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鏡堂冷哼一聲,道:「路膺年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手不該就不要!」
一個老師抱怨道:「您老別把我們當傻子啊。他教的東西說不定已經擺在劍眉公的桌案上,有了路膺年和二夫人的下場,誰還敢做什麼?說句沒骨氣的話,我們現在結方運還來不及呢。」
「我們要是奪了他的名作,他若一生氣請聖裁,那可是至奪一族、三代文位的大罪。那路膺年有二夫人撐腰敢小看方運,可昨日全城的高都去了他家,現在誰敢奪?」
「是啊,老太爺還誇了大夫人幫方運幫得對,說以後家裏大事小事都讓大夫人管,二老爺徹底失勢了。」
「主家的事豈容你們在背後議論?」方鏡堂沉聲道。
賀裕樘問:「院長,這《狐貍對韻》要不要馬上在族學里推廣?」
「這《狐貍對韻》考究很多,比《三字經》都繁瑣,正式書可能要很久,先等一等。等教完《三字經》再請方運教。」方鏡堂道。
一個生老師突然低聲嘆氣,道:「恨不能晚生二十年。」
眾人一愣,嘆氣聲接連而至。
「我確信不出十年,這一屆甲班孩子大半都會為秀才舉子,就算有人考中進士我也不吃驚。」
「這方運,不得了啊,或許會和百家半聖一樣自一家。」
「或許能更上一步。」
眾人沉默,還有一個更大的可能,但沒人敢說。
方鏡堂笑瞇瞇地道:「我方氏族學將來可是要做書院的,甲班只有二十個學生太了,至要四十名學生才像個書院。」
「您老的意思是把別的班的學生送到甲班?這不太好吧。」賀裕樘道。
「誰說是別的班?是別的族學,是別的書院或私塾!新的二十個名額里,十個是免費名額,憑真才實學考進來,另外十個是收費名額,咱們族學可不能總賠錢。別的班也可以擴招。」
眾老師這才明白,一人笑道:「姜還是老的辣,借方運的名號打響族學,只有您才想得出來。」
「不過方運會不會不高興?畢竟他還要考科舉?」
「當然要先問過他再做打算,教書育人也是傳播文名的重要手段,一旦他了名師,江州的孩子和父母必然更尊敬他。若是族學將來真了書院,就稱為『方運書院』或由他命名,讓他當院長。之後咱們書院出去的都是他的學生,自一社不在話下。」
「方社?好!」所有老師這才明白方鏡堂的用意,書院只是開始,壯大方運和方家才是目標,心思活躍起來。
方鏡堂笑得更開心。
一堂課講完,方運向外走去,對著奴奴一勾手,就像小松鼠爬樹似的,飛快地爬到方運的肩頭,然後輕輕舞著大尾。
方鏡堂走過來道:「一起去教習室,我們想與你商量一件事。」
「好。」方運道。
回到教習室,方鏡堂開門見山道:「方運,我想把甲班的學生增加到四十人,你是否接?」
方運道:「四十人和二十人對我來說差別不大,我沒意見,不過其他負責批改作業和試卷的老師擔子就有重了。」
「你沒意見就好。」方鏡堂笑道,「族學會不斷擴招,一旦達到書院的標準就會去文院申請,我想讓你為書院命名並書寫匾額。」
「為書院命名太過重要,就由您或大伯父決定吧。」
「不不不,方氏族學要升格為書院原本是不可能的事,但現在有了你,便有了可能。你對族學的重要遠超我和守業,所以這個名字還需要你來敲定。等書院立,你就是永遠的院長,以後這個書院的學生都是你的弟子。」方鏡堂笑瞇瞇地說。
方運立刻明白方鏡堂的用意,這是在幫他培養日後的班底,而且這個方鏡堂把他看得比方守業的兒子都更重要。
「好,那我回去想想,在申請書院前仔細想一個名字。」
方鏡堂又道:「你那《狐貍對韻》極好,在我看來遠超《三字經》,所以你這段時間仔細編修《狐貍對韻》,對了,一定一起去文院提前備案。」
「《狐貍對韻》?不錯,就以這個命名了。」方運扭頭看向肩膀上的奴奴。
奴奴激的嚶嚶,茸茸的大尾不斷搖掃著,在方運的肩膀上走來走去,最後似乎鼓足勇氣,怯地在方運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後用爪子捂著臉、用尾蓋著頭,趴在方運肩頭一不。
「哈哈。」方運笑著把小狐貍抓起,抱到懷中,輕輕的後背。
奴奴則低聲嚶嚶著,好像在說死了。
眾老師也頗有趣,倒不覺得稀奇,畢竟聖元大陸有靈的妖很多,集市上都有賣的。
這時候,族學大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眾人皺眉向外面看去,都聽不清,但奴奴突然仰起頭,指著外面對方運大聲著:「呀呀!呀呀呀……」非常憤怒。
賀裕樘道:「難道跟方運有關?你們別出去,我先去看看。」說完離開教習室。
方運知道能讓奴奴生氣的事肯定不是小事,頓時沒了好心,輕輕著奴奴,靜等賀裕樘的消息。
不多時,賀裕樘輕著跑回來,道:「是嚴躍的族人來鬧事!來了十多個人,正披麻戴孝在那裏哭喊。」
「什麼?嚴躍死了?」方運問。
「沒死。但那些人故意穿著孝服罵你,說嚴躍現在文宮碎裂,和死了沒什麼兩樣,說你心狠手辣。」賀裕樘憂心忡忡道。
方鏡堂氣得鬍子翹起來,怒道:「簡直混賬!明明是嚴躍自取其辱,跟方運有何關係?莫非他去聖廟罵聖人被鎮滅文宮也要怪眾聖不?清風不識字,文膽自有靈,他若不是藏著害方運的心,文膽豈能針對他?當日幾十個秀才都在,為什麼偏偏嚴躍和管堯源出事?」
「太卑鄙了!簡直丟讀書人的臉!」一個老師罵道。
「賭坊里都知道願賭服輸,污人文名還不想罰?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方運別出去,你若出去他們必然會潑你污水,我去解決。」方鏡堂氣呼呼地向外走,六十多歲的人比青年人都矯健。
賀裕樘直言不諱道:「嚴躍家人不是傻子,昨日連李大學士都幫襯你,他們若沒有依仗,絕不會來找你麻煩,極可能是柳子誠的手段。這些披麻戴孝的人傷不了你,但只要一天在,你的文名就會損,他這是故意噁心你。」
奴奴用力點頭,十分氣憤,甚至沖著外面呲牙咧,要去咬壞人。
方運沒有說話,現在說再多沒用,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這種事比設計在詞會上污他文名更噁心,一旦日子久了對他非常不利,畢竟人都同可憐的一方,未必在乎什麼對錯。
「樹大招風啊。」方運心想。
足足過了一刻鐘,院長方鏡堂氣呼呼走了回來,道:「方運,他們果然就是為了潑你髒水,無論怎麼勸都不行,我已經派人找府的人,不能讓他們再這麼鬧下去。」
方運道:「他們既然敢來,就不怕府,畢竟嚴家是族,差役拿他們沒辦法。不過,清者自清,正不怕影子斜,用不了幾天,他們必然會主離開。」
賀裕樘急忙道:「你萬萬不可大意,這種事看似容易解決,實則難纏的。」
方運微笑道:「鑒於他們找我鬧事,我希院長允許我請假,嚴家人什麼時候不鬧事了,我什麼時候回來。」
「理當如此。」方鏡堂道。
方運道:「剛才院長說過甲班要增加人數,今日就宣佈吧。順便幫我宣佈兩件事。第一,等教完《三字經》,我會教《狐貍對韻》,教孩子作詩詞。第二,等我中了秀才,不僅會繼續教蒙,還會開始教生。」
眾人驚愕地看著方運。
「不愧是聖前生,這借刀……咳咳,借筆寫字的手段太高明了。」
「厲害!厲害!我這就幫你傳揚,務必讓甲班所有家長和所有名門族、宦之家得到這個消息!」
張的氣氛一掃而空,眾人臉上又恢復笑意。
賀裕樘道:「那咱們好好演戲,看看他嚴家能撐多久!左相雖大,可遠在京城,這江州可不是他柳家的,更不是嚴家的!甲班有幾個孩子深得老太爺喜歡,還有幾個孩子的父母在軍中有親戚,接下來,就看我們的吧。方運你從書院後門走,暫時不要來族學,我去向甲班的學生宣佈這個沉痛的消息!」
「我也去告訴別的班的學生,他們和他們的父母天天盼著能進甲班跟你學詩詞,沾點才氣,現在你被嚴家走,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眾人壞笑著四散,各做各的。
送走方運,賀裕樘用手了臉,在銅鏡前做出悲傷的樣子,來到甲班,讓正在講課的老師停下。
賀裕樘走到講臺,嚴肅地掃視學生,悲痛地道:「甲班的學子,我要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方先生恐怕再也不能教你們了。」
孩子們都懵了,那些大一點的孩子還好,幾個七八歲的孩子眼裏泛著淚花,隨時都會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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