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這次沒有泡茶,也沒有做素齋,只是簡單地和蘇白告了別,然後當著蘇白的面栽下一棵茶苗,說等大白證道回來,就可以採摘拿來泡茶了,也就當是給大白慶祝了。
看了看外面一片銀裝素裹,再看看小廟中溫暖如春山花爛漫,蘇白覺得這應該不是什麼戲言,和尚確實不需要別人去擔心他,他自己能開解好自己。
無論是抑后的進階高級聽眾還是現如今前世被剝奪之後,一條路沒了,和尚總能很快地找到另一條路,然後走得比大多數人都好。
胖子也沒打算陪蘇白去證道之地,他說他要守著這三清像,因為他覺得神像的面容正在和他趨近,瀟瀟灑灑,遊歷人間,無論是以前還是未來,似乎都沒有太多的機會了,也因此他格外珍惜現在的時間。
佛爺也沒去,他說他懶得去。
事實上,蘇白知道佛爺跟胖子心中的真實想法,自己和希爾斯這次不出意外也應該能連續證道,他們只能眼不見為凈,沒必要在自己沒準備好的前提下了自己的心緒。
也因此,只有蘇白和希爾斯兩個人一起去大理,臨走之前,蘇白給老富貴墳頭前上了香。
有句話徐福說得很對,那就是蘇白對老富貴,其實真的沒有發自心肺腑的激,或許是以前的事經歷得太多了,也被折磨了太多次,當忽然出現一個人為你好甚至把自己活命的機會留給你時,蘇白所到的更多的還是陌生與惶恐。
但蘇白對老富貴還是很敬重的,只可惜,大家沒有真正意義上相和陪伴的機會了,一些事,若是早點知道,自己估計還能在那半年時里好好地在證道之地陪陪老富貴。
希爾斯一直在旁邊看著,面如常,但是心底卻不有些腹誹中國人遠行的禮節還真是多。
當然,他不清楚的是,其實蘇白的證道,早就在開始了,
分別,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半個下午的時間,兩個人就來到了大理,對於現在二人的境界來說,空間上的距離,確實問題不大。
進了悉的證道之地,十二口冰冷的棺槨整齊地排列在那裡,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氣息。
高聳的祭壇前,是奔騰不息的黃泉,黃泉下方,近千墓碑肅然而立。
這些墓碑的主人,大部分都已經隕落了。
有的是隕落在這個世界,但大多數,還是在那個世界淪為了炮灰。
但不可否認的是,昔日的他們,來到這裡證道時,都是最為意氣風發的時候。
老富貴當初曾對蘇白說過,他躺在這裡,每年最有趣的事,就是看著一個個天資綽綽的人進來證道。
一座座墓碑的落下,意味著一次次道的打磨和塑造,這是世間最為緻也是最為巧奪天工的藝品,它們各不相同,千姿百態,每一座墓碑都相當於一杯醇厚的老酒,有著屬於自己的滋味。
可惜,現在老富貴不再躺在這裡了,蘇白當初沒聽出來,老富貴說這句話時,就像是一些老父親對自己年輕的孩子說別家的孩子已經考上大學了,其實心底,還是想自家孩子高考之後親自一那一份高校錄取通知書。
這個世界,總是存在著那麼多的惋惜和錯過。
蘇白不知道蘇餘杭心底到底有沒有產生過憾這種緒,
沒人能知道這個男人心底到底是在想著什麼,他有時候讓人覺得很真實,但又有些時候卻讓人覺得他很虛偽。
他能灑得和當世鴻儒一樣,卻也能低賤得如同市井小人。
他是一個矛盾的結合,現在,這個矛盾又和廣播融合了。
站在黃泉邊,蘇白沒急著先證道,而是將屬於蘇餘杭和劉夢雨的墓碑找出來。
雙手撐開,而後握。
「轟!」
一聲巨響,
蘇餘杭和劉夢雨的墓碑直接碎,本源飄散於空中。
一邊的希爾斯毫無所,他見蘇白看向他,聳了聳肩,道:「這倆人的本源,我可不敢去要。」
希爾斯也是怕的。
蘇白點點頭,張開,兩道本源被蘇白吸收,希爾斯擔心,他蘇白可不擔心。
今生今世,自己最大的人生目標還是食其喝其,眼下的本源,無非是開始的一點利息。
徐福當初想要毀了自己,是因為徐福看出來自己到底想也要以何種方式去證道,但是徐福低估了自己對記憶的堅守,或者說,是徐福低估了蘇白對仇恨的堅持。
人們常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但有些事,沒有和解不和解的說法。
滇國玉璽發出璀璨的芒,懸浮在蘇白面前,它似乎能夠到蘇白這次回到這裡時是要做什麼。
蘇白是它的主人,而它的作用,就是為證道者在這裡的法,有點像是古代舉行祭祀時的大鼎,但對於它來說,沒什麼能比陪伴自己主人一起證道更為開心。
有靈,這滇國玉璽的靈則更為單純。
「我要開始了。」蘇白對希爾斯說道。
「請。」希爾斯做了一個「請」的作。
「你不退遠一點麼?」蘇白問道。
「你是證道又不是洗澡,我還需要迴避?」希爾斯笑著問道。
「我怕你被我帶了進去。」
希爾斯沉默了一會兒,他沒說蘇白在故意裝,而是道:「如果你證道的影響我都抵抗不了,那我這道,也就不證了吧。」
見希爾斯堅持,蘇白也就沒再說什麼,
而是直接向黃泉走去。
滇國玉璽的輝開始越來越盛,
黃泉的波濤開始越來越兇猛,
無數的怨魂骸開始瘋狂地鼓噪,
整個東方證道之地在此時徹底地喧囂起來,如同烈火烹油。
希爾斯看著蘇白慢慢地走近黃泉,
然後,
在他的視線之中,
蘇白的開始慢慢地小,開始不見,化作了最為純凈的存在,
也就是靈魂。
一縷孱弱卻又有著屬於自己意識的亡魂飄出來,
這是蘇白,
蘇白就是他。
曾幾何時,蘇白曾有幾年的時間,一直是以一隻小鬼的份存在著的,當時,小白還在生活,蘇餘杭和劉夢雨也在家裡生活,而蘇白就是一隻鬼,飄飄,在客廳里,在廚房裡,在臥室里,他離不開,他跑不掉,被錮在這裡。
在那段時間裡,他領悟過什麼真正的寂寞,什麼真正的空虛,在每個孩子都最需要爸爸媽媽的時候,他沒人能看得見他,看得見他的人裝作看不見他。
這不是被忽視,而是徹底被當作不存在。
這是蘇白真正的年,也是他真正的記憶。
現如今,
證道,
以過去,以今朝,以未來為契機,
先證過去!
明確自己的過去,才能把握自己的現在和未來。
孱弱的亡魂在滇國玉璽的加持之下飛黃泉之中,四周無數怨魂骸躍躍試,似乎想要飽餐一頓,但滇國玉璽的芒讓他們不敢放肆。
只是很快,
滇國玉璽慢慢地收起自己的芒,似乎放棄了對蘇白的保護,
四周的怨魂骸們可不在乎這到底是誰,直接撲了過來。
他們開始撕咬蘇白的靈魂,開始吞噬蘇白的靈魂,
這是他們的日常,也是他們的本能,
他們就是賤骨頭,當你強大時,他們拿你當主人,當你弱小時,他們拿你當獵。
然而,每一個企圖靠近和撕咬蘇白的骸怨魂都開始了燃燒,發出了陣陣慘,
可怕的火焰像是病毒一樣開始向四傳播,
蘇白的靈魂還是飄在那裡,似乎本就不為多。
黃泉里的水依舊滾滾流淌,沒有盡頭。
我曾追思我的過去,
我曾尋找我的過去,
我曾以為自己沒有過去,
但因為你,我擁有了過去。
蘇白的靈魂開始逐漸變得凝實起來,
黃泉深,由煉化的骸重組出來的一年的浮現而出,
年是蘇白小時候的模樣,他緩緩地睜開了眼。
「我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記憶,就是我的記憶。」蘇白看著面前的,他很孱弱,不值一提,但對蘇白來說,卻意義格外重大。
「你是被我殺的,你也是我和你競爭之中的失敗者,不,我們之中沒有失敗者,無非是當初被選派在了不同的角度和位置而已。
今日,我證道,於黃泉中重塑一個你。
我要與你真正的統一,冥冥之中,你若有靈,請回答我。」
蘇白的靈魂圍繞著年的軀飄著,
年緩緩地睜開眼,他的眼珠漆黑一片,空得可怕。
黃泉,逝者終去的地方,在這裡,你能召喚出逝去的亡魂,但到底這個亡魂是真的還是假的,是虛構的還是真實的,沒人能清楚。
世界的本源,生命的流轉,就是廣播,也無法完全察清楚。
年角出了一抹冷笑,他看著蘇白,開口道:
「我恨你。」
岸邊的希爾斯倒吸一口涼氣,
這證道,才剛開始,就要失敗了?
然而蘇白不為所,繼續飄在年邊,
年繼續道:
「我恨你,還沒把爸媽送到地下來陪我,我真的……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