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剛甫從牆頭跳院中,立時便有一種不祥的預。這預告訴他,今晚事可能不會那麼順利,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立刻轉離開,伺機再來。
世子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就算府抓住了他,也不會輕易傷他命。就象他可以輕易突破重兵包圍,神不知鬼不覺地見到鄭王妃一樣,他相信自己同樣有辦法在押送途中救出世子。
申屠剛轉就想走人,但臨躍起前還是忍不住再掃視一眼院中的形:黑暗中,只有兩扇紙窗後面出一點燈火,昏昏滅滅,本連院中的形都看不清楚。但是他可以聽到,這座宅院裡只有二三十個呼吸聲,前院的更多,也更壯,倒也有四五個習過武的青壯,而後院則只有不到十個人,其中有兩人是孩子,其他也多是弱質婦人,全都不曾習過武,似乎沒什麼風險。
申屠剛又猶豫了。後院有孩子,極有可能就是世子。他離他是那麼的近,幾乎還不到三丈遠,如果就此放棄離開,固然可保自安全,但想要再找到如此靠近世子的機會,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決定先看一看,倘若世子就在屋中,他沒理由放過大好機會。
這時候他聽到有孩子呼吸聲的那間屋子裡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似乎是孩子的聲音,還有幾分耳。申屠剛心中一震,連忙從角落裡躍了出來,往前走了幾步。
院中沒有靜,夜空中只餘風聲,屋裡的人聲又消失了。申屠剛想了想,便避到一旁的花叢下,從地上揀起一顆小石子,輕輕往窗框上拋去,只聽得寂靜中一記又輕又脆的“咯噠”聲,屋裡的人有靜了,果然是個孩子說話的聲音:“是誰在外面?”的,似乎帶著幾分驚恐。
這是朱嘉逸的聲音申屠剛先是一喜,但接下來又耐住了子,又拋了一個小石子過去。屋裡似乎又有靜了,有人有低聲說話,另一個反駁回去,可能是因爲一時激,聲音有些高:“不可以世……”話未說完便被人捂住了,只能聽到嗚嗚聲。
申屠剛皺了皺眉,心中起了警惕,但在這時候,他聽到了鄭王世子的聲音:“小陸子,去開窗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人來?”一個猶帶驚恐的年聲音應了:“是……”然後便有人影往窗戶的方向走來,因爲有燭映著,只能看出是個男子打扮,直至他來到窗前,申屠剛纔發現那是個材略矮而瘦小的人,他立刻記起鄭王妃曾提過,世子邊帶著兩名侍、兩名護衛,而兩名侍中,除了王府院的丘總管,便是世子的隨侍從小陸子。
申屠剛的眼中已經出現了喜,他總算找到正主兒了
這麼想著,他便邁腳步朝屋子的方向走去,沒幾步便來到了院子正中,就在這時,窗戶也打開了,出一張慘白的年面容,正是小陸子。小陸子看到他,臉上的驚恐之更濃了,抖著往旁邊移開了,又回過頭去。在他後,是坐在椅子上、穿著一尋常富貴人家孩子服飾的鄭王世子朱恭勤,同樣臉蒼白,但脣抿起,似乎有所決斷。
申屠剛笑了,又再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他的視線轉向了世子兩旁,丘總管被人捂著,正掙扎不休,而世子的另一邊則坐著朱嘉逸,他後卻站著幾個陌生人,高大強壯,腰間繫著刀的陌生人,其中一人的手就搭在朱嘉逸肩上,這時候卻拿開了,轉朝申屠剛的方向走來,另一隻手一直搭在刀鞘上沒有離開。
他剛一走,申屠剛的臉就變了。鄭王府的護衛他幾乎全都認得,沒有一個是長這模樣的,更要的是,他認得這人走路的步伐,分明是軍中出。
這時候丘總管掙開了後那人,大聲嚷了句:“快跑啊這是圈套”
剎那間申屠剛如箭一般倒拔而起,直躍向後,只是夜中一張大網從他後撲過來將他網住,他反手出腰間的劍便砍,銀一閃,大網從中被截兩半,他正要揮開破網,又一張大網罩了過來,同時間鄭王世子所在房間的窗子被飛快關上,而四面八方的屋子裡卻躍出數十名壯好手,雙手抓住一長長的繩索,兩人一組,各執一端,才跳出來便繞著申屠剛急馳,使得他才掙開大網,便被七八條繩索捆了個紮實。衆人圍著他穿梭纏,將他捆得如同蠶蛹一般,彈不得。
申屠剛眥目裂,大喝一聲,索原地轉起來,他本就氣力驚人,這一轉,竟將執繩的一衆通政司好手紛紛帶得東倒西歪,有兩人甚至被他摔到院牆上,發出慘聲,有人手中繩索手,使得他得以掙,又藉手中劍之利,飛快地將繩索砍斷,雖然一時間未能砍完,但這卻是遲早的事了。
這時胡金全從二門方向飛躍而至,手中大刀直砍向他面門,他一邊閃避開,一邊使力掙開纏住右手的最後兩繩索,反手迎面擊來,銀閃間,兩人便起了手,一時間竟不分伯仲,胡金全甚至還漸漸地落了下風。
就在這時,屋中傳來鄭王世子的一陣尖,申屠剛略一走神,便覺得背心巨痛,冰意直之中,他用勁力氣將胡金全手中大刀擊飛,踉蹌著轉向後,原來是柳東行無聲無息地一槍襲來。
申屠剛口中鮮淋淋,沙啞著聲音冷笑:“背後傷人,乃小人所爲”
柳東行面無表:“我是軍人,只要能打勝仗就行了,管他什麼小人君子”他衝申屠剛笑了笑:“更何況,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先前爲鄭王府不知殺傷多人命,今日死在鄭王世子幫忙設的圈套裡,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申屠剛猛地瞪大了雙眼,出不可置信之,他艱難地轉面向鄭王世子所在房屋的方向,窗子不知幾時又打開了,鄭王世子就站在窗前,稚的臉上滿是複雜的表,雙眼幽幽地看著自己。
他朝那個方向走了兩步,眼前卻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背心中的那一槍正中要害,他現在還能保持清醒,已是難得。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地向鄭王世子出了滿是鮮的手,表越來越猙獰:“爲……什……麼……”最終在距離窗臺三尺倒下了。但即使斷了氣,他的雙眼還是不肯合上。
鄭王世子眼圈一紅,但還是咬脣住了。在他的後,丘總管絕地哭泣:“爲什麼啊……世子爺……申屠先生是最後能救我們的人啊他死了……還有誰能救我們出去……”在他的邊,朱嘉逸早已害怕得抖個不停,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鄭王世子什麼話也沒說,推門而的胡金全接口回答了丘總管的問題:“小世子行事果決,確有天家風範到了今時今日,若還有僥倖之心,只會越陷越深。世子爲了王妃,爲了自己,也爲了青州鄭王府上下人等,當機立斷,助朝廷擒拿兇徒,實在人佩服。”
鄭王世子仍舊沒有回答,這些話不過是說著好聽罷了,他年紀雖小,但在王府里長大,也懂得審時度勢,自己一行人被朝廷人馬制住,若不肯配合,將來到了前,母親與他哪裡會有好日子過?他既然決定放棄外逃,返回母親邊共患難,曾經是那位不負責任的父親親信的申屠剛,是生是死就都不重要了。他能保住的,只有母親與自己而已。
胡金全沒有在意鄭王世子的想法,在他看來這麼小的孩子,就算再聰慧也不可能有什麼想法,便只是輕描淡寫地吩咐屋中的屬下:“好生照看著,等鄭王妃進城,我會派人來通知的,在此之前,世子的安全就給你們了。”兩名通政司員齊聲應了是。
胡金全轉離開了。院子裡一片狼籍,還有兄弟死傷,需得儘快延醫診治;申屠剛的首也要清理乾淨;柳東行事先調來的那二百兵,雖然什麼都沒做,但也不能就這樣把人打發走;還有這宅子是租來的,搞得這樣鮮滿地,總要跟房主打聲招呼,請他諒解。他要忙的事多著呢。
這天夜裡發生的一場爭鬥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過去了,康城上下幾乎無人知曉。第二天清晨起來,文怡看到牀鋪的另一半沒有被過的跡象,便知道柳東行還沒回來。輕輕嘆了口氣,便起梳洗了。
早飯是與蔣氏、文慧一道用的,後者用過飯便回房去了,前者卻一臉心神不屬的模樣,文怡正想問起爲什麼又起了向韓家租房子的念頭,冬葵忽然來報說,文良打算吃過早飯便回蘇東了,要借馬車和兩個僕人,另外他的侍從可能要暫時借文怡的地方養傷。文怡忙起去了客房那邊。
等忙完了事,回來要告訴蔣氏文良馬上就要走時,才知道蔣氏已經出了門,不由得詫異:“大伯母有什麼事這般著急?二哥要回去了,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得?”
冬葵說:“大太太說是找韓家人去了,昨兒晚上問過奴婢,韓家爺什麼時候在家,奴婢跟大太太說,韓爺過了晌午就要出門訪友,要找只能早上去,便急了。”
文怡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忽然聽得文慧在自己後出聲:“娘找韓家爺做什麼?”回過頭:“六姐姐?你不是在房裡麼?”
文慧沒回答,只是上前一步問冬葵:“我娘去找那姓韓的做什麼?”
冬葵了脖子:“奴婢不知……”
文怡心中不悅,冷聲道:“六姐姐這是做什麼?大伯母要做什麼事,我的丫頭如何知道?”
文慧瞪向,也冷冷地瞪回去,這時文良進了院子:“你們這是怎麼了?六妹妹,別總是胡鬧,你這樣的脾氣要如何嫁人?豈不是讓大伯母心?”
文慧臉一變,轉就往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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