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來拉業務的律師，方木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有點納悶。這個人他聽說過，姜德先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律師，案源多的應接不暇，怎麼會為這樣一件發揮空間極小的案子主找上門來呢？

律師界有一個不文的規律：剛剛出道的律師往往會接一些刑事案件，尤其是死刑案件的委託，希通過功的辯護來打出自己的名號。而姜德先早就不需要這種名的方式了。

羅家海苦笑了一下，「謝謝你，不用了。我不需要律師。」

「你需要。」姜德先的語氣堅決，「按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死刑案件必須有律師介……」

「死刑」這兩個字似乎刺激了羅家海，他的臉一下子沉下來，「對不起，我不需要。我也沒有錢支付給你。」

「不。完全不需要任何費用，」姜德先急忙說：「我免費給你辯護。相信我，我能保住你一條命。」

「不用！」

「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小夥子。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

方木不得不懷疑姜德先的職業素養，跟一個幾乎必死的人探討家人與親，毫無疑問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而羅家海也在這種刺激下喪失了理智。

「滾！」

他向姜德先猛撲過去，卻忘記自己的腳上還帶著腳鐐，剛邁開一步就跌倒在地上。姜德先嚇得倒退了兩步，臉煞白。

負責看管的兩個警察急忙七手八腳地把羅家海按住，羅家海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滾，滾開！別想用我們來為你自己沽名釣譽……滾！」看那架勢，似乎要從姜德先上咬下一塊才善罷甘休。

好幾個警察聞聲上來幫忙，看見一個警察出了警，姜德先又跳過來大聲說：「我警告你們，不要對我的當事人使用暴力。否則……」

方木一邊讓那個警察把警收起來，一邊毫不客氣地推開姜德先：「他還不是你的當事人呢，你先閉！」

羅家海很快就被制服了，一個警察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抬起頭來對方木說：「對不起，方警，我看我們得把他帶回去了。」

其實不用他說，方木也知道今天的談話是不可能的了，他無奈地點點頭，示意他們先把羅家海送回看守所去。

目送羅家海被兩個警察架出了正廳，方木轉過來，卻看見姜德先也向門口的方向張著。大概是到方木正在看著他，他回過頭來。四目相對，方木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來不及消退的神。須臾，他的眼神又重新恢復了職業的冷漠。

姜德先律師沖方木點點頭，轉走了。

方木想了想，繼續留在分局也沒什麼意思，也起向門口走去。

剛剛走出正門，就看見一輛黑的奧迪A6汽車從面前疾馳而過，坐在駕駛室里的，正是姜德先。他看著它像一條矯健的鯊魚一般迅速融了城市的車水馬龍之中，微嘆口氣，走向自己那臺吉普車。

上車，發，方木卻遲遲沒有踩下油門。很快，他發現自己在回憶姜德先的眼神。那是一種在職業律師的臉上很出現的神。

那就是，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