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將信雙手奉上,柳東行一把抓了過來,拆開一看,心裡便是一頓。
這是羅明敏的字跡。
信上說,鄭王府半個月前開始出現異,起初是一名謀士告病失蹤,但幾日之後,便接連有兩名王府屬因言語衝撞鄭王而被杖責至死,不到一日,王府長史也告病了。鄭王卻親至該長史私家探病,不到一日,這名長史又再回到王府辦公,其唯一的孫子則在同日爲了鄭王世子的伴讀,搬王府居住。
青州通政司得知這個消息後,覺得鄭王府必會有一番波瀾,正適合混水魚,便派人潛打探。原來那名失蹤的謀士不知因爲什麼緣故,被鄭王下令收監拘,聽候發落,但此人在王府日久,人緣頗佳,忽然被囚,便有不屬想要爲他說。然而鄭王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進去?反而一怒之下,又發落了數名侍者。那兩名王府屬就是得知此事後,前去勸誡,讓鄭王勿因一時喜怒而殺傷人命,恐有傷天和,也於其名聲有害,將來即便有了大造化,也難免會冠上暴之名。
他們雖說得委婉,但鄭王卻心裡明白。他既有意殺弟篡位,本來就註定了不會有個好名聲,可他又覺得自己纔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三皇子不過是因爲有個寵妃母親才能搶走他的太子之位,他將本屬於自己的皇帝寶座搶回來,乃是正義之舉,又怎會得個壞名聲呢?他爲了起兵之事,已經心煩意了,結果事還沒做,邊的人便跑出來拆他的臺,他如何容忍?
他本在氣頭上,也沒多想,便下令杖責兩名屬,本來只打算給他們一個教訓的。不料這兩人都是弱的讀書人,行刑的侍從下手又沒輕沒重的,居然一打就打死了。鄭王府一片譁然,許多人都覺得,他們是提著腦袋跟鄭王爺混的,不料這位主兒還沒就大業,就開始誅殺功臣了,瞧他那浮躁的模樣,真人疑心是否有王者氣度,便紛紛打起退堂鼓來,其中爲首的便是那名王府長史。他尋藉口告病,就是想避禍的意思,沒想到鄭王親自上門揭穿了他,又警告一番,還帶走了他的寶貝孫子,無奈之下,他只好著頭皮回到王府裡當差了。
青州通政司得知這個消息,認爲機不可失,便悄悄在青州城中散播流言,稱鄭王暴,只要有人稍稍惹他不快,便要殺人泄憤。鄭王在藩地經營多年了,行事也不是滴水不的,王府裡的下人也會有仗勢欺人的行徑,只是害的百姓不敢聲張罷了。這回流言一起,青州城中的百姓又添油加醋,不久便迅速流傳開來,連錦南那邊也都知道了。青州、錦南兩地的員本就是因爲害怕鄭王權勢,方纔勉強屈從的,聽說了這些傳言,加上傳言中死的還有兩名是王府屬,那是朝廷派遣的正式員,不是份卑賤的僕從,就因爲一點小事死了,衆人都有脣亡齒寒之。蔣沐溪等人趁機向其他員進言,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了不重要消息,甚至還弄到了投靠鄭王的幾駐軍所的報,錦南通政司立刻便報了上去。
然而,雖然這一回行收穫頗,但青州通政司可能是因爲重建不久的關係,各方面的準備都有不足,加上司員做事有些急切了,了點痕跡出來,鄭王府的人綴上了,一番死鬥之後,損失了不人手。最糟糕的是,通過這件事,鄭王生出了防範之心,也明白朝廷已經察覺到自己的靜了,驚慌之下,下令對通政司的人格殺勿論,又頻頻派人出府傳信,很有可能是要知會其死黨,提前起事了。這封信是錦南分司在急形勢下千方百計送出來的,路上已經花了兩天時間,等康城的人收到信時,錦南分司已經轉移了。若能功逃,那自然最好,若不能,平分司的人就得竭盡全力將消息送出,同時儘快制住康王府的逆黨,免得鄭王得了臂助,局勢會一發不可收拾。
信的最後還附上錦南分司打聽到的所有倒向鄭王的軍將姓名,還有投靠了鄭王府的朝廷員、世家富商等人的名單,其中榮安駐軍所便是距離康城最近的一,上頭還用硃筆重重地劃了個圈。
柳東行看完信後,長長地吁了口氣。胡金全便一把將信搶過去,細看名單。
柳東行也沒在意,他心裡正著。錦南分司既要轉移,那定是爲了避免落鄭王手中,可見局勢已經十分張了。他離開青州,也不過是月許過景,沒想到勢會急轉直下到這個地步。眼下也不知道羅明敏與蔣沐溪等人是否平安,但看羅明敏在這等局勢之下,還能寫出這麼詳細的一封信來,字跡也只是略有潦草,應該還沒到危急的地步,只盼他能順利險吧。
胡金全看完了名單,將上面的每一個名字都牢牢映在腦子裡,便匆匆收起,對柳東行道:“事不宜遲,我得馬上將這個消息報上去。走水路是不能了,若走陸路,眼下道路積雪未消,也不知道路上會不會有變故。我打算派幾個人分路北上報信,以防路上有意外,消息無法傳到京城。”頓了頓,“事比我們預料的要早發生,還好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妥當,倒也不至於手忙腳。駐軍所那頭……”
“我立刻派人回去送信。”柳東行接過他的話,“眼下雖然已經天黑了,但若是有要軍務,守城的士兵是會放人的。到了這時候,咱們也顧不上會不會打草驚蛇了。鄭王的人已經拿住了朱嘉逸,我們便失了先機……”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可奈何。王永泰將朱嘉逸捧上主之位,就是爲了挾天子以令諸侯,指揮康王府留下的龐大關係網,但真正有用的武力,恐怕還要靠榮安駐軍所裡那三千兵馬。若是這支軍隊果真倒向了鄭王府,鄭王一聲令下,他們便即刻起行,兩天時間恐怕已足以到達康城下了。康南駐軍所的人要過來,也略慢了半日。只盼鄭王的命令沒那麼快下達吧。
柳東行正要起,忽然頓住,回頭胡金全:“榮安駐軍所……我記得是由康王府的人去聯絡的,即便要起事,那也是聽康王府的號令吧?”
胡金全眼中一亮:“雖然不知道鄭王會不會越過康王府直接向榮安下令,但他再能幹,也要盯著自己那塊地盤,總不能分心,時時留意康城這邊的事,康王府原本是他尋的幫手,那現在自然就……”
兩人對笑一聲,心中有數了。
鄭王府派高手來劫走朱嘉逸,爲的是什麼?自然是要越過王永泰,借朱嘉逸的名頭指揮康王府的人手,再利用這些人手去達到自己的目的。若鄭王能直接調榮安駐軍所的兵,還多此一舉做什麼?可見事還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兩人商量了接下來的計劃,接著胡金全搶先一步離開了,柳東行也回到後院見文怡,悄聲說:“事有變,你趕回家去,接下來幾日我有事要忙,可能沒法顧得上家裡了。”
文怡忙拉住他:“這是怎麼了?”瞥了雲妮的方向一眼,“可是朱嘉逸那邊有什麼不對?”
柳東行搖搖頭:“朱嘉逸目前是落到鄭王手裡了,估計暫時不會有命之憂,但目前下落不明。鄭王有可能提前起事,我們必須制止康王府的人也跟著搗。接下來幾天,城裡可能會出點子,你約束家人,無事不要出門。用不了幾天就會平息下來的。”
文怡聽得有些張,抓住了他的袖子:“會有危險麼?”
柳東行笑笑,握了握的手:“不會比北疆戰場更危險的,別怕。”接著錯走向雲妮:“秦姑娘,我都聽娘子說了,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有了回信。小王爺確實是去找那位繡雲姑娘去了,只是不巧,有一夥劫匪闖進他家打劫,把繡雲姑娘的父親打傷了,還劫走了小王爺,很可能是要向王府勒索。”
雲妮眼前一黑,幾乎沒暈過去,全搖晃:“什……什麼?那……那小王爺會不會……會不會……”
“你先別慌,他暫時不會有危險。”柳東行的聲音低沉,神平靜,雲妮心中不由得一定,滿懷希地問:“您能救小王爺出來麼?”
柳東行道:“賊人劫走了小王爺,定是想向王府勒索,遲早會聯絡王總管的。可如今王總管卻認定了是令堂唆使小王爺出走的,就算有人勒索,只怕也不會相信,反而會誤會這是令堂與小王爺合謀,不知會對令堂做出什麼事來。令堂的安危實在人擔憂啊”
雲妮的眼淚立刻就掉下來了。
柳東行還接著道:“若他執意不肯相信小王爺是真的遭了劫,誤了時機,還不知道劫匪會怎麼折磨小王爺呢。可憐小王爺一個孩子,居然無端遭此傷害。”
雲妮哭道:“大姑爺,請您一定要救救他。他……他還那麼小……”
文怡皺皺眉,悄悄拉了拉柳東行的袖子。柳東行回了一個安的眼神,便對雲妮道:“別擔心。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趕潛王府,救出令堂,然後再把真相跟王總管說清楚。我已經命人去請祝家的人了,有他們作證,便可證明令堂無辜。這樣一來,等到賊人送信上門時,我們就知道要如何救人了。”他衝雲妮笑了笑:“秦姑娘,你不是知道康王府有幾不爲人知的口麼?能不能給我們帶帶路?我們也好避過王府的人,把令堂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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