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手時間是八月二十三,很吉利的日子。雖然醫生已經再三保證這並不是什麼大手,功率高達99%以上,但當柯明軒看著換上手服,即將進手室的邊以秋時,還是沒來由的一陣張。
他仿佛又回到了兩個月前,站在手室外眼睜睜地看著邊以秋與死神拉鋸,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的那一刻。那種孤獨恐懼卻又無能為力的悲哀將他包裹,他看不到也聽不到外界的人事和聲音,他固執地在門口站了足足七個小時,才等到醫生疲力竭地一句“手功”,那一刻的狂喜簡直像是上了天堂,但醫生接下來的一句“尚未離生命危險”,又將他打回了地獄。
他就在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的煎熬裡從手室門口轉戰到ICU門口,寸步不離守了四天,直到邊以秋睜開眼睛,沙啞地出那一聲“柯明軒”,他的心才算是實實在在地落回了原地。
而現在,他又要重複這個過程,重複地站在手室外,將自己最的人到醫生手裡,讓他們決定他的生命以及健康,而自己依然什麼也做不了。只要一想到那個場景,柯明軒的心就疼得不行。
邊以秋換好服坐在病床上,沒心沒肺地跟陸霄視頻,說剛長出來的頭髮又他媽要剃頭,可真蛋啊。
陸霄說沒事兒,我秋哥就算是頭那也是最帥的頭。
兩人嘻嘻哈哈聊了半天,直到醫護人員進來為手做準備,才依依不捨收了線,兒沒把這個手當回事。
從病房到手室的路上,柯明軒一句話沒說。到了手室門口,邊以秋終於發現有點不對勁,在進去之前問他:“你是不是害怕啊?”
柯明軒說:“還真有點。”
邊以秋說:“沒事,醫生不都說了嗎,很快就可以出來了。”
柯明軒說:“嗯。”
邊以秋沒再說什麼,轉要進手室。
柯明軒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在一眾醫護人員和兩個手下驚詫的目中對他說:“邊以秋,咱們也來個秋以為期吧。”
“???”邊老大表示沒聽明白。
柯明軒盯著他的眼睛,特別清楚特別認真地繼續說道:“等你出院,差不多到秋天了,咱們舉行個婚禮。”
邊以秋挑眉琢磨了會兒,然後問:“你這是在跟我求婚?”
柯明軒笑著說:“是啊。”
邊以秋又琢磨了一會兒:“誰娶誰?”
柯明軒還是那麼笑著:“都行啊。”
“好主意。”邊以秋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然後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走,邊大爺給你買個十克拉的鑽戒去!”
“……”
此時此刻柯爺心裡跟曾經的陸霄有著同一個疑問:邊以秋這個24K純基佬為什麼思想仿佛一個直男?
當然,在所有醫護人員以及何敘左誠極力阻止之下,十克拉的鑽戒肯定是沒買的,邊老大被拖進手室的前一秒還在不折不撓地對柯明軒說:“寶貝兒你等著我出來陪你去買鑽戒啊!”
柯大爺的心,實在是……一言難盡。
半個月後,邊老大出院了。手非常功,腦袋後面其實也就開了條小口子而已,創傷非常小,就連頭髮也只剃了傷口附近那一小片,不過邊老大自己覺得太醜,乾脆讓人給全剃了。
因為接連做了兩個大手,他的素質大不如前,怎麼也得一年半載才能完全恢復。柯明軒在上東區買了棟別墅,兩人打算在國好好休養生息,順便把孩子的事解決了。
柯明軒問要不要一人做一個,邊以秋想了想說:“先搞一個出來玩玩看。”
言下之意大概是如果好玩的話,我再搞一個,如果不好玩……就算了。
柯明軒沒有意見,代理孕母和卵子提供者都是兩人一起挑細選出來的,尤其是提供卵子的那位士,除了高重外貌背景毫無瑕疵,智商還通過門薩俱樂部認證,擁有一個M.D和另一個PhD頭銜。
當然,打這樣一位士的除了一張金額不設限的支票,更重要的是柯明軒本人的DNA檢測報告。的原話是:“Perfect。”
於是,十個月後,擁有完DNA,繼承了生父生母所有優點的柯一宸小朋友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眼珠微藍,長睫卷翹,繈褓上系了個藍的緞帶蝴蝶結,被醫生從產房抱到了兩個爸爸面前。
邊老大的第一反應是深吸一口氣,默默地手了一下臉蛋,斜睨了柯明軒一眼:“比你帥啊。”
柯明軒角了,沒搭理這個二貨。
然而咱們的柯小爺被他爹這一,忽然哇哇大哭。邊以秋嚇得轉就跑,柯小爺哭得更大聲了。那聲音洪亮得,簡直震徹寰宇。
邊以秋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到柯明軒正在醫生的指導下手忙腳又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渾繃得跟要上刑場似的。
他還從沒見過英明神武的柯總出過這樣的神,又好奇又好笑地走了回來,說:“給我抱抱。”
原本在他爸懷裡哭得撕心裂肺地柯一宸換到邊以秋手裡,頓時就不哭了,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爹,吐了兩個口水泡。
“……”邊以秋心想,你小子屬魚的麼?
於是,不知道源於什麼詭異的原因,柯一宸從此就賴上了他爹——曾經在道上叱吒風雲的黑幫老大從此之後淪為超級爸。
柯明軒準備了三個月嫂,並且從國來了給柯家服務超過三十年的老保姆蘭姨——原本馮淑嫻是要親自過來的,但被柯震山一句“不許去!”給阻止了。
喜憂參半的新晉馮淑嫻給蘭姨準備了超過七十公斤的行李,全部都是親自採購的嬰兒用品和食品,甚至還包括了下用的極品花膠和通草。
柯震山冷漠嚴肅的表都幾乎要維持不下去,冷冷地說了句:“這些補品給誰吃?”
馮淑嫻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哪裡沒弄對,不高興地瞪他一眼:“……反正不是給你!”
等到柯明軒在機場接到蘭姨時,面對實打實的巨大行李和沉甸甸的慈母心,委實是哭笑不得。
然後兩個大老爺們兒就過起了和四個人一個小崽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日子。
事實證明,無論公司市值多,是否曾經在道上混得風生水起,在養孩子和管月嫂方面都並無卵用。
因為三個月嫂分別師出於西某斯派、蒙臺某利派、崔某濤派,蘭姨又是曾經親手帶大柯明軒的元老派,簡直是四座大山。是一個孩子哭了抱不抱、是否立即抱、抱一次還是每次都抱的問題,就足夠四位打上一架了。
兩個月後,柯明軒和邊以秋達了一個共識——這種日子他們一家三口夠了!
於是月嫂隨機辭退了兩個,蘭姨也包足了一個大大的紅包送上了返程的飛機。
不就是一個小崽子麼,還能難倒兩位霸總?
柯大爺天真地這麼想著,然後主帶著小不點兒睡去了客房,其名曰讓邊以秋好好休息,但是沒幾天他眼下就泛出了青。
“喂,柯爺。”邊以秋只腳踢了踢快要睡著的柯明軒,“要不再把那兩個月嫂請回來?”
彼時兩大一小正在別墅後花園的玻璃暖房裡曬太。冬日溫暖的日投下來,柯一宸得溜溜地正趴在柯明軒口做空氣浴。
柯明軒睜開一隻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氣無力地說:“費半天勁又不是為了給月嫂弄個孩子。”
邊以秋又用腳趾輕輕推了推柯一宸又白又的小屁:“就咱倆……真的養得活這個小東西麼?”
柯一宸小臉憋得通紅,努力抬起細脖子上沉重的腦袋,沖著邊以秋咧開傻樂。
柯明軒哈了一聲,閉上眼睛,半晌之後特自信特囂張地來了句:“天下還有我倆做不到的事呢?”
邊以秋不置可否,沖柯一宸扮了個鬼臉。柯一宸驚呆了,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和他對看,看著看著,流下了一條長長的口水。
可惜柯大爺的豪言壯語並沒能維持多久,和晟傳國分公司初規模,國也有很多事務需要他親自理,日理萬機的柯總能陪著兒子的時間越來越,照顧柯一宸的重責大任幾乎全部落在邊老大手裡。
吃過晚飯,柯明軒在書房跟國的高管開視訊會議,邊老大就帶著小崽子洗澡。
超大按浴缸的水溫調節到合適溫度,邊以秋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和小東西一起剝了進去,一大一小在水裡玩兒得不亦樂乎。
邊老大十分稚地起灌滿了水的小黃鴨往柯一宸臉上滋水,柯一宸大樂,咯咯地笑出了聲,胖乎乎的小手小腳啪啪拍著水面,濺起水花無數,全撲到他爹臉上,算是報了個大仇。
邊以秋無奈地沖著小玩意兒嘟嘟的臉蛋輕輕咬了一口,咕噥道:“小王八蛋,你可真厲害。”
洗完了用的大浴巾一裹,把柯小爺卷一隻蠶寶寶,吹著口哨捧回屋。誰知剛走出浴室,就見懷裡的柯一宸先是皺眉,然後瞇起眼睛,臉上出個相當微妙的表,看起來仿佛在用力。小眉頭越皺越,整個掌大的小臉憋得通紅。
邊以秋越看越疑,口哨停了,步子也停了,愣了半天臉大變:“宸,你……”
話沒說完就聞到一子極其難以描述的味道,下一刻整個人迅速來了個360度大轉,風一般地又捲進了浴室。
啊啊啊啊啊——
叱吒江湖三十年的邊老大仰天長嘯,只求一死。然而死之前,他還是得再一次把柯小收拾乾淨!誰讓邊老大雖然自從街頭泥潭裡滾大,其實骨子裡有點小潔癖呢!
第二次洗完之後邊以秋吸取教訓,第一時間給兒子穿上了紙尿。他頗有點強迫癥的把大的圍邊仔仔細細翻了出來,腰捋得整整齊齊,然後看著自己的傑作沾沾自喜。
“簡直完。”
說完一把抄起兔崽子的小屁,把一會兒功夫洗了兩遍的乾淨寶寶兜在臂彎裡,大步流星地往客廳裡走。柯一宸對於這樣忽上忽下的刺激十分用,嗷嗷出了聲。
邊以秋越發有就,兜著小娃像跳華爾滋似地出了一連串步子。柯一宸開心大笑,邊以秋連續轉了好幾個圈,最後啪嘰倒在客廳中央的嬰兒爬行墊上,懷抱攏著個圓,圓心是的柯小寶貝。
柯明軒從沒有關門的書房看出去,視線之中,是他至的一大一小。暖黃的燈輕流瀉,籠罩一個幸福圓滿的繭,那是他的全世界。
柯一宸周歲前夕,邊以秋的已經完全恢復,一家三口悄沒聲兒的回了Z市,沒有通知任何人,只給馮淑嫻打了個電話。
國某會結束,柯震山毫無懸念升任總參,進某委,柯馮兩家的政治背景更上一層樓。不過對於柯震山來說,唯一的變化就是時常板著的臉又黑了一點而已。
柯震山晚上回家,習慣先去了書房。剛坐下,眼角的餘忽然瞥見房門口探出個茸茸的小玩意兒——是個烏髮大眼睛的小腦袋。
他的眉心皺了川字,目冷厲如電,再往下掃視過去,看見了一雙溜溜的小腳丫子。
然後那個小腳丫子就踩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往裡邁了一步。
柯震山板著的臉忽然就微微掛不住了,試著牽起一個笑容。
小崽子就搖搖晃晃朝他走過來,裡嗲嗲地:“yeye……”
話音未落,小團子被地毯啪嘰絆了一跤,臉著地摔了下去。
“明軒!”柯震山趕站起來往前出一步,將孩子抱了起來,下意識了一聲兒子的名字。
出口了才反應過來,糾結一通要不要把懷裡這個團子放下,最後終究板起臉,對著小崽子嚴肅開口:“你是誰家的孩子?你爸呢?”
回答他的是一個大大的口水泡泡,那張與柯明軒時一模一樣的笑臉湊上來,不容分說地親了他鼻子一口,又甜甜地了一聲:“yeye……”
馮淑嫻的腳步聲停在書房之外,既複雜又欣地笑著。
柯明軒和邊以秋回到君臨天下,長期有人打理的屋子一如既往的乾淨明亮。
兩人進了門,柯明軒轉頭看著他說:“回家了。這是我們的家,從生到死,都要一直睡下去啊。”
邊以秋的回答是砰地一聲踢上門,揪過柯明軒的領,重重地吻了上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