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格東雖說早年的化學知識早還老師了，但陳法醫的講述他還是聽得懂的，他總結一下，道：「你的意思就是說，裡面一共發生了兩個化學反應。先是金屬鈉跟水反應產生強鹼的氫氧化鈉和氫氣，隨後氫氧化鈉溶解了鋁紙，接下來錢就被腐蝕了。對嗎？」

「恩，沒錯。」

王格東撓撓頭：「這聽著也不複雜。」

陳法醫道：「這兩個反應都不複雜，但兇手會想出這種法子，用這兩個連環化學反應來達到目的，我覺得很了不起。尤其是用石灰石覆蓋，保證金屬鈉不會事先變質。隨後金屬鈉與水接產生的氫氣，衝破石灰石的覆蓋層，讓反應更快速充分地進行下去。並且兇手在夾層上做出一個個小網格，有兩個作用，一是金屬鈉在空氣中反應極快，兇手只有放一個網格馬上覆蓋一層碳酸鈣才能保存，二是金屬鈉在水中反應很劇烈，這麼多的金屬鈉一起投水中，恐怕都能產生炸的效果，箱子會劇烈震。但先裝小網格再用碳酸鈣覆蓋，就能使金屬鈉與水接的表面積減，從而讓反應慢慢進行。總之，這想法很有創意了，我從未見過。」

王格東覺有點茫然無措，做刑偵工作的人，年紀都不小了，哪還會記得幾十年前學的化學東西，想了片刻，道：「你剛才說的高純度尼古丁，哪能買到？」

「應該買不到，這方面的購買渠道我還要再跟同行問問。」

「好吧，那就先這樣，有什麼結果第一時間通知我。」

王格東有點喪氣地走了，他覺得這個綁架案的整個思路還沒完全理清，他需要從頭再想一遍。而兇手又是用尼古丁，又是搞化學反應，他可從沒見過這種水平的歹徒。

王格東躺在椅子里，分析著案。

剛才老陳又來找過他，把更多的況向他做了彙報。

由於江小兵被泡了很多天，上沒找出明顯傷口，只能判斷死於尼古丁中毒，應該也像王麗琴一樣，被什麼東西扎的吧，但怎麼死的，沒法知道。

很多東西里都有尼古丁，如每天在的香煙，還有一些殺蟲劑里，但都是微量的。別說高純度的尼古丁，就是低純度的市面上也買不到。高純度只有一些醫藥公司里有專門的生產，作為臨床上用藥。

而尼古丁作為劇毒質，國管控非常嚴，由於用途，也沒幾家公司會去專門生產，更沒購買渠道。並且生產時的管理也異常嚴格，因為尼古丁可以直接通過皮和空氣進人，所以生產時也要很小心，工作人員都做好充分的防護工作，生產出的高純度尼古丁，本不會讓工作人員有機會帶出來。

所以陳法醫的推斷，尼古丁是兇手自己煉出來的。

事實上自己提煉尼古丁並不複雜，大學的有機化學課本里有專門介紹，香煙是最簡單的提取材料。但一般自己實驗室弄出來的，都是普通濃度的尼古丁，提煉高純度的，要頗費一些功夫。

如果陳法醫推斷是正確的，兇手是自己提煉出高純度尼古丁的，那麼兇手顯然是個化學專家了。

同時，兇手弄壞一箱錢的計謀更是匪夷所思，兩個化學反應不複雜，但兇手經過心策劃，簡直是他首創獨一無二的犯罪方式。

首先，金屬鈉作為最活躍的金屬，與空氣或者水分一接就發生反應，通常是保存在煤油里。而兇手想出了用石灰石做隔絕的方法保護。石灰石不與金屬鈉反應；石灰石吸水好，不會導致水分與金屬鈉的接；石灰石被做封覆蓋，也隔絕了空氣與金屬鈉反應。同時，這一層石灰石也保證了箱子落水中后，金屬鈉不會瞬間與水完全接，產生炸般的劇烈反應。

其次，箱子扔湖底，水進箱子后，先是石灰石吸水，隨後水滲到金屬鈉區域，金屬鈉反應產生氫氧化鈉和氫氣，氫氣自然要衝破石灰石冒出來，於是石灰石的封覆蓋就破損了，金屬鈉和水充分接，發生反應。這也是為什麼小李在箱子下沉后看到更多的水泡冒出來。

最後，在整個箱子充滿強鹼溶的況下，包裹錢的鋁紙被迅速反應消融，隨即所有錢被腐蝕得乾淨。

好一個妙的犯罪思維！

若不是兇手現在是王格東的對手，而是他在看著其他人的卷宗，他都要忍不住為兇手拍掌稱快了。

從頭到尾，兇手一直牢牢把握著王麗琴和警方的心理，把握了他們的行為，一步步按計劃進行。

王格東本埋怨自己為什麼每一步都按兇手的計劃走，每一步都被兇手算計，但他仔細從頭到尾分析一遍整場案，才發現，即便從頭再來一次，兇手也一樣會得逞，因為兇手每一步給他們的選擇，都是只有一條路的必選題。

案發當晚，江小兵獨自走進安樂路，當時街上沒有其他行人。兇手不知用哪種手法，將高純度尼古丁扎進了江小兵，同時，兇手也打開了錄音，錄下了江小兵最後發出了「啊……啊……你要幹什麼，不要……啊……」，隨即，毒素及神經，江小兵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再也沒醒過來。之後，兇手應該是用汽車把江小兵帶走，離開了安樂路。

第二天，兇手打電話給王麗琴告知綁架，當時江小兵已死，兇手錄的江小兵最後聲音只能用一次，自然要用在最關鍵時候。所以兇手才要一直聲稱自己是中間人，不讓王麗琴與江小兵通話。所以林傑那幫蠢貨才懷疑綁架案是場戲。於是直接以刑警隊名義與兇手通話，奉勸兇手來自首。

兇手知道警方已介，警方不相信是綁架案，又沒法讓江小兵活過來通話，只能割下耳朵煮給警方，使警方鑒定不出這耳朵是死人的還是活人的。

雖然那時王格東就懷疑江小兵已經遇害，但那也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支持。在沒法確定的況下，不管換哪個刑偵專家，首先都是要保證人質安全，加上他們對綁匪的份位置毫無所知，不可能冒險武斷認為接下來的贖金是個騙局，拒絕綁匪做易。話說回來，就算那時他們知道江小兵已死，在不知道兇手份位置的況下，想要抓獲對方，也只能繼續跟他做易。

在這件事上，王格東認為自己沒有做錯，換誰都是一樣的選擇，不跟兇手繼續易，對方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以後還怎麼破案？上級聽完報告一定是認同的。

再接下來，綁匪準確抓住了警察的心理，給了警察三天破案。這三天的抓捕工作中，王格東自問也沒有犯錯。他們通過監控，通過走訪，通過排查，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但兇手太狡猾，始終沒留下線索。三天工作徒勞無功。

三天期過，綁匪選擇了南湖水庫的石頭灘做易，那時綁匪顯然已猜到表弟是便，但他沒直接點破，而是順水推舟，任由公安的安排進行計劃。

那時用真錢進行易這個命令，我是否下錯了呢？

王格東尋思著，最後搖搖頭，換其他人，也會下令用真錢的。

第一，當時兇手為了讓警方和王麗琴打消江小兵已死的顧慮，播放了那幾秒的錄音。警察都相信了江小兵還活著，本不會想到那幾秒鐘的話是生前錄音，從保護人質角度考慮，需要用真錢易。

第二，小李和王麗琴檢查過箱子，沒有發現異常，並且小李帶槍，把箱子扔到湖底后，他與箱子的距離不超過四米。箱子裝了三百萬，總重至有七十多斤，即便綁匪是個游泳高手，從水下距離持槍民警不到四米的地方，把七十多斤重的箱子拿走，顯然是不可能的。加上箱子里裝了GPS裝置，綁匪拿錢更是自找死路。

第三，由於綁匪多次警告不要使用假錢，王麗琴因警方三天沒找到關於綁匪的任何線索，對警察的能力產生懷疑，更不敢用假錢糊弄對方。

幾項因素一中和，導致他們最終用了真金白銀的三百萬跟兇手做易。

對此，王格東自問也沒做錯。

即便刑偵經驗再富的人，幾時遇過這種案子，見識過這種手段？

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手段！

在警方看來萬無一失的準備后，經過十幾分鐘，他們這才發現被綁匪騙了，錢全毀了，綁匪給出的理由是早提醒過王麗琴別讓警察跟著。

到此，現有的綁匪行為和調查線索，依然看不出綁匪並不是真正要錢，而是要殺了王麗琴。

儘管被騙，但警方還有其他選擇嗎？要抓住兇手，還是只能繼續易。

到了第二天，狙擊手和幹警已經在周圍布置好，把石頭灘監視得嚴嚴實實，這才放心讓王麗琴一個人去易。

同時也長了個心眼，這次用假錢。

但在最後關口，兇手用了新的招數，依舊不現，把王麗琴在短短三分鐘里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