛送到他手上的，下午沈天舒的信就到了。

　折子里寫的是蔣松淵的世背景。

　蔣家往上數五輩兒就已經是落戶順天府了，蔣松淵從小在皇城兒下長大，去年才第一次離開京城。

　折子上按照時間順序，事無巨細地寫了許多容。

　上到為蔣松淵接生的穩婆，下到蔣松淵離京外出游學的那日，但凡能查到的，就都寫其中。

　但是查了這麼多，最后字里行間出來的卻只有幾個字——家清白。

　厲子安上午已經看過一遍，此時又拿起來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明明沒有任何問題，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落榜年，不想再繼續讀書，所以仗著家里有點兒家底，打著游學的旗號出來見見世面，順便思考一下自己的前途究竟何方。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什麼都沒查出來，他就越覺得心里頭有點說不出的別扭。

　厲子安自己拿不定主意，最后人將范昱如過來，把折子和信一并給他道：“你先看一下，然后說說想法。”

　折子上的容，在送到厲子安案頭上之前，范昱如就已經看過一遍了。

　所以他著重看了一下沈天舒送來的信，然后又抬頭端詳厲子安的神。

　“讓你看東西，你看我干什麼，我臉上寫著有字不？”厲子安皺眉問。

　范昱如聞言笑道：“字倒是沒有，味兒卻好像有那麼點兒……”

　“什麼味兒？”厲子安抬手聞聞自己的袖，并沒覺得有什麼異味，“這是中午剛換的裳，熏香也是一種用的，會有什麼味道？”

　“我覺得您上，有那麼點兒酸味。”范昱如見厲子安居然還在認真地尋找異味的來源，忍不住輕笑出聲。

　“……”厲子安聞言無語，起將信從范昱如手中奪回來道，“想讓你拿個主意，你竟說些沒用的，什麼也指不上。”

　“其實這件事沒什麼值得考慮的。”范昱如旁觀者清地說，“您什麼時候管過醫館那邊的人手？

　“沈姑娘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自己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所以想借您之口打發了蔣公子罷了。

　“所以無論他家世清白與否，答案都有且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