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著種種擔憂,但是慶賀的宴席還是如期舉行了。
柳東行提前一日從康南迴來,還帶上了十來名屬下,文怡就近將他們安排在瓊林玉樹附近的一座客棧裡,無論食宿都心過問,得了許多誇讚激。
柳東行與文怡商量過後,決定包下整個瓊林玉樹,拿他家的兩個園子招待兩批客人——並非是賓客與堂客之分,而是用小園子招待通政司一系的夥伴朋友,另一邊大些的園子,才用來招呼明面上的客人。兩個園子之間只隔著一條甬道,他來往兩邊比較方便,而且謝絕不相干的酒樓顧客前來,反而可以避免走消息。
他本來其實沒打算如此大肆辦的,但胡金全那邊來了好消息,平通政司上下所有人都一力主張大加慶祝一番,他也只能順從民意了。
小園子的客人自有通政司的人去安排,文怡只需負責大園子這邊的事務就行了。到了宴席當日,忙得團團轉,既要迎接前來赴宴的堂客,又要時刻留意客人之間相的形,免得有誰彼此起了口角,破壞氣氛,又因來的客人裡有不是從前教導過柳東行的書院先生的眷,還要一一前去拜見、寒暄,幾乎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即便把堂客席上的事都安排好了,也仍舊不能放心休息,還要派人到外頭賓客大席面上去察看可有安排不周到的地方。
好不容易把事料理清楚了,文怡又要在席上依次向長輩們問候近況,閒聊幾句,然後暗暗記下可能有用的信息,預備宴席結束後告訴丈夫。所幸前來赴宴的外人並不算多,倒有好些是自家親戚,無論是蔣氏、文慧還是文嫺,都用不著分心去招呼。們反而要聚到盧老夫人跟前請安問好,只是時不時轉頭去看文慧文嫺相的形,心裡都有些的不安,總擔心會出什麼變故。
這場宴席本是在白天擺的,並不是正經晚宴,且在花園中進行。因此年輕姑娘媳婦們都可以到花木叢中游玩賞景。不眷在酒足飯飽後,被春天的景緻吸引住了。紛紛走出宴席所在的樓閣,觀賞起樓外的花卉、彩蝶、池塘與湖石來,還有人喜歡上假山石上攀附的綠蘿,拿它做了詩作賦的主題。
文怡心中慶幸自己早有準備,因爲賓客中有不是文人大儒,他們家中的妻也多有文墨出衆之人,爲了預備萬一,特地命人事先準備了不文房四寶,見有人起了詩興。便立即命人拿了出來。有幾位先生的夫人見狀喜出外,紛紛留下了自己的墨寶,有的是詩,有的是小令,也有人畫幾幅寫意兒,有兩位書香人家的小姐也有詩才。也跟著湊起趣來。
文慧在京城時早習慣了這種場面,雖已收心多時,但也不由得有些技,聽得衆人誇獎其中一位小姐的詩做得清雅不俗,實在是難得的才,不大服氣,也作了一首。那位小姐看了,連聲稱甘敗下風。文慧反倒不好意思了,拉著笑道:“你的詩極好的,確實清雅,我的不過是胡謅罷了,比不得你。”說罷便要撕了那詩。
那位小姐連忙攔住,搶了那詩過來,道:“撕不得,若這樣的好詩都要撕了,那我作的越發該往馬圈去了。姐姐不要,就給了我吧!”邊說邊笑著把詩塞進袖子裡。
文慧笑道:“我那什麼好詩?不過是多用了幾個典故罷了,實際上俗不可耐,不如你的清新有趣。我倒更喜歡你的,既然你要了我的去,那就把你的給了我吧?”也去搶對方做的詩。結果其他幾位正在看詩的小姐不樂意了,笑罵道:“我們正想收起來呢,又多一個來搶的,不行不行,看誰能搶到手,就是誰的,別人都不許耍賴!”一時間笑鬧一團。
旁邊一直笑地看著姑娘們玩鬧的蔣氏一臉的與欣,對那幾位小姐的母親頓時親切了許多,主上前攀談:“我們家慧兒自打臉上了傷,便一直鬱結於心,難得有如此開心的時候,真是多虧了幾位府上的小姐。早聽聞幾位小姐都是才貌雙全的好兒,早先還以爲是外人過譽,今日見了,才知道名不虛傳,我從前都是坐井觀天呢!”
衆位夫人連忙謙讓幾句,心裡也不由得嘀咕:這顧家長房的六小姐,早聽說是個不遵禮數、行事囂張的兒,今日見了,卻不象傳聞中那般可惡,禮數都是周全的,詩才也有,子也算謙和,莫非是傳聞有誤?而且外人都說容貌盡毀,因而心如止水,一心禮佛,現在見了本人,卻遠遠沒到那個地步嘛!
幾位夫人中有爲人熱心的,已經與蔣氏聊起家常兒經來了,而且有越聊越起勁的趨勢,沒多久便相互約好日後互訪,還有一位夫人打聽文慧是否訂了親事。文怡遠遠地聽著,倒有些爲文慧高興,悄悄看了盧老夫人一眼,老人家臉上也帶著淡淡的微笑。
然而坐在旁邊的文嫺卻沒有太多欣喜之,自從文慧作的詩得了別人的誇獎開始,便一直拉長了臉。文怡曾經問可是上不適,搖頭否認了,接著便給了文怡一個埋怨的眼神,看得文怡莫名其妙。
侍候在文嫺後的媳婦子妙小心地問主人:“,可要派人回去取琴?”文嫺幫幫地道:“取什麼取?!你道我是那等炫耀的人麼?!況且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妙低頭應聲,退回原位。
文怡有些恍然,今日只備了文房,卻不曾預備琴棋,原是想著宴席上賓客有可能詩興大發,卻未必有閒心彈琴下棋的緣故,這又不是單純的閨客聚會!而文嫺向來在詩詞上平平,卻擅長琴藝,莫非那個眼神是在埋怨自己沒給展才華的機會?
文怡低頭抿了一小口酒,決定當作什麼都不知道,輕咳一聲,過冬葵,笑著吩咐幾句話。讓酒家的人給外頭大席上的賓客們熬解酒湯去,又命冬葵給閣中的火盆添炭,免得這些弱的眷們了寒。
這時,文慧回來了,面上猶帶笑意,小臉紅撲撲的。顯得格外豔人,連頰邊那道紅痕也掩蓋不住的貌了。顯然心正好。隨手倒了杯茶灌下去,便笑著對文怡道:“我從前不知道康城也有這樣有趣的姑娘,原該早些認識們纔是,談詩論文時也能有個伴了!”
蔣氏笑地走過來道:“高興麼?這樣就好,年青人原該歡歡喜喜的纔是。我已經跟們家的太太都說過話了,過幾日就帶你上門去拜訪,你本來就該多認識幾個朋友的。”
文慧笑道:“娘,不但我該多些朋友,娘也該多認識幾個人。省得平日在家無所事事,全副心神都花在我上了!瞧,那幾位太太都在等您呢,快回去吧!”邊說邊輕輕推蔣氏回新朋友那裡去,蔣氏笑著去了,臨行前待:“纔出了汗。趕,別風吹了著涼。”
文怡也覺得上出了不汗,正猶豫著,文怡忙道:“後頭有專給客備下更梳洗的屋子,我帶姐姐去好了,今兒丫頭可有帶換的裳來?若是沒有,我那裡倒有一套。依姐姐的量約也能穿得下。”
文慧道:“那倒不用,橙雲有帶,那我去去就來。”說罷過橙雲,轉離開了。文怡連忙過潤心,讓去給們帶路。
接著文怡又到其他席上轉了一圈,陪堂客們說了一陣話,方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來,卻發現文嫺不在,便問旁人,只是多數人都對文嫺印象不深,也沒怎麼留意去了哪裡。正與一位老太太說話的盧老夫人便轉過頭來道:“方纔好象看見往後頭去了,說是有些醉了,想去洗個臉清醒清醒,沒帶丫頭,你趕派人過去瞧瞧吧。”
文怡心下一驚,想起文慧也是到後頭換裳去了,雖有丫頭們跟著,但若是與文嫺打了照面,萬一有什麼口角就不好了。那供客更梳洗的屋子離閣樓並不遠,要是吵起來,這裡可是聽得見了,那豈不是大丟顧家臉面?
正要過丫頭一道追去,卻聽得有人喚,回頭見是正與蔣氏說話的其中一位太太,的丈夫曾經教過柳東行,還介紹他去拜蕭老大夫爲師,當下不敢怠慢,便命冬葵去找文嫺,自己到師母那裡陪說話去了。
不一會兒,冬葵迴轉,給文怡使了個眼。文怡找藉口退到角落中,嚴肅地問冬葵:“怎麼?可是後頭出事了?”冬葵小聲道:“五姑與六小姐吵起來了!”
文怡心中一陣厭煩:“這是要做什麼?!好好的,怎麼又吵了?!六姐姐又不曾招惹!”
冬葵低聲道:“奴婢也沒聽懂,五姑的意思好象是在說,因爲六小姐要議親的事,柳家二爺這陣子一直失魂落魄地,心很不好,所以五姑怨六小姐,到了今天,柳家二爺都是有婦之夫了,六小姐還不肯放過他!”
文怡冷笑:“這種事也要怪別人?怎麼不反省反省自己呢?!”但心裡也有幾分抱怨柳東寧,既然這般放不下,那當初又何必將事做絕了?同意改娶文嫺的不正是他自己嗎?!
文怡一邊腹誹,一邊囑咐冬葵:“你去將六小姐拉回來,不管二說什麼,都不要理,若抱怨,就讓來找我!”
冬葵去了,文怡收拾心,重新回到位置上,心裡卻很不高興。今天是他們家宴客的大好日子,文嫺有再多的怨氣,就不能找別的時間發作嗎?爲什麼偏偏要在今天鬧事?!
文慧回來了,換了一裳,但臉卻顯得十分蒼白,原先的笑意一不存。文怡有些擔心,忙將扯到自己邊坐下,笑著給倒了杯酒:“不過是心裡不爽快,隨便抱怨幾聲罷了?你素知的爲人,又何必將的話放在心上?”
文慧勉強笑了笑,用一種複雜的目看了母親蔣氏一眼,漸漸地紅了眼圈,低聲道:“九妹妹,你可知道……娘跟韓家提我的親事……是拿韓公子的前程去做籌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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