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言語俗不堪,連罵人也是顛三倒四,穿著一邋裡邋遢的布襖子,無論怎麼看,都與這書香院落不慎相配。見阿福正在盯著自己膝蓋上的一破,不由再次惱怒,指著兩人的鼻子道:“快些滾!”
“我說你這人——”阿福來了火氣,想與他理論,卻被雲倚風一把拉住。
“罷了,走吧。”
阿福踉踉蹌蹌,被他拽出胡同還在生氣,憤憤道:“怎麼會有這般潑皮的人,他那流氓樣子,哪裡配得上書聖舊宅,做夢呢吧!”
“你沒聽人家說嗎?定金都已經付了。”雲倚風逗他,“只是穿得破舊了些,說不定祖宅院子裡,正埋著幾大缸金元寶呢。”
阿福嘀咕:“那也鄙。”
“是是是,鄙。”雲倚風喜歡阿福,帶著他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原想去吃飯,誰知拐過東門街,就又看到了那子,正在大搖大擺往怡紅院裡走,左擁右抱溫香滿懷,好不快活。
阿福道:“呸!”
雲倚風問:“聽口音,這人不是王城人吧?”
“先前從沒見過。”阿福一臉嫌棄,“誰知道是哪裡來的暴發戶。”
“又買屋宅又逛窯子,看著是個貪圖樂的主。”雲倚風道,“本朝書聖的舊宅,是不是很搶手?”
“嗯。”阿福點頭,“前幾年一直是鎖著的,最近剛剛傳出風聲要賣,便有許多富戶蜂擁前往,出價一個比一個高,所以中間人也一直著沒出手,就是想多撈一筆銀子,誰知道竟會落在那流氓手裡。”
雲倚風招手過風雨門弟子,吩咐:“跟著方才那個人,查查是什麼底細。”
阿福一愣:“雲門主,你查他做什麼,有問題?”
“是。”雲倚風帶著他登上茶樓:“又買大宅又逛怡紅院,說明是個貪圖樂的人,那為何不給自己買兩新裳?明顯不是因為儉樸吝嗇,所以我猜他先前八一直窮苦,直到今天才突然有了一筆天降鉅款,一時喜不自,才會那般囂張狂妄,張牙舞爪。”
“怪不得。”阿福琢磨了一下,又倒吸一口冷氣,“天降鉅款,他不會是個謀財害命的賊吧?”
“所以我才讓人去查。”雲倚風道,“放心,看那人吊兒郎當的模樣,若真是江洋大盜,說不定還要同怡紅院裡的相好吹牛炫耀,藏不住話的。”
果不其然,兩人茶還沒喝完,風雨門的弟子就已經來回稟,說那人錢三,今晨剛剛隨一個商隊抵達王城,此行像是為了前往皇宮獻寶。
阿福聽得下都要掉下來:“就那無賴,還要去給皇上獻寶?”
雲倚風也有些納悶:“獻寶,獻什麼寶?”
“這倒沒細說。”弟子道,“不過聽著像是稀罕貨,說什麼事關大樑國運,還說皇上定會龍大悅,賞賜黃金萬兩。”
阿福皮子筋:“吹吧他就。”
雲倚風卻微微皺眉,這“大樑國運”四個字,聽起來實在……耳。
畢竟數日前的某人,也是抬著黃金前往風雨門,說是要找事關大樑國運的佛珠舍利。
“你先回去吧。”雲倚風當機立斷,對阿福道,“告訴太妃,我今晚要會個朋友,就不回家吃晚飯了。”
“會什麼朋——”阿福一句話還沒說完,雲倚風已經起離開了茶樓。
江湖中人,輕功好,跑起來也像一陣風,背影一閃即逝。
怡紅院裡,那錢三還在醉生夢死,詞浪語不斷。直到後半夜時,才腳發地起穿子。
“爺,錢爺。”窯姐兒坐在床上,嗔怪道,“這天都快亮了,你家中又沒有母老虎,急什麼?”
“明早還有事,等過兩天從宮裡頭出來,再好好疼你。”錢三急套好裳,又在臉上連親好幾口,這才不捨離開。街上早就空無一人,雲倚風一路跟著他,最後進了西城一大宅,看院中車馬像是商隊,卻又平白多了不守衛,正在來回巡邏。
雲倚風姿輕靈,似一片淺白細雪落在屋頂,悄無聲息。
“這佛珠舍利,當真如此值錢?”屋有兩人正在聊天,“看著也不怎麼樣啊,圓溜溜的。”
“你懂什麼,舍利子,這是國運,什麼寶貝能比國運更值錢?”另一人歎道,“命裡就該你我兄弟二人發財,竟會白白拾得這麼大一個便宜。”
桌上擺著一個紅木匣,裡頭瑩瑩泛出綠,正是那枚失竊的佛珠舍利。
雲倚風約覺得,事似乎不太妙。
他招手過兩名風雨門弟子,令他們繼續守在此,自己則是匆匆折返王府,直接推開吳所思的房門:“老吳!”
“走著!”吳所思聲音脆生,一個鯉魚打從床上坐起來,頂著窩髮關切道,“門主還想吃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吃。”雲倚風道,“去請老太妃到前廳。”
“出了什麼事?”見他神憂慮,吳所思亦不敢懈怠,急忙抓過服往上套。
雲倚風猶豫了一下,道:“我好像找到了舍利子。”
……
下人魚貫而,往前廳裡重新擺放火盆。老太妃聽雲倚風說完今日所見,也吃驚道:“佛珠舍利在王城?那周明所說的主子又是怎麼回事?”
吳所思猜測:“對方莫非想設下圈套,在星城裡對王爺不利?”
“他們想引燕然去星城。”老太妃裡喃喃念叨,在屋中轉了三四圈,先是眉頭鎖,過了片刻,腦中卻突然閃過一道亮,頓時臉煞白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