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縣，穆家村

　喬木正躺在木床上，半睜著眼睛，木木的看著不遠的蛛網，聚會神的聽著外面幾個人的吵鬧。

　“娘被氣昏這事跟我可沒關系。

　都是老二家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在挑撥，今天竟然還當著娘的面說娘待，說要分家，說只要他們二房分出去，他們二房就能過好日子，就不用補我們大房三房了。

　你看看，說的好像老二家的去縣城當學徒，娘沒有出錢似的，如果不是娘花了二兩銀子買了點禮送給王木匠，人家哪會收老二家？”

　三兒媳穆衛氏聽丈夫穆春世質問婆婆氣昏的事，趕忙開口辯解起來，并且指責起老二家的，和老二家今天說胡話的那個大丫頭。

　“二兩銀子，我爹最近幾年哪個月不送一兩銀子回來給你們，從最開始一個月一百文，到后來一個月半錢，一兩，這一送可就是整整十年啊，而且逢年過節的時候，有時候送回來的甚至有兩三兩。

　加起來難道不夠二兩嗎？

　放利子也沒你們這麼狠的！”

　穆衛氏剛說完，二房穆春田的長，也就是剛剛穆衛氏里提到的那個小丫頭片子，立刻用還相對稚的聲音，大聲怒斥諷刺著。

　在看來，當初不過是花了二兩銀子送禮，然后就把爹送到了王木匠那邊吃苦，說是木匠學徒，其實就跟奴仆差不多，任打任罵不能還口，從七歲就開始做學徒工，一直學了十年，到十七歲才算是正式出師，此后更是每個月都得把賺到的錢送到家里來，自己上幾乎留不下一錢銀子，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嚴重厲害的盤剝嗎？

　就沒這麼一本萬利的買賣。

　“大丫，別瞎說，這是應該的。

　父母在，無私產，三弟妹，大丫剛剛瞎胡說呢，千萬別介意。”

　穆王氏就算心同樣也有所不滿，那也不敢明正大說出來，甚至還得訓斥兒，免得讓人把說的話給傳出去，因為子把賺來的錢到公中一起使用，本來就是慣例，各家基本都是這麼干的，就算不滿也沒人敢說，不然是要被別人脊梁骨罵的，罵不孝，罵攪家，如果兒大丫剛剛說的話傳出去的話，那在村子附近恐怕就沒婆愿意上門幫說親了，因為沒有哪家婆婆愿意要這樣的兒媳婦。

　所以，自然得趕堵住兒的，不讓繼續瞎胡說下去。

　“是啊，瞎胡說呢，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哪來那麼多話，還一套一套的，不是你教的還能是自學才嗎，我看你就是對娘早有不滿，借你兒的說呢，然后再跟我們說什麼小孩子不懂事啊，瞎胡說呢，你覺得我傻怎麼了？

　懶得跟你吵，待會娘醒了自有公道，有的人啊，得珍惜珍惜在咱們家的時間，指不定過會兒就被娘攆回家去了，說不定休書都能拿到呢，哎呀呀，我到現在還沒見過休書長什麼樣呢，時候可得讓我見識見識，順帶著，也開開眼界啊！”

　穆衛氏到底是大家婢，說話都比普通人咬文嚼字，挪揄許多，刺了兩句之后也懶得繼續爭吵，拖著自己的丈夫，轉就回屋去了。

　穆王氏雖然還想辯解，可是笨，也只能無奈嘆了口氣，隨后面有些糾結的拽著兒，也就是大丫，回自己屋去了，有些話可不方便當眾人面說，只能回去說。

　喬木聽完外面的爭吵，也是長嘆了一口氣，再次取了顆人參果出來吃下肚，待到消化完畢，覺好了些，這才開始接記憶。

　原生平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個普通農家小丫頭，到了年紀，在婆介紹之下相中了穆家村的穆華譽，當時，穆家還能勉強稱得上是個耕讀之家，家里有百來畝田，三個兒子都有念書，雖然只有一個考中了生，其他都還只能算是個讀書的，沒有任何功名，但在穆家村的地位也還算不錯，頗人尊敬。

　原嫁的穆華譽就是穆家當時唯一的一個生，當然，原的家境也還算不錯，家里給了三畝嫁妝田，再加上穆華譽到了十八歲也沒考中秀才，高不低不就的，所以便相中了當時長得還算白凈漂亮的原，兩人順利親，結婚生子。

　婚后前兩年只生了個兒。

　到了第三年又懷孕時，穆華譽的父親，也就是原的公公生了一場重病，即使變賣家產買各種好藥養著，也只撐了兩個月就去了，因為原婆婆去世的更早，所以在公公去世之后自然是要分家的，可是當時很多家產都已經給公公治病變賣干凈了，所以即使三兄弟平分家產，最終每人也只分了三十幾畝田，外帶著三五兩銀子和間院子。

　原丈夫自詡讀書人，本就不會種田，原雖然想自己種，但當時有孕在，所以最終只能把田租出去，讓別人種，收點租子。

　到了秋天，原生了長子，次日，原丈夫再次落榜，不僅原丈夫對剛得的兒子沒多關注，就是原也覺得這兒子運道不好，并不是很喜歡，后來又生了老二老三老四之后，對老大就更不關注了。

　此后，原丈夫年年趕考，年年落榜，每年考試都得賣掉三五畝田，一連考了七八年后，原生家里除了原自己的三畝嫁妝田外，再無其他田地了，穆華譽也因為屢試不中和家里田都賣的原因徹底崩潰，一病不起，沒兩天就去了。

　之后，就是原一個人拉扯五個孩子長大，三畝田拉扯五個孩子長大的艱辛可想而知，也幸好五個孩子都不錯，小時候沒有生病什麼的，不然恐怕真熬不下去。

　再之后，就是跟普通農家農婦一樣為了蒜皮的小事爭吵過日子，從寡婦變潑婦，好在大兒和大兒子七八歲就開始幫家里忙，幫忙種田做家務，二兒子在七歲的時候，也要去跟一家不要任何禮的木匠學技，可是當時的原知道那家不要任何錢就能跟著一起學的木匠本不愿意教別人手藝，只是想找幾個免費勞力幫忙做活罷了。

　所以，最終還是咬咬牙從家里摳了二兩銀子出來，給他找了個好木匠師傅，當時那二兩銀子對原而言極多，為了那二兩銀子，一連一年都沒沾過任何葷腥，平日也多吃野菜窩頭，緩了一年才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