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走後我一直記掛著他的手,托陳星哥跟醫生掛了個號,等我哥忙完就把他扭送醫院。
陳星哥趁機和我聊天,問我最近緒怎麼樣,有沒有惹我哥生氣。我肯定要把這次超級矛盾用謊話遮掩過去,不過陳星哥並沒問得太深,說早以前我哥從他那兒寄放了點東西一直沒拿走,他最近準備搬家,怕弄丟了,想讓我把東西帶回去。
我屁真的疼,往裡面懟了點藥還是忍著去了,因為我哥晚上得去醫院,沒空,東西不拿也給人家添麻煩,我知道我哥很不喜歡麻煩別人(他托人辦事向來不讓對方吃虧,也從不佔朋友便宜)。
我去了,陳星哥對我被打腫的臉和遍布掐痕的脖子興趣濃厚,幫我敷冰消腫,再三確認我沒有經歷校園暴力和家庭暴力。其實我只是朋友太暴力。
他拿了一個小木盒子給我。我以為是什麼大件兒呢,就一掌大小的盒子,這能佔多大地方。
陳星哥看我擺弄,輕喝我:“別給摔了,這東西死貴,我記得是好些年前你哥出差,人傻錢多花十幾萬買的,買回來就撂在我這兒,也不拿走,搬家人多手雜,我怕給他弄丟了。”
我腦子裡大概有個模糊的念頭,打開盒子果然印證了猜測。
裡面是串紫檀珠子,和我戴在手上的一模一樣,我一直納悶我這串上的真言為什麼隻刻了半截,還以為是景區拿工藝糙的東西騙錢,沒想到是兩串是一對,可以拚在一起。
我哥有點可憐,買了手串不敢說實話,甚至不敢拿回家,怕我嘲笑他。我再也不在他臉上寫變態了,他會當真。
我突然想起之前我把我這串轉送給江雪過,還讓我哥看見了。不知道他當時怎麼想,我很疚,把他的心思隨手扔給了別人,好在人家還給我,不然我只能覥著臉去要回來,但不管怎麼樣我肯定會要回來。
我揣著那盒手串下樓,看見公寓外的垃圾桶邊鑽了一叢野地莓,莓果表面淋著餿菜湯掛著塑料袋,天氣熱時垃圾桶很臭,小區居民們著鼻子匆匆經過。我站在垃圾桶邊欣賞它,又臭又髒地鮮活生長。
我回家補了個覺,下午去學校,四班幾個哥們招呼我打球,我沒去,提拉著書包進班,又是南瓜劉在講數學卷子。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認真聽南瓜劉講課,他總是講得很賣力,臉上的跟著在講臺上七扭八拐比量著畫圖的一起抖。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南瓜劉板起臉瞪我,我趴在桌上歪著頭出腦袋,說“等於2倍號2”,他又迅速和藹起來,推了推眼鏡講下一道錯率高的題。
後兩節自習我埋頭做理綜卷子,從頭到尾看下來基本沒有哪道題是我會做的,隻好從頭開始,翻書,翻練習冊,整整兩節自習課,我隻做完了理選擇。
但時間快到了,我讓江雪幫我請假不上晚自習,提起書包溜了出去,校門口附近開了一家花店,我買了一束玫瑰藏進書包裡,坐公去我哥公司接他下班。
公司保安認識我,放我進地下車庫等他,我在他的寶馬邊蹲了一會兒,我哥慢慢走過來,還在滔滔不絕講電話。
他臉很蒼白,心也十分惡劣,對方先掛了電話,我哥猛地把手裡的文件摔到地上,攥著手機用力順了順氣,足足咬了半分鍾牙才冷靜,蹲下來扯著頭髮無聲地吼“你媽”。我看到了他罵人的口型,青筋暴起的太和狂躁不堪的猙獰表,想立刻過去抱他,又覺得不好,於是掏出手機先給他撥個電話。
段銳怒不可遏地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備注時表神奇地立即平靜下來,倚靠到車門邊接我的電話。
我手腳並用悄悄爬到車庫口,電話剛好接通。
“嗯?”
“我來接你了,大概還有三十秒到車庫,下班了嗎。”
“嗯。”
遠遠的,我看見我哥在掛電話的同時飛速整理褶皺的領帶和凌的頭髮,撿起地上的文件拍了拍灰塵,我走到他面前時他已經容煥發,對我出兩顆乖巧的虎牙。
“其實就是想逃課吧。”他揚了揚下頦示意我上車,“走,吃點好的去。”
當然不是因為想逃課。我搶先坐進駕駛座,我哥也就沒跟我搶,車線幽暗,我從書包裡拿出被皺帶和花瓣的玫瑰送給他。
他很驚訝,角翹起來,了下咳嗽兩聲,把花接過來放在上,看得出來我哥想裝出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然而眼睛余又頻頻往花上瞥,終於忍不住了,開始上手翻那束花,在裡面找到了花店附贈的卡片,看到裡面只有一句自帶打印的花英文“Love you every day”,有點失的樣子。
不好,失算了,我下次會記得給他寫卡片。
我啟車子,若無其事問他,今天工作還順利嗎。
我哥輕松挑眉:“好啊。”
我不穿他,但我知道公司裡把持權的那幾個老頭子肯定又欺負我哥了。
我把手過去,他看著我訕笑:“幹嘛?”
我抓住他的手,牽握著。
我哥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笑笑:“行吧,不算特別順利,不過遲早會好的。今晚回家加個班。”
“會好的。”我回答他。
我趁他不注意直接把車開到醫院,我哥兩條長支在車門裡面不下來:“至於來醫院嗎?塗點藥膏就行了,我著急回家趕工作,咱先吃飯去。”
我連扯帶拽把他揪下車,號陳星哥已經幫我掛好了,到了醫生面前我把我哥推到椅子上,跟醫生說:“我是他哥,他等會要是疼哭了您別笑他”。
醫生暼了一眼我上的校服,又瞥了一眼我哥上的西服,樂了。我哥也跟著樂,著笑,悄聲提醒我“寶貝,過了,過了。”
他委婉地告訴我我現在的舉有點用力過猛。我覺得並沒有,等我逮住機會他一頓,他就知道什麼用力過猛了。
醫生罵他不早來理,同時給他洗傷口上的膿然後消毒,我哥一聲不吭低頭玩手機,我張得滿手都是汗。
臨走我哥左手小臂裹了一層薄薄的氣紗布,我終於松了口氣,走出醫院時索著去牽他的手,指尖剛到他,就被抓住握進了手心裡。
他把我推到車門上靠著,雙手扣在我兩側,微揚下頜打量我:“今天太打哪兒出來了,你還是我家小琰嗎,把我氣人撒潑搗使壞的作小琰還我。”
我無法再還給他。
我發現人並不是逐漸長大的,可能在某個風雨加的深夜被雷聲驚醒,想被人抱在懷裡哄哄,卻發現一直充當保護者的那個家夥也在捂著耳朵發抖,人就突然長大了。
我開車帶他回家,他靠著玻璃窩在副駕駛睡覺,西服皺堆在上,懷裡抱著我的花。我拽出花束裡的卡片,用筆在上面寫:“送給親的哥哥段銳。”
我想了想,塗掉了上面那句,又寫“送給寶寶段銳。”
思考之後又被我塗掉了。
最後卡片被我塗得七八糟,僅剩的字在隙裡——
“累了就和我接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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