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卻不知就裏,在刀卜嚮導之下,很順利地前進。近午時分,到達深澗西岸。那裏是兩岸最狹之,但也有一丈長寬,孤零零架著一長條木板。年深日久,風吹雨打,朽腐的地方很多,走在上面,隨時可能發生橋斷人墜的危險,落數十丈的澗谷中,碎骨。
大隊如要過澗,必須另造一座新橋。先要伐木,砍削枝葉,然後設法橫擱兩岸,但亦僅可供一個人通行,而且需要小心。這樣做法,未免太慢,可能日落西山,人還不能過完。
何慶奇在這方面的經驗相當富,決定使用繩橋。好在兩端正有合抱不的大樹,可以作為繩橋的基石。便由輕如燕的刀卜,先引一繩子過去,兩頭繫,約有人高,位置正在獨木橋上面,這一下就不怕了。他首先踏上獨木橋,上面攀住繩索。如果橋斷,有所依附,亦不致墜澗喪生。
接著便又跟橋板平行,繫上另一繩子。如果橋斷,這繩子便代替橋板之用,踏繩而過,就是繩橋。
剛剛佈置停當,大隊要過澗之時,負責往來聯絡的何小虎趕到,帶來了一個消息:敵人已經拔營,正往北而來。
何慶奇大驚,以為敵人已窺知自己的策略,傾巢來攻。如果自己這方面的人,全在這條路上,對方拿馬隊一衝,然後守住兩頭,以強弓弩封鎖,非全軍覆沒不可。
因而他趕下令,原地待命。然後找孫炎星和林震商議。
「計劃破壞了!就在這面,也不是絕對的安全。一面掉橋板,一面要覓地藏才好。」這時林震已由伏地聽聲的方法,測出敵人還在五里以外——五里山路,不比平路片刻即至,時間雖然不多,但也不太迫,因而何慶奇不妨謀后而定。
「我們先要立於不敗之地,過得澗去,敵人翅難飛,拿我們無可奈何,只是要防著他們用箭。」何慶奇說,「孫副都頭,過澗以後,隊伍由你指揮,要找蔽之,分開來躲避。」
「是!」
「我們當然要作捲土重來之計。」他上下看了看,接著說道,「橋板要掉,繩橋也要拆除,等敵人走了,我們再過來。這得要幾個人在這裏。」
他選派了林震、何小虎、刀卜,指定他們上崖壁藏,等敵蹤消失,再到大路上來接應。那時孫炎星要引弩曳箭,到對澗,重新建立繩橋。
「我自己帶二十名弓箭手,埋伏在那裏。」何慶奇指著山坳轉角之說,「那裏是絕好的埋伏之。」
這個山坳,轉折很深,由東至北,未轉過山坳之前,視界完全阻,但一轉過來,發現況,要想退讓躲避,卻已經來不及。何慶奇的計劃是在那裏設下三道「絆馬索」,等敵人衝過來,被絆倒在地,立即發箭,倒一個死一個,可予敵以大創。
「這一計極妙!」孫炎星大為讚歎,「不過,將軍,以後呢?」
這一問,大家都明白了,遼兵大隊圍困之下,必無倖免之理。當然,何慶奇是不待他問,中就有竹,原就是準備犧牲的戰法。他為主帥,如非先士卒,就不能要求部下,出以必死之心。
「我看不必如此。」林震指著對面說,「在那面埋伏也是一樣。」
對面是一林木茂的小峰,正對東面,敵人易於發覺,位置稍差,卻安全得多。何慶奇雖不中意,但料知大家必不容他蹈危地,也就答應了。
於是分頭進行,撤退,安置絆馬索,以及林震等人擇地藏,三方面的部署,同時並舉。何慶奇是最後過澗的一個。等他到了對面,何小虎將繩橋拆除,放眼看去,空的找不出一個人影。
不久,馬蹄聲起。聲響真如來相仿,起先是一片輕微的繁響,傳到耳邊,彷彿覺得它遙遠得不知在何方似的。然後,突然之間發覺已經很近了,還在驚訝來得何其之快的當兒,影子已經眼。
萬馬奔騰,旗幟鮮明,遼軍的聲勢也著實可觀。何慶奇躲在樹叢中,由西向東凝。由於天朗氣清,雖然馬足揚起幾丈高的灰塵,仍舊看得非常清楚。他暗暗奇怪,這陣勢是行軍,不像作戰。
一個念頭未完,前隊已經由東轉北,快要遇著絆馬索——絆馬索通常都是一頭系住,一頭手持,敵人馬匹未到之前,繩索伏在地,等到馬匹近前,方始突然繃繩索,往馬足上攔,令人猝不及防,方能收功。但這時況不同,三道絆馬索都是利用崖石樹木系死的,離地約有兩尺,不但馬上人看得很清楚,應該連馬都能看得到。
話雖如此,關鍵在乎突然轉折,明明看見,就是勒不住馬。最前面并行的兩騎,疾馳之際,其中一騎突然勒馬,勒得很重,只聽唏律律長嘶,馬如人立;另一騎大概是馬好,一躍再躍,通過了絆馬索,但聽得後面馬嘶,自然要收韁回顧。
回顧來一看,已經糟不可言了,就為的第一騎驟然直立,擋住了後面的馬,撞在一起,雙雙倒下。這一下越發擋住了路,有的勒住,有的收不住韁也倒在地上,有的比較矯捷,躥越而遁,但只顧得倒地的同伴,未想到前面還有絆馬索,連人帶馬從繩索上翻了過去,重重地摔得個半死。
何慶奇見此景,喜不可言,首先就出一支箭。這是信號,二十個弩手接連發矢,既快且準,一下子就死了好些契丹兵。
耶律斜軫得報,知道中伏。但山道狹窄,自己沒有辦法到前面去理,只能高聲傳令,列陣還擊。當然還擊也是用弓箭,只是目標不準,無傷宋軍。可惜的是,宋軍的弓箭有限,何慶奇眼看箭壺已空,輕輕拍了兩掌,示意大家潛而退。
又是一場突襲。來得不測,去得突然。耶律斜軫這時才能策馬而前,視察戰況。
一場驚擾,不久平定,耶律斜軫也已到達大隊前端,查問究竟。經過各種研判,斷定只是數敵人伏擊,況與前一天夜裏所遭的困擾差不多。
這使得他很惱怒。但奉召趕回的命令,亦很急,不能留下來作一次徹底的報復,而就此離去,實在於心不甘。他立馬遙,隔澗的林草,巨石深坑中,約可以發現敵人的影子,心裏便想,能將那些人引出來,再以集的弓箭攻擊,是個可以出氣的好法子。
主意一定,立刻就有了計劃,下令調集弓箭手,拉長了排面,分為前後兩排,間隔相錯。第一排朝有樹木的地方,發火箭,引起燃燒,讓宋軍存不住時,第二排接著放箭。然後是第一排再放,替而行,毫無間隙,要教宋軍逃不掉。
這個策略在優勢兵力之下執行,相當厲害。何慶奇在他駐馬指揮之時,便已有了戒心,及至弓箭手列陣,向更為明白,急急率隊撤退。但這一下,蹤跡顯,反更不利。
「走,走,快走!」何慶奇也顧不得再做遮掩,索大聲催促。
大家都很明白,敵人隔著一道澗,只要逃出一箭之地,在他們的程以外,就不礙了。只是一箭之地,百步之遙,也不是片刻之間走得到的,所以一面七高八低地逃,一面還在注意蔽的地方,等敵人箭一發,先躲一躲再說。
突然間,破空之聲大作,一排火箭,拖曳著一溜火焰,像把梳子似的,越頂而過,落在前面。這是先要斷絕宋軍的後退之路。大家正在錯愕之間,只聽得接二連三地慘呼,已有好些人中箭倒地了。
接著第二批箭到。要逃不能,只能就地俯伏。而就在這時候,聽到隔澗人喊馬嘶,一片,回頭時,土石飛濺,塵沙迷目,路上枝葉紛披地斜倒著一株大樹。
這是何小虎的大手筆。一上崖壁以後,他就跟林震建議,必要時可以斷樹阻道。林震認為這無論如何是有益無害的事,便同意他的辦法。
何小虎跟何慶奇學過伐木的門徑,當時便取出隨攜帶的小斧,相準了「倒向」,三個人一起手。及至看到耶律斜軫逗留不走,知道他有攻擊的行,越發加砍伐,終於砍倒了大樹,出其不意地讓遼軍又吃了一次虧。
這株大樹倒了下來,帶泥土沙石,奔瀉而下,在遼軍驚慌多於實際的損害,自然延緩了弓箭手的攻擊行。
在宋軍方面,想不到有此意外的助力,驚喜之餘,驀地里發覺,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有人大聲一喊,便都被提醒了,拔腳飛奔,逃出燃燒著的林木以外,方始站定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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