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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軻》第八章

「恭敬不如從命!」荊軻代太子丹作了回答,「不過夫人有何需要,亦盡請明示,千萬不要存著作客的念頭。」

「對了!荊卿的話,正是我心裏的意思。」太子丹停了一下又說:「且先寬飲。席散以後,再向夫人請教。」

徐夫人有數了,鑄造刀劍,整軍經武,關乎國之大計,自然不便在此時此地細談,所以點點頭不再多說。

席散了,孟蒼和兩名冶工,被送回館舍,徐夫人自然要留下來。

由於荊軻事先已有報告,所以太子丹對徐夫人的態度已有了解,信任是個可以共機的人,在室中他毫無保留地把、刺嬴政的計劃,都說給了聽——不過,荊軻必得找一個深通劍的人作助手,以及拿樊於期的首級作見秦王的進之階的話,他卻未說,因為這兩件事都還沒有結果。

從二開始,徐夫人便意會到在這個驚人的計劃中,是關係極重的一個人,所以對太子丹的說明,始終保持著高度的注意。但等細心聽完,轉臉向荊軻看了一眼,卻是沉思不語。顯然的,的神表示對這個計劃,並不完全滿意。

「夫人!」荊軻想起有句話必須先告訴:「凡得與太子在此室論事的,發言絕無顧忌。」

徐夫人抬頭四顧,但見屋宇深沉,牆垣高大,恍然領悟,這是太子丹的一個關防極其嚴理機要大事的地方,既有資格到此,自然便是太子丹的心腹智囊,凡有陳述,要言無不盡,才是正辦。

要講的話,其實並不需顧忌,所以一時不語,只不過覺得計劃中還有病,得要先研究一下,現在聽荊軻一說,深太子丹推重的盛意,不便再保持沉默,「嬴政不滿五尺,膂力不輸於七尺的壯漢。」看著荊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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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聽人說過。」

「據我所知,他上朝時所佩的劍,名為『鹿盧』,切玉如泥,不輸於周之『昆吾』、楚之『太阿』、吳之『屬縷』。」

荊軻和太子丹對的話,都微驚愕,他們從未聽說過嬴政有一柄可與「昆吾」、「太阿」、「屬縷」這些名劍相比的「鹿盧」,但是,「這亦不足為患!」荊軻答道:「我不容他有拔劍的機會。」

「你,荊先生!」徐夫人視著他說「可還記得我在邯鄲跟你說過的話?」

荊軻茫然不解,「初次拜見,領教良多,不知夫人所指的是哪一句話?」

「關於用劍的。」

荊軻被提醒了,「喔,夫人曾說我『非用劍的人』。此所以我當時將所佩的劍,解以奉贈。」他坦然自陳。

這在太子丹卻是新聞,原來荊軻不善用劍!怪不得他對選擇副手,如此慎重,只不知秦舞的劍,可算不算通?

一個念頭還未轉完,只聽徐夫人又開口了,「用匕首不比用劍容易。劍與匕首,原為一,只不過尺寸不同而已!」

「是。」荊軻從容答道,「夫人請放心!荊某不才,還有自知之明。用匕首的不是我,是我的副手。」

「是何許人?」

「此人夫人必知:蓋聶。」

一聽這個名字,徐夫人的眉眼都舒展了,點點頭說,「大事必!」

荊軻聽稱許,既高興,又憂愁。高興的是所的人,確是對了,但憂愁的是怕茫茫天涯,找不到行蹤飄忽的蓋聶。

「既如此,明天起造冶爐,挑個吉日,我重開封手為蓋聶制一柄匕首。」

「多謝夫人!」太子丹說:「我有好幾柄劍,明天送來供夫人挑選,回爐重鑄。」

「夫人!」荊軻介面,卻有些遲疑,「有句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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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看他那樣子,便鼓勵他說:「荊先生,你自己說過的:在此論事,不用顧忌。」

「是的。那我就率直奉陳了:我要一柄淬毒的匕首。」

徐夫人眉一揚,睜大了眼,彷彿甚意外似的,考慮了一會,徐徐說道:「自蒙先師傳授,並留下一個淬毒的方子以後,我從未手淬過毒劍,那個方子也托你轉呈太子了

「方子我謹保藏,明天就送過來。」

「這倒不需,我自然記得。不過——。」徐夫人終於毅然答應:「好!嬴政暴無道,殺人如麻。便讓他嘗嘗毒劍的滋味,亦無不可。只是這柄匕首,留傳後世,落人歹徒手中,為禍必烈,卻甚可慮。唉——,這也說不得了!」

百工敬業,十分鄭重,尤其是一位鑄造兵的冶工,封爐以後,重新開手,而且破了本人數十年謹守之戒,淬制一柄毒劍,更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因此,太子丹與荊軻都由衷地激發了激之忱。

但是,他們也都明白,徐夫人這一份合作的至誠,並非完全出於私人的的肯到燕國來,意味著趙國人民無條件支持任何抗暴反秦的行,而的肯親自出手鑄這柄誅殺獨夫的匕首,則是為了蓋聶——唯有蓋聶的劍,才配得上的絕藝。

於是,他們有了同樣的一個想法:蓋聶還在尋訪,能不能如願,並無把握,這一層應該言明在先。兩個人從眼中取得了默契,由荊軻把遣派宋意和武平分頭去覓蓋聶的經過,向徐夫人大致說了一下,最後加上一句:「只要時間容許,非找到蓋聶不可!」

原來蓋聶還不知在何?就算找到了,肯不肯來還疑問。縱令來了,肯不肯秦,更不可必。徐夫人這樣一想,倒有些不大對勁了,不過,的講義氣,重然諾,與堂堂男子漢無異,所以心裏悵惘,事還是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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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以下就要談到的細節了。太子丹對於保的警覺特高,徐夫人名聞天下,來到燕國的消息傳了出去,必遭秦國之忌,因此,他早就準備了工作的場所,現在要請徐夫人指點,如何起造冶爐,備辦些什麼工和材料?

「這得要看鑄一柄什麼樣的匕首?」徐夫人說,「如要淬毒,以用鐵為宜。」

鐵是出在楚國的最好,太子丹心想,鑄一柄匕首所用的鐵,究竟有限,無論如何可以搜羅得到,便點點頭說:「好,我採辦楚鐵備用。」

「還要毒藥。」徐夫人慢慢念道:「硵砂、銀銹、虎葯、斑、人中汗,砒霜,革烏、霜、斷腸草、狼毒、南星。一共十一味,不知在燕國可能備辦齊全?」

「請放心!」。太子丹說:「如果燕國沒有,我派專人去採買。」

「請在五天之中,備辦齊全。」徐夫人說:「我孟蒼起造冶爐,五天可以完工——孟蒼跟我學藝,十得七八,鑄鐵劍更有心得,我他跟在我邊。另外兩位的手藝,也都算我們這一行中的佼佼者,太子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便請接收了去。否則,我把他們遣回榆次。」

當然,太子丹即使用不著那兩名冶工,也不肯傷徐夫人的面子,把他們遣了回去,所以立即表示歡迎。

就這樣談定了。第二天起,分頭去辦,只有荊軻沒事,每天來訪徐夫人閑談,一則討教劍道,再則,也然有著躲避夷姞的意思在

五天過去,冶爐如期完工,一切應用材料,也都備辦齊全。第二天恰好是個宜於開工的吉日,徐夫人決定起手來。

冶爐就設在的住宅後院。一早,徐夫人就已到場,孟蒼卻比到得更早,爐上架好了木炭,庭前設下祭品,徐夫人祭神默祝,然後孟蒼也行了禮。就這時,太子丹和荊軻也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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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爐大吉,特來道賀。」太子丹說。「太子和荊先生來得正好。」徐夫人一面接待行禮,面說道:「我要煩兩位作個見證。」

太子丹和荊軻都不知道做什麼見證,但是不約而同地都欣然應諾。

於是徐夫人喊道:「孟蒼!」

「弟子在!」孟蒼恭恭敬敬地答應。

「今天我要傳你鑄劍淬毒的訣……。」

徐夫人剛說了這一句,孟蒼趕跪了下來,俯首靜聽。

「淬毒的劍,號稱『見』,未免過甚其詞,不過毒劍刺,破皮見,一晝夜必死,這話毫無虛假。兵過於狠毒,有傷天和,且不說落歹徒手中,為害甚烈;就是心狹窄,睚眥之怨必報的人,若是有了一柄毒劍,後果亦不堪設想。因此,先師直到臨終之前數日,才把淬毒的方法傳授給我。這話說來有三十年了。」徐夫人年紀畢竟大了,加以不無激,一口氣說到這裏,有些氣,不能不停下來息一息。

荊軻看見這形,趕移了一方席過來,徐夫人致了謝,卻不肯坐下,緩一緩氣,繼續教誨弟子。

「三十年來,我未鑄過毒劍,就是怕毒世間。此刻為了張天下的大義公理,我不能不破三十年來謹守之戒。只是鑄劍不能不靠你,所以淬毒之方,也不能不傳授給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弟於愚昧,求師父明白開示,弟子一定遵行不替。」

「記得先師傳藝之前,曾經我設誓,不得輕鑄毒劍,

更不得輕傳淬毒的訣,不遵此戒,神人共殛。你跟我多年,我知道你謹慎忠厚,我不要你設誓廣只要你當著太子和荊先生答應我兩件事。」

「是。」孟蒼誠惶誠恐地說,「請師父吩咐,弟子決不敢違背。」

「你細聽:第一件,淬毒之方,決不再傳授與任何人。第二件,決不因為利、脅迫,或者由於一己的恩,為人淬鍊毒劍。」

「是。」孟蒼毫不遲疑地答應著說:「我孟蒼承恩師傳授藝……」

徐夫人看他這樣子,竟是自要設誓了,趕阻攔他說:「且慢,且慢!孟蒼,你別答應得那麼爽氣,你先想想我的話,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

「你把『脅迫』兩字細想一想!」

孟蒼為人,唯一的缺點,即在失之於率,此刻細想一想,不錯,不傳授別人,不,不徇私,主權在自己手中,都是有把握的,而這「脅迫」兩字,卻大有文章。考慮又考慮,終於下定了決心。

「師父,你老放心!」他朗然答道:「就是有人拿刀架在我頸上,我也不會替他淬鍊毒劍。」

「太子,荊先生!」徐夫人極欣地說:「你們兩位聽見了?」

「聽見了!」太子丹神肅穆地說:「賢師弟真是藝近於道了。」

「好!」徐夫人向盂蒼點點頭說:「你起來。別耽誤功夫,我們手吧!」

淬制毒劍,既是不傳之,太子丹和荊軻自然不便再留在這裏,兩人換了一個眼,說了幾句道勞的話,相偕起告辭。

徐夫人也不挽留。生起了火,把一口銅鍋,架在冶爐上,一面取出那十一味毒藥,細細教導孟蒼,每一味葯的作用,份量多,下鍋的先後次序如何,該熬煉多時候?整整費了一天,才把一鍋毒藥泡製功。

再下一天,徐夫人師弟才正式開始鑄造匕首。那爐中所用的炭,跟前一天又不同了,預先選用堅的栗木,人窯而不閉火,這樣子燒出來的炭,名為「火墨」,火力特強,最利於冶鑄。

火初生時,只冒黑煙,孟蒼不徐不疾地鼓風箱,木炭漸熾,火苗轉為黃白,不久,一爐炭完全燒,青中帶白的火焰,一陣陣往上躥,徐夫人只是凝神看著,毫無靜,這一次鑄劍,孟蒼可辛苦了。在他自己店鋪里,另有夥計管風箱煽火;這裏為了保持機,為了不願把淬毒的方法程序泄出去,所以煽風、鍛冶都是孟蒼一手包辦。他的魄雖強,這樣不住手地鼓風,時間一長,也有些吃不消了,拭一拭汗,忍不住問了一聲:「師父,行了吧?」

「還要一會。」徐夫人抬頭,看他一頭的汗,不免憐惜,可是不能他歇手,相反地還要鼓勵他,督促他,「到要關頭了,你辛苦些,再加點勁!你也還要看著,怎麼爐火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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