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被問得語塞，腦子里不也有些混了。

　明明每次只要說起這件事，錢泊鑫就會立刻覺得愧疚，然后原諒犯下的錯誤。

　為何此時到了這位潼娘子的里，竟全都了自己的錯？

　“你自己拎拎清楚，對你好是錢大人的誼，而并非是他對你的虧欠。”

　錢泊鑫被王嬤嬤用兒子之死拿了大半輩子，一直自覺虧欠。

　沒想到此時卻被沈天舒幾句話點破，突然覺得一輕松，看向王嬤嬤的眼神再也不復以往的敬。

　他這會兒突然也不急著走了，重新坐回了位子上，饒有興趣地看向沈天舒問：“之前我們離開之后，潼娘子似乎繼續留在了殮房之中，不知可否說說看，你是怎麼判斷劉氏死因的？”

　他說著還開了個玩笑道：“總不可能真的是劉氏的冤魂告訴你的吧？”

　“大人說笑了，世子爺及二位大人離開之后，我又仔細檢查了劉氏的。

　“我之前便覺得死者頸間的縊有問題，經過仔細檢查之后發現，死者頸部可以用來證明自縊的八字不傷痕，其實是偽造的。經過清理之后發現，頸間的縊蒼白，明顯是死后形的。

　“其二便是墜況與自縊不符。據記載，凡死人，項后、背上、兩肋后、雙臂及兩后有微赤，系本人一面仰臥停泊，墜所致。

　“如果死者是自縊而亡，吊后脈不行，上紫黑，如云凝結，有類發變，謂之障。

　“這兩點就足以證明死者不是自縊，而是死后被人吊起，結合范公子去客棧調查的況，再進行一定的合理推斷，基本就能復原案發時候的況了。”

　錢泊鑫聽得十分認真，聽罷掌稱嘆道：“沒想到潼娘子為大夫，居然對仵作行當也有這麼多了解，本現在都要有些嫉妒世子爺了，不僅有范公子這樣的左膀右臂，還有潼娘子這般的賢助，真是羨煞人也。”

　他一句賢助，說得厲子安和沈天舒俱是一愣。

　沈天舒垂眸半晌，最終還是沒忍住，抬眼瞟向厲子安，不料正好與他四目相接，瞬間紅了臉。

　厲子安眼瞅著白玉般的耳垂上泛起淡淡桃紅，心跳也瞬間了拍子。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鎮定，笑著對錢泊鑫道：“阿潼天賦過人，如此之才，可遇而不可求，錢大人也不必過于羨慕。”

　很快，宋子凡便被錢家人扭送到府衙，母子二人也沒有繼續負隅頑抗，很快就代了案發的全過程。

　王嬤嬤在昨晚殺人，的確是早有預謀。

　宋子凡并未參與謀劃和殺人，他知道消息的時候，劉氏已經斷氣良久了。

　他只是取了馬車上捆行李用的麻繩，幫王嬤嬤將劉氏吊在房梁上，偽裝自縊亡的假象。

　宋子凡罪不至死，卻也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沈仲磊宣布將母子二人押牢房，擇日宣判的時候，王嬤嬤伏地崩潰大哭，宋子凡卻還跪得腰板直，勉強撐著幾分面。

　只是他如今尚不知道母親已經被錢泊鑫所厭棄，昔日的保命符，如今已經了他的催命符。

　牢獄之災也就罷了，偏生一家的賣契都在錢家人手里攥著。

　兒孫今后的日子該怎麼熬？

　王嬤嬤連想都不敢想，就只剩下追悔莫及的痛哭。

　案子告一段落，厲子安起告辭，順便將沈天舒也一并帶了出來。

　跟錢泊鑫告別之后，范昱如也隨便找了個借口，把厲子安和沈天舒兩個人丟下自己先走了。

　厲子安這會兒才覺得有些尷尬，思考了一下才道：“咳，沒想到耽擱了這麼長時間，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送你回去吧。”

　“都聽世子爺安排。”沈天舒原本想著自己出來這麼久，明玉肯定要擔心了，應該快點回去才行，但是婉拒的話到了邊，不知為何說出來就變了。

　厲子安糾結了半晌，最終還是帶著沈天舒去了酒中仙。

　他沒有帶人走前門，而是從后面直接上了三樓自己的雅間。

　但是二人落座之后，他便立刻后悔了。

　偌大一個屋子，就他們兩個人對坐，周圍連點兒聲音都沒有，尷尬非但沒有減輕，反倒越發明顯了。

　“咳！”最后還是厲子安率先打破沉默道，“今天在府衙的時候，實在抱歉，著實唐突沈姑娘了……”

　“不用……”沈天舒打斷他有些磕絆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的話，“我明白，世子爺是為了幫我遮掩，該是我多謝世子爺才對。

　“在當時那種況之下，萬一真的被人摘掉了面……別的倒也罷了，只是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堂上的父親。

　“世子爺及時趕到，不但保護了我的份，也相當于挽救了父親的譽，謝您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您唐突……”

　沈天舒說到這兒，突然覺得這話也不太對勁。

　明明是謝對方千鈞一發的相救，為何說出來竟像是要謝謝他的唐突一般。

　厲子安正聽得認真，見突然有些懊惱地輕咬下，止住了話頭。

　的間出點點貝齒，顯得格外可。

　厲子安當即就覺得心跳又空了一拍。

　他以前很有過這種覺，但是今天好像出現得過于頻繁了。

　厲子安抬手捂住心口，心想難道是又出了什麼病？

　沈天舒見他這樣登時關切地問：“世子爺怎麼了，哪里不舒服麼？”

　“今天總覺得心口不太舒服。”厲子安蹙起眉頭，仗著屋里沒有旁人，直接道，“該不會是余毒未清吧？”

　什麼？

　沈天舒一聽這話就急了，手一把抓起厲子安的手腕便開始診脈，一邊診脈還一邊問：“上次在蘆家村的時候，我不是給世子爺開過一張方子，您回去之后可有按時服用？”

　“吃了，之后就沒犯過了，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被沈天舒握住手腕之后，厲子安覺自己的心跳越發不正常起來，“你該不會給我留下什麼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