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沐跟蘇涼打賭，說老白一定會忍不住要酒喝。

但轉眼過去三日，老白在蘇涼的悉心照顧之下，神狀態明顯變好，愣是連個“酒”字都沒提。

老沐簡直懷疑之前把他折騰夠嗆的酒鬼跟如今的老白不是一個人。

蘇涼三天沒出門，每天夜里顧泠都會“夢游”過來找，只聊一會兒當天發生的事，基本都是說他聽著。

老白很喜歡坐在湖邊的亭子里，一坐就是半天，靜靜地看著湖水也不說話。

而老沐過了一輩子半居的清苦生活，如今解放天，整日不見人，哪兒熱鬧就往哪兒去，什麼茶樓酒肆賭坊，玩得很嗨。

這天傍晚時分，蘇涼陪著老白在花園里吃晚飯。亭子四角掛了燈籠，朦朧的映得蘇涼面容更添幾分和，老白又有些失神了。

“主子！救命啊！”齊峻一聲大喊，打破了寧靜。

蘇涼應聲看去，就見齊峻狂奔而來，老沐在后面追，忍冬像是看熱鬧的，不不慢跟著。

“咋了這是？”蘇涼表示不解。

兩人都沖進了亭子里，老沐一把抓住齊峻，先聲奪人，“徒兒，你是不是讓這小子陪我玩兒，都聽我的？”

蘇涼點頭，“我是說過。”

齊峻皺眉，“主子，金前輩要去逛青樓，我不去，他非讓我去！”

蘇涼：……

老沐輕咳，“什麼逛青樓？我這輩子都沒去過，想去瞧瞧熱鬧而已！你小子害怕什麼？能有人把你吃了不？”

齊峻不住搖頭，“我不去！打死都不去！”

“師父想去，就自己去玩兒唄，缺錢只管問忍冬拿。不要勉強齊峻，他是好孩子。”蘇涼神認真。

齊峻無比認同地點頭，他是清清白白的好孩子！

老沐不樂意了，“我就想去看一眼，我就壞了？”

蘇涼搖頭，“不是那個意思。師父想去就去，齊峻不想去，也不要勉強。”

“那我自己去，多尷尬啊！”老沐抓著齊峻不放。

老白聽不下去了，“老金，也不是什麼要臉的事，就別嚷嚷了。”

老沐瞬間怒了，“你居然罵我不要臉？你們都聽見了？他罵我！”

老白搖頭，“我沒罵你，只是說實話而已。”

眼見著兩個老頭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齊峻連忙抱住老沐，“金前輩消消火。”

“那你跟我去玩兒！”老沐還惦記著逛青樓。

齊峻面一僵，“這個真不行！”讓他爹知道，不了一頓揍。況且他自己也不想去那種地方。

老白一臉嫌棄，“小白，你趕讓老金去找他真正的徒弟，別賴在你家，就知道吃喝玩樂揮霍你的錢，毫無用。”

“好啊你！是誰把你帶來的？要不是老子，你早就醉死掉了！過河拆橋！”老沐一聽老白讓蘇涼趕他走，這下是真怒了。

齊峻沒拉住，蘇涼及時擋在了兩個老頭中間，抓住老沐打過來的手，笑得乖巧，“師父，我陪你去玩兒。”

老沐的臉瞬間轉晴空萬里，哈哈大笑，“乖徒兒！我不跟老白計較，他都不是你師父，只是咱們家的客人而已！”

刻意加重的“咱們家的客人”，讓老白臉一下子黑了，“老金，有種比劃比劃，誰輸了誰走！”

老沐輕哼，“誰要跟你打？我要跟乖徒兒出去玩兒！哈哈哈哈！乖徒兒，我們快走吧！”

蘇涼轉，笑著哄老白，“我們就是去喝個酒，看看漂亮姑娘唱曲兒跳舞而已。”

“你一個姑娘家，看什麼姑娘？誰能比你更漂亮？你不是喜歡他徒弟嗎？”老白皺眉。

“可惜人家不愿意。”蘇涼嘆氣。

老白冷哼，“我去找他聊聊。”一副要把顧泠打到愿意的架勢……

蘇涼好不容易把倆人都安好，讓忍冬扶著老白，送他回去休息。

然后蘇涼換了一男裝，也沒易容，當真陪著老沐出府逛青樓去了。

端木熠已經知道蘇涼家里多了兩個老頭，忍冬跟他匯報過，說是蘇遠舟的朋友，曾在蘇涼落難時幫過。

蘇涼跟老沐走在夜下的京城大街上，很多店鋪都沒打烊，老沐看著燈火闌珊的夜景，忍不住慨，“我以前就是傻，人生苦短，該及時行樂才對！白白浪費了大半輩子的，到頭來一無所有！”

蘇涼輕笑，“過去就不提了，當下和未來才重要。”

老沐點頭，“你這丫頭定是上天憐我孤苦，派來拯救我的，哈哈！”

師徒倆悠閑散步，走到了京城最大的青樓尋花樓外。

門口兩個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攬客，看到蘇涼的臉，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著迎上來，“這不是蘇大人嗎？”

蘇涼舉手投足間，端的是個清雋瀟灑的玉面公子。

沐老頭好奇地探頭看向尋花樓里面，一只手下意識地抓住了蘇涼的袖，亦步亦趨跟著，因為太高，一張就習慣地彎腰駝背，倒像個小孩子。

就在蘇涼笑著跟姑娘們打招呼，一只腳就要邁進去的時候，后傳來了馬蹄聲，“小涼！”

蘇涼愣了一下，應聲轉頭，就見林博竣騎馬沖過來。

“誰呀？”老沐撓頭，覺他的青樓之旅可能要泡湯了。

“二哥，出什麼事了？”蘇涼見林博竣神焦急，連忙跑過去。

林博竣翻下馬，“大嫂要生了！”

蘇涼神一震，等老沐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騎上林博竣的馬，揚鞭遠去了。

林博竣也很快離開了，本沒注意到老沐。

尋花樓的老鴇知道老沐是蘇涼陪著來的，想著定是大人，搖曳生姿地走過來，往他上一，挽住了他的胳膊，“老爺，快進來呀！”

老沐本來因為被蘇涼放了鴿子正郁悶，等反應過來，這輩子第一次被人親近的他嚇得尖著跳起來，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

……

這天夜里，顧泠再次“夢游”過來找蘇涼，就見圓明閣空無一人。他并不知道蘇涼去了哪里，先在府里游一圈，確定不在家，想到昨夜蘇涼提起林博衍的夫人近日就要生了，便猜測許是在林家，便暗中過去了。

一直到天快亮，林家響起嬰兒響亮的啼哭聲，母子平安。

在后墻聽了一夜蘇涼接生的顧泠，這才默默離開。

林博衍的兒子長得很像他，林舒志早就取好了名字，林景云。

等蘇涼回到家，已臨近正午，聽齊峻說老沐心不好，才想起來昨夜他們都到青樓門口，把老沐獨自撇下了。

蘇涼找到老沐的時候，他正坐在湖邊釣魚。

從背影看，有模有樣，結果蘇涼走近，發現魚鉤都沒甩進水里，還在一干枯的水草上懸著……

老白又在亭子里坐著發呆，蘇涼遠遠沖他招了招手，然后在老沐旁坐下，“師父，對不住啊，昨夜事發突然，我去給朋友接生了。”

“哦，沒事。”老沐聲音悶悶的。

蘇涼覺得不對勁，“師父不是生我的氣？”

“你去辦正事，我生什麼氣？我在你眼里就那麼小氣嗎？”老沐反問。

蘇涼連忙搖頭，“當然不是。那師父為何不高興？昨夜在尋花樓被人欺負了？”

老沐聞言立刻否認，“胡說！沒有的事！我都沒進去！”

“師父別激。跟我說說，到底咋了？”蘇涼問。

老沐唉聲嘆氣，“乖徒兒，我是不是有病？我想著這輩子也沒過人，過去瞧瞧熱鬧，喝杯酒，聽個小曲兒。結果那樓里的老鴇一靠在我上，我就……”

“怎麼了？”蘇涼神莫名。

老沐神尷尬，“我就嚇跑了……”

蘇涼：……想笑，不行，得憋住……不行實在太想笑了，憋不住了……

老沐看著蘇涼忍不住笑起來的樣子，扔下釣竿，氣鼓鼓地起就走。

蘇涼連忙去追，“師父別生氣，我不是笑話你。”

“你就是笑話我！”老沐瞪著蘇涼說。

蘇涼發誓，真的不是，只是覺得老沐可的。

然后，老沐才說了他的“擔憂”。真不是因為蘇涼，而是因為他昨夜回來之后，想不開居然跑去找老白求安，天亮之后，越想越后悔……

“乖徒兒，我能不能把老白宰了滅口？不然那老混蛋肯定會嘲笑我一輩子。”老沐有點抓狂。

蘇涼拍了拍老沐的肩膀，“師父放寬心，那又不是丟人的事，說明師父很……純潔。”

老沐哭喪著臉，“一把年紀了，被你小丫頭夸純潔，我總聽著像是罵我……不說了，我去找酒喝！”

蘇府多了兩個格迥異的老頭，比以前熱鬧不。

白天才對老沐發誓絕不會把他的糗事告訴別人的蘇涼，是夜再次見到顧泠，就忍不住跟他分了。

“大神，你如果去尋花樓，冷不丁被一個姑娘給親近了，會不會跟老沐一樣的反應啊？”蘇涼笑問。

顧泠搖頭，“我不怕人。”

“確定？我不信。”蘇涼搖頭。

“難道你不是人？”顧泠反問。

“我是，但對你來說不是，所以我們倆之間的接不算。”蘇涼說。

顧泠想了想說，“人的想法是會變的。”

蘇涼點頭，“是啊，老沐年輕時候不想娶媳婦兒，現在我看他很想有個家，可惜太老了，只能湊合跟我們過吧。”

顧泠：……他是在說自己，不是老沐！

“老白一看就是個種，肯定有故事，可惜他什麼都不想說。”蘇涼微嘆，“他恢復得還可以，過幾天我就開始跟他學毒。至于老沐教你的事，等他玩夠再說吧，你那邊也不太方便。”

等到顧泠要走的時候，蘇涼煞有介事地說，“大神，看看老沐，我覺得你也應該轉變觀念，不要等到想娶媳婦兒的時候，人已經老了。”

顧泠心中一，面平靜地點頭，“多謝你的忠告，我會考慮一下。”

“不知道哪個仙兒能了大神你的眼？”蘇涼開玩笑說。

顧泠看了蘇涼一眼，默默飄走了。

……

涼國曜城。

司徒勰和司徒瀚最近心都不太妙。

他們以為蘇涼和顧泠離開之后一定會暗中折返盜取錄，可結果是，不斷接到消息，關注著蘇涼到哪兒了，直到離開涼國境，回到乾國，皇宮里也沒有出現任何賊或刺客，比以前都平靜。

如今蘇涼和顧泠都已平安回到了乾國京城，司徒勰和司徒瀚各自拿著半本一模一樣的錄，越想越覺得事不對勁，很不對勁！

錄上的圖紙都是殘缺的，這件事是涼國皇室放出的消息。沒見過錄的人，按理說應該懷疑是他們謊稱的不能用。

可不論涼國皇室的人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過了正月，涼國就派出了迎親隊伍前往乾國，為太子司徒朝迎娶乾國公主，帶隊的是司徒勰的長孫司徒璟。

待乾國公主出嫁時，乾國送嫁的人到涼國，將會為端木忱迎娶司徒瑤回去。這是去年就定好的。

……

蘇涼再次進宮，是為還之前借的藏書閣的書，見到端木熠的時候，發現太子端木忱、國公秦慷、蕭老丞相都在，最奇怪的是，在場的還有邢老太君和邢玉笙。

蘇涼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看這陣仗，一定跟忠信侯府有關系，不然邢家祖孫不會出現在這里。

“聽說你已認了忠信侯做義父？正好你來了，今日的事，你也聽聽吧。”端木熠指了邢老太君旁邊的位置，讓蘇涼坐下。

蘇涼落座后，很快得知了事原委。

去年定的和親人選是六公主端木芊芊，但被端木澈給殺了。皇室沒有其他的年公主，連郡主也沒有。

這件事蘇涼在去涼國之前還想過，覺得端木熠應該會選一個大家閨秀認作義嫁去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