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接到案報告后,迅速組織圍捕,並於今日凌晨一時二十分將犯罪嫌疑人所駕車輛截獲。犯罪嫌疑人黃潤華被擊斃,犯罪嫌疑人譚紀重傷昏迷,另一名犯罪嫌疑人羅家海在逃。警方在這次圍捕行中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編號為C09748的警員魯旭榮犧牲。
另兩名犯罪嫌疑人曲蕊和姜德先被依法拘留,考慮到此二人有結夥作案的重大嫌疑,專案組擬定向市局申請將拘留期限延長至30天。
經過今日凌晨的撞擊,麵包車已經嚴重損,但是勘驗人員還是在車裏發現了大量證,其中最重要的是一。
死者聶寶慶,男,年齡33歲,演員。發現死者時,他全赤,被裝在一條麻袋裏。法醫推斷他的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天夜裏20時至零時之間,死亡原因為機械窒息,從檢況來看,應該是被人徒手扼死的。
奇怪的是,上遍佈紅圓圈。方木問道:「你們畫這些紅圓圈是什麼意思,重點檢驗麼?」
「不。」法醫停下手裏的工作,「那不是我們畫的。」
「什麼?」方木很驚訝,「你的意思是———送來的時候,上面就有這些紅圈?」
「對。」
有意思。方木興起來,他仔細觀察這些紅圈,發現死者的眼眶上有一對,軀幹部位也有幾個。「這些紅圈框住的———是什麼位置?」
「哦,這我倒沒想過。」法醫也來了興緻,在死者上大致比量了一下,「這是心臟,這是肝臟,這裏是小腸,這裏嘛,應該是胰臟,後背那兩個是腎臟……嘿嘿,有意思,都是可捐贈移植的。如果再加上骨骼、皮、管和造幹細胞……」他在死者上比劃著,「……這傢伙就全都是寶了,嘿嘿。」
方木沒有笑,而是陷了沉思。
據那兩個巡警講,發現麵包車的時候,它正停在醫大附屬醫院附近,而死者的上又被兇手在可供捐贈的位置上畫了紅圈,難道他們是想把死者當作一個捐贈者棄置在醫院?
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死者份待查,就算是無名,也會被醫療單位用作試驗和教學,不可能隨便割下用來移植的。也就是說,兇手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讓死者捐贈,而是利用它的來表達自己的某種緒。
這又是一個儀式。問題是,在這三個人中,儀式的主角是誰?
魯旭的告別儀式在龍峰墓園舉行,除了留守必要的警力外,幾乎全市的JC都來給魯旭送行。
告別大廳中央,魯旭著全套制服,靜靜地躺在花叢中,容安詳。在他的腰間,一隻塑膠警用訓練槍在槍套里。這是方木送給他的臨別禮。他為尋槍犧牲,就讓他帶著槍上路吧。當方木眼含熱淚向他三鞠躬時,眼前依然是魯旭在小酒館里握住自己的手的樣子。「兄弟,兄弟。」
如果有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方木一直守在龍峰墓園。1月23日是沈湘的生日,如果羅家海尚未逃往外地,也許他會在近日來此地祭奠沈湘。
前幾日均無發現,23日當天上午,監控里終於出現了一對男,經辨認后確認是沈湘的父母。二位老人在墓前耐心地打掃,擺設祭品,沖著墓碑喃喃自語,最後哭泣著相擁而去。此後監控再無可疑人員出現,在墓園的各個角落裏巡視的JC也不斷傳來「一切正常」的消息。邊平指示所有設伏人員保持高度警惕,做好羅家海夜間前來祭奠的準備。
夜幕漸漸降臨。在監視前守候了一天的方木在邊平的再三催促下,拿起早已變涼的盒飯狼吞虎咽。正吃著,負責監視的同事忽然「咦」了一聲,隨後就大有人來了。
方木把盒飯一丟,起撲到監視前。雖然室外的天已黑,但是啟了夜視功能的視頻設備還是把圖像清晰地傳回到監視上。大理石墓碑前,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緩緩彎腰,向沈湘鞠躬。
方木盯著眼前的監視,畫面上的老人已經讓他的心震撼到了極點!
周老師正在一間宿舍里修理床鋪。他對方木的來訪頗有些意外,笑呵呵地問:「你怎麼來了?」
方木沒有笑,直截了當地說:「周老師,我想跟你談談———是關於沈湘。」
周老師彷彿被雷擊了一般渾一震,手裏的扳手「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好吧。」周老師雙拳,彷彿在鼓勵自己吐一個難以啟齒的,「你聽說過Skinner'sBox麼?」
「斯金納的箱子?」方木睜大眼睛,「你說的是伯爾赫斯·弗雷德里克·斯金納麼?」可是,這樣一個備爭議的科學家,和這些案件有什麼關係呢?
「八九十年代,那是一個思想遭長期錮、又猛然噴發的時期。」周老師眼神迷離,「所以,我在擔任心理研究所的主任后,選擇了一個當時在我看來可能改變人類進化軌跡的課題———教化場計劃。」
「教化場,什麼意思?」
「斯金納夢想以行為工程學來建構人類社會,以行為理論來控制人類的行為。實事求是地講,我對此很興趣,因為我在文革期間看到了太多違背人們本的行為,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引發了那次全民質的集失常。如果能找到那種神奇的力量,我們將徹底強化人類的社會,以此構建一個更為好的世界。我們設想建立一個在外部影響人類行為的場域,並把它命名為教化場。」
「你的意思是……」方木突然到一陣噁心,「用訓練來培養人類的個進而影響行為———就像訓練一樣?」
「整個計劃只有我和我的助手才知道。我們首先選擇了一些人作為實驗對象,然後安排志願者在實驗對象的生活中人為製造一些突發事件,例如目睹行為、突然被陌生人擁抱、帶至黑暗場所等等。然後改派其他實習生跟蹤記錄實驗對象在突發事件后的反應況。當然,試驗的目的和容對他們也是嚴格保的。這樣,就可以確保實驗的目的和過程無人知曉。」
「後來呢?」
「斯金納證明了獎賞對於建立良好行為的幫助,而我將證明懲罰對於塑造人的行為同樣有效。可就在兩年後,意外發生了……一個志願者強了試驗對象。」
「沈湘?」方木失聲道。
「對。」兩行眼淚刷地一下從周老師蒼老的臉上滾落下來,「我震驚得無以復加,整整一天沒有出辦公室。我開始思考我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真正的科學研究,也第一次萌發了放棄實驗的想法。而之後發生的另一件事,讓我徹底下了決心。」
「什麼事?」
「有一個孩子在實驗后,承不住心的恐懼,自殺了。那孩子,就是維維……」
「啊?」方木震驚得一下子跳起來,「趙大姐的兒子?」
「對。維維死後,我決定徹底放棄教化場計劃。我銷毀了全部實驗記錄,然後,我辭了職,因為我覺得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做一個心理學家了。我改了名字,徹底離了原有的生活圈子,還在郊區買了一塊地,建了一所孤兒院,把已經瀕臨絕境的趙大姐接了過來。我要以此來為我前半生所犯的錯誤贖罪。」
「可是事沒有完結。」方木慢慢地說,「教化場計劃並沒有終止!當年的實驗對象正在一個個殺死那些志願者。」
「不可能!」周老師一躍而起,緒幾近失控,「當年的實驗記錄都被我銷毀了,他們不可能知道志願者的份!」
「沒什麼不可能!」方木向前邁了一步,近周老師的臉,「你當年的助手是誰?」
這句話好像提醒了周老師,他怔怔地盯著方木,可是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對不起,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是請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弄清楚。這是我種下的孽,請給我個贖罪的機會。」
方木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緩緩說道:「好的,隨時跟我保持聯繫。」說罷,他就起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方木突然轉過,低聲問道:「當年強沈湘的志願者什麼名字?」
「王增祥,當時是自來水公司的一名員工。」周老師眼睛盯著房間的暗,「對不起,我當年沒有報警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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