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希子默不作聲，接連翻了幾頁複印用紙之後，才回答說：「問我昨天幾點回去的，科長當時的樣子如何。」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回去的時間和考勤卡上一致，而且當時科長的樣子與往日沒什麼不同……事實上就是如此。」

「是啊。所以我也是這麼回答他們的。」

聽過森田的話，由希子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繼續做著手上的工作。耳畔響起複印機的聲音，森田接著說道：「我有話要和你說。」

4

「這次是那傢伙，把那傢伙給殺掉。」

「不行，這可不。」

「沒什麼不的。那傢伙也跟他們一夥的。難道你就不恨他們嗎？」

「當然恨。恨到發瘋。可那些傢伙卻對他們的罪行毫不在意。」

「他們那些人生如此，乾脆都殺掉吧。不必再猶豫了，把心裏的怨恨全都發泄出來吧。」

「嗯，是啊。把心裏的怨恨全都發泄出來……」

「怎麼殺他們呢？怎麼殺？」

「還得想個……」

「周全的辦法——」

5

田宮焦躁不安，接連打聽了幾天，卻沒有找到半點像樣的線索。中町由希子是在十點二十二分離開公司的，從死亡推定時間上來看，安部應該是在其後一小時墜樓亡的，但事發生在半夜裏，本就沒人聽到任何響。此外，那時候進出公司是自由的，不管誰進屋，都不會留下任何的記錄。因此，雖然中町由希子是最後一個打卡離開的同事，但只要是知道安部那天加班的人，就都有機會行兇。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要怎樣才能把安部這麼個彪形大漢給推下去呢？從解剖的結果來看，死者在死後被推落的可能很低。就鑒識科的觀點來看，從墜落的位置來推測，覺當時墜樓的勢頭應該很猛。

如此說來，難道果真是自殺？

「這不可能，他不管是在事業上還是家庭上都很穩定，他應該覺得很滿足才對。他似乎還打算在下次休假時帶著家人一起去旅行呢。」

這是死者太太當時的哭訴原話。儘管明知妻子的「絕對」這種話是靠不住的，但從其他人口中打聽到的況也大同小異。安部這人有肚量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應該會自殺的。

如此一來，就只能重新返回到他殺的可能上來。

但就目前來看，安部生前似乎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雖然格上有些枝大葉，但為人熱心，格熱，大家對他的印象都不錯。說起來，案發當夜，他還跟森田和中町由希子開過玩笑。

那安部死掉的話，是否又有誰會從中得益呢？從結論上來看，這方面也缺候選者。如果要說的話，那麼他手下的人或許也會因此得到提拔，但為了這種事而殺人的可能卻也不大。

到頭來，他殺的推論也開始出現搖。

就在這時，第二起案件發生了。

6

安部的死已經過去了一周。材料科里也算是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節奏，當員工們開始對空空如也的科長席不再到陌生時，又一起事故發生了。

佐野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佐野不在，他今天到供貨方的工廠視察去了。

「你好，這裏是材料科。」

偶然間路過的科員拿起了電話聽筒。「是的，佐野是我們這裏的員工……哎？怎麼會？真的嗎？……是……是。」

聽到他的話，以森田為首，一干科員全都抬起頭來著他。只見他臉上的開始搐，不停地用筆做著記錄，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之後他重重地把聽筒放回電話機上，沖著在場的眾人低聲說道。

「不好了，佐野組長他……他死了。」

乍一看，似乎只是一場單純的通事故。在汽車專用道路的轉角，因為沒能及時轉夠角度而衝上了隔離帶。儘管其他的車輛並未因此出現損害，佐野本人卻當場死亡。事故發生前，行駛在佐野車后的司機證言說，之前就看到佐野的車搖擺不止，覺有些危險。然後又補充說，所以當時他就拉開了些車距，因此倖免於難。

從現場的鑒證結果來看，事故的起因似乎是疲勞駕駛。

然而從之前起就在調查安部死因的縣警搜查一科卻對事故抱有疑問，委託他人將送去解剖。肇事逃逸這類帶有犯罪嫌疑的況姑且不論，自行撞傷這類事故的，一般是不用解剖的。

檢結果出來了，警方從佐野的檢查出了安眠藥。

田宮與西岡兩人再次來到A食品株式會社的總部，找了幾名材料科的員工來問話。查明的況，就只有科員們都知道佐野當天開車出差的事，還有他在出發前曾經喝過茶。那茶是每天早上十點，由中町由希子沖好，分給眾人的。

兩人把中町由希子來問話。和上次一樣，由希子低著頭走來，僵地坐在椅子上。

田宮若無其事地向確認了茶的事。由希子回答說，那天早上確實給眾人衝過茶。

「你當時是在哪裏沖的茶？」

「走廊上的茶水間里。」

「是你一個人去沖的嗎？」

「是的。」

「那天你沖茶的時候，有沒有其他人進過茶水間？」

由希子偏著頭想了一陣，回答道。

「我記不清了。不時有人出茶水間，那天的況如何……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那麼，在你沖茶的時候，你是否離開過茶水間呢？」

稍稍停頓了片刻，中町由希子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應該沒有。」

田宮兩眼盯著由希子。兩手時而掌心互，時而雙拳握。雖然的手掌不大，卻白皙亮得就跟陶瓷似的。

「不好意思，能有勞你帶我們到茶水間去看看嗎？」

田宮若有所思地說道。由希子並未表現得太過吃驚，說了句「好的」之後，便站起了來。

茶水間里空間狹窄，備有水池和大型的飲水機。由希子作練地洗過茶壺換好茶葉，從櫥櫃里拿出兩隻茶杯，給田宮二人各沖了一杯茶。刑警恭敬地接過，連聲道謝。

「這茶味道不錯的嘛。對了，茶杯是不是各人用各人的呢？」

田宮朝櫥櫃里瞄了一眼，問道。

「不是的。」由希子回答道，「現在兩位刑警手中的這種茶杯，櫥櫃里總共有四十六個，供人隨意使用。」

「原來如此。」

如此說來，如果只是往杯子裏投放安眠藥的話，是無法確認究竟哪杯會被分到佐野手上的。

「分發茶水的時候又是怎樣分的呢？由你一張桌子放一杯嗎？」

「是的。」

「哦，那還辛苦的呢——我們喝夠了，承蒙款待。」

看到由希子再次往茶壺裏沖熱水，田宮趕忙推辭。由希子用不帶半點抑揚頓挫的語調說。

「不是的，我順帶再給科里的衝上一杯。」

說著，開始在茶盤裏擺放同樣形狀的茶杯。

「實在是讓人搞不明白啊。」

走出公司，向著車站走去的途中，田宮低聲說道。

「從狀況上來看，中町由希子最為可疑。安部墜樓時是最後一個和他在一起的人，而這一次的案件里，也存在有行兇的可能。」

「的確如此，但這一切全都只是些狀況罷了。而且安眠藥也未必是下在茶里的。」

「說的也是。」

「總而言之，先針對安部和佐野的周邊展開徹底調查，肯定能查到些共同點的。」

7

有關佐野的報不斷彙集而來。然而能讓田宮到滿意的報卻連一條都沒有。相關者對佐野此人的印象，在膽小怕事和責任心強這一點上完全一致。除此之外，聽說他生前既不酗酒，也不賭錢。田宮回想自己第一次見到佐野時，也給自己留下了這樣的一種印象。

「除了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他和安部之間就再沒有任何聯繫了。所以兩人間的共同點，就只是同在一個科室任職這一點了。」

負責調查此事的搜查員一臉疲累地報告道。

莫非只是單純的事故？而與安部墜樓亡的事相互重疊，同時也只是出於巧合？——周圍開始出現了這樣的質疑。然而安眠藥的事，依舊仍沒有任何合理的解釋。

「據佐野的妻子說，佐野生前從不服用安眠藥。他做事小心謹慎，據說開車前他就連甜白酒都不沾的。」

搜查員之一充滿自信地說道。

但事卻也並非一點兒進展都沒有。調查科室人員不在場證明的搜查員，確認了所有人在安部墜樓時的不在場證明。其結果，當時可能親眼目睹到安部墜樓的人，就只有中町由希子一個。

這種事當然算不上什麼決定的證據。兇手未必就一定是安部的手下。然而從安部和佐野兩人間的共同點來看，卻又無法忽視的存在。

「中町由希子啊——確實讓人有些在意。」

田宮了自己的下。

在安部墜樓亡時，警方也曾對中町由希子展開過一定程度的調查。從報告書上看，可以發現那個平凡的年輕職員其實也辛苦的。

四年前，從當地短期大學畢業后，就進了現在任職的這家公司，公司把分到了資材部。

直到這時，一切還可謂一帆風順。

最初的不幸發生在一年後，由希子的母親去世了。因為自便失去了父親，沒有兄弟姐妹的從此變得孤一人。

之所以能夠過這段難關，大致都歸功於當時與在同一部門任職的，一個名中町洋一的同事。不管遇上什麼事，洋一都儘力幫。平日寡言語的，在洋一面前也會變得活躍起來，時常會展笑容。在二十三歲那年的秋天，也就是去年，兩人結婚了。

其後的半年時，可謂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西岡等人聽說，結婚之後，由希子覺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神采煥發。

然而就像方才所說的那樣，幸福的時就只持續了短短的半年。今年五月，洋一死於一場通事故。在一個雨天裏他駕車時沒能及時打夠方向盤，撞到了電線桿上。

這次的打擊，讓再也無力重新振作起來。當時接連兩個星期都沒來上班。公司給另外安排了一個職位，也就是現在的購買部材料科。

「丈夫的意外死亡，是否有什麼可疑之？」

看過報告，田宮抬頭向旁的西岡問道。

「之前也曾確認過，但似乎並沒有什麼可疑之。憾的是，當時對並未進行過解剖。」

「這事與安部、佐野之間是否存在有關聯？」

「這一點我也曾詳細調查過，應該可以說沒有關聯。」

「哎呀呀，啥都查不出來嗎？」

田宮把雙手反剪到腦後，大大地了個懶腰。

「還有，後來我們了解到，之前曾經流產過。」

「什麼？流產？」

懶腰的姿勢定格在半空之中，田宮出聲問道。

「對，流產。」西岡重複了一遍，「上個月，中町由希子流產過。」

「說說吧。」田宮重新坐回椅子上。

據西岡調查，上個月月初時，中町由希子曾經請過十天的假。再加上周六周日，總計一共休息了兩個星期。從請假條上看，突然在半夜裏覺到肚子痛，之後就被救護車給送進了醫院。

「之後就流產了嗎？」

「是的。」西岡語調平靜地說，「主治醫師說，那是亡夫的腹子，對而言可說是生存下去的全部希。幾天時間裏，一直在敏狀況之中，完全無法施行救治。」

「虧還能過來啊。」

「聽說過了七八天之後，也逐漸變得冷靜下來了。」

「他們公司的人應該也知道，懷孕和流產的事吧？」

「當然知道。出院之後，公司里讓做的都是些比較輕鬆的工作。」

田宮嗯了一聲，努了下。

「這事與案件之間是否存在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