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結盟約
梅竹松擺手:“其實算不得巧, 我是在聽到消息後, 有意來雁城找王爺的。正好馬員外家的駱駝病了, 便幫著看一看。”
季燕然試探:“阿昆聽到的消息, 可與夜狼巫族有關?”
“夜狼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除此之外,我還想再看看霽蓮的藥效。”梅竹松將目投過來,笑著說,“看雲門主昨日在茶樓裡的手,像是已經恢復了許多,能否讓老朽再替你把把脈?”
“自然。”雲倚風將手腕過去, 又激道, “此番真是多謝前輩, 否則只怕我現在還躺在皇宮中, 哪裡會力氣跟隨王爺來西北。”
見這老醫還真能診脈, 管家也不敢怠慢,趕忙將眾人請回前廳,自己則一溜小跑去後院稟告老爺。馬員外沒睡好, 此時正頭暈呢,聽他說完更是雲山霧裡, 家中的醫剛替駱駝接完生,就又給雲門主看上病了, 王爺竟也能答應?擔心會遇到騙子,便趕拄著拐杖,也過去查看究竟。
前廳裡, 梅竹松收回手,道:“脈象平穩,短期應當無礙。但蠱毒始終未解,在靈芝找到之前,還是大意不得,須得好好養著。”
雲倚風點頭:“我記住了,多謝前輩。”
林影道:“此番耶爾騰找上門,便是拿著靈芝同王爺做易,想聯合黑蛟營與大漠其餘部族,一道剿滅夜狼巫族。”
李珺也在一旁話,將靈芝的模樣大致描述了一遍,又說等宮裡的太醫看時,那玩意早就爛了水,所以也無人能辨真假。
“我從未見過靈芝,甚至在古書上也僅有寥寥幾行文字記載,怕是幫不到諸位。”梅竹松道,“但夜狼巫族正在逐漸壯大,此事是真的,連耶爾騰的青草原也已遭遇三次殺戮,更何況是其餘小部落。若再不想辦法加以制止,只怕將來整片大漠、戈壁、草原,都會被籠上黑的影子。”
江淩飛不解:“我先前來西北時,倒也聽過夜狼巫族,那時他們還只是趁夜搶擄掠,與普通流匪無異。幾年下來,竟已有了這等規模?別的不說,哪兒來的人手啊?”
“是中原的紅教。”梅竹松道,“若說夜狼巫族是殺人的利爪,那他們就是惡狼的心臟。”
當年紅教被朝廷與武林盟聯手圍剿,如喪家犬一般東躲西藏著,其中一小部分教眾在姓埋名數年後,又流竄向人煙稀的西北,於大漠深遇到了夜狼巫族。
“那時的夜狼還只是普通劫匪,雖兇狠殘忍,卻到底沒大氣候。”梅竹松道,“紅教則不同,他們最知道該如何蠱人心,所以很快就與巫族達盟約,結為了一。”
牧民大多是心思單純的,他們遵循著先祖留下來的傳統,趕牛羊逐水草而居,清晨迎著太歌唱,夜晚圍著篝火起舞,心比碧湖裡的水還要剔乾淨,所以也更容易被染上別的。在紅教的籌謀安排下,夜狼巫族的人們往往偽裝落單的牧民,疲力竭地倒在帳篷前,請求能喝上一碗水。純樸的人們不疑有他,紛紛打開家門,將這可憐人扶到床上——也將惡魔扶到了床上。
“他們自創了靈神教,抓住人中的恐懼與貪婪,大肆宣揚末日即將來臨,唯有信奉靈神方能永生,又說每個人都生而有罪,這罪須得用別人的鮮才可滌清。”梅竹松道,“於是在那段時間裡,大批牧民拋棄家園,如水般湧向夜狼巫族,被訓練了鬼面殺戮者,而等到幾個大的部族首領覺察出異常時,已經太遲了。”
對於人腦的控制,要比束縛手腳的木枷與鐵鍊更可怕數百倍,夜狼巫族為了幽靈一樣的影子,他們似乎無不在,不斷以各種份、各種面容出現,一點一點蠶食著這片土地。而且還有更為不妙的,似乎不斷有別的匪幫被他們吸引,自願投奔加。故而現如今的夜狼巫族,早已是世間所有“惡”的樂土,他們形了一黑暗的颶風,所到之,寸草不生。
“同王爺說起這些,也存有我的私心。”梅竹松歎氣,“若夜狼巫族再往東蔓延,千倫草原亦難以倖免,此次想與王爺聯手的部族中,亦有我的族人。”
李珺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太太太嚇人了。
“那的確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正說著話,馬員外也從外頭進來,躬道,“見過王爺。”
“快免禮。”季燕然親自扶住他,又問,“莫非馬府的商隊也遇到過夜狼巫族?”
“他們還不敢將爪子到大樑。”馬員外坐在椅子上,“但我的商隊,曾親眼見過他們造的惡果,幾十頂帳篷被燃燒灰燼,地上滿是老人的,他們帶走了年輕強壯的男人與人,還抱走了年的孩子。”
雲倚風微微握了握拳。
“哪怕是大樑的商隊,現在也有許多不敢再遠行了,只在附近做些小生意。”馬員外道,“誰知道那夥人什麼時候就會發瘋呢?紅教曾將大樑攪得腥風雨,我是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他們是比惡鬼更可怕的髒東西。”
季燕然點頭:“若這群人當真威脅到了大樑,黑蛟營自不會坐視不理,不過在這段時間裡,商隊不遠行是對的,我會儘快做出決定,還請馬員外代為安商會,朝廷將來會儘量彌補大家的損失。”
“是,這點王爺只管放心。”馬員外道,“咱們都知道該怎麼做。”
離開馬府後,江淩飛問:“打嗎?”
季燕然道:“打。”
紅教聯手夜狼巫族,于大樑而言,是比二十年前更加嚴重的威脅。而且他還有更為深層的擔心,倘若大樑放任不管,導致這幾個大部族在窮途末路中,最終選擇與紅教聯手,形一新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李珺道:“若這一戰非打不可,那靈芝豈不是白得?”
“按照我對耶爾騰的理解,他的目的怕是沒這麼簡單。”季燕然道,“且看四天之後,他會怎麼說吧。”
梅竹松也隨眾人住進了將軍府。他雖暫不能解蠱王毒,但扎針熬藥替雲倚風調養好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家中有了大夫,季燕然也更安心了些,晚上歇息時,抱著人看了半天,問:“今晚怎麼吃了那麼多?”
雲倚風:“……”
告辭,我先回風雨門了。
季燕然笑著將人摟:“我是說真的,阿昆只是替你扎針,可沒說還能開胃。”
“既然要打仗了,我自然要將子養得更加結實一些。”雲倚風靠在他懷中,“才能幫你。”
“你不需要手。”季燕然低頭,“好好待在軍營中,待在我邊就好。”
雲倚風扯住他的一縷頭髮:“王爺白養著一個武林高手,卻不用一用,很虧的。”
季燕然握過他的腰,輕鬆一撈將人在下,手便去撓他。雲倚風笑著躲,兩人在床上鬧做一團,搖得木床“咯吱”聲不斷,似是快要散架一般,窗外守夜的侍衛一臉肅穆,默默往外移了移,又移了移,再移了移。
這差事,不好當啊……
李珺眼地問:“我也要去打仗嗎?”
江淩飛坐在屋頂,反問他:“平樂王想去嗎?”
當然不想啊!李珺眼淚都要落下來,就自己這點拳腳功夫,打只鵝都費力,更何況是打仗。
江淩飛道:“那平樂王就待在將軍府中吧。”
李珺爬上梯子:“那萬一舅舅派人來綁我呢?”
江淩飛瞥他一眼:“恕我直言,平樂王好像還沒這麼值錢。”
“那可難說。”李珺倒不生氣,一屁坐在他邊,“江俠,你想想啊,紅教聯手夜狼巫族,在吞完大漠與草原之後,目標就該是大樑了吧?那他們是不是很需要一個皇子,用來扶做傀儡,好令百姓更加信服?”
江淩飛道:“所以平樂王是想跟著我們?”
“往後就要仰仗江俠多多照顧了。”李珺厚著臉皮道,“我保證聽話不跑。”
江淩飛:“……”
你倒是會順桿往上爬。
其實李珺是很想送些東西,用來表達投奔誠意的。但對方是江門三爺,想要錢財權勢人,怕是只消要勾勾手指,實在不到自己送,便只好繼續笑得一臉憨厚與期待,直到最後江淩飛實在不了,自己拿著劍走了。
李珺揣著袖子深目送他,那我們可就說定了哈!
……
耶爾騰在約定的時間裡,準時到了將軍府。他對於季燕然所做的決定沒有半分意外,畢竟按照夜狼巫族的發展勢頭,威脅到大樑是遲早的事,趁著現在對方尚未大氣候,一舉殲滅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是盟約書,其餘十三個部族皆已簽署。”耶爾騰鋪開羊皮卷,“只差蕭王殿下一人。”
李珺突然道:“先等一下。”
所有人都把目投過來,季燕然微微皺眉,雲倚風略帶不解,耶爾騰則是明晃晃的威脅。
李珺壯著膽子:“這盟約書,先讓我看看。”
耶爾騰臉沉:“這裡並無你說話的資格。”
李珺乾咽了一下口水,剛準準準備頂頂頂回去,就聽季燕然冷冷道:“他是我的王兄,還請首領下回說話注意分寸。”
雲倚風心中驚訝,李珺更是目瞪口呆,被“王兄”這兩個字震得半天說不出話,反應過來之後,又得險些落下淚來,七七七弟啊,為兄將來定會為你赴湯蹈蹈蹈……不是,親手為你辦親事,親事。
耶爾騰將盟約書淩空丟過來。
李珺冷靜了一下,做出大樑王爺的派頭,展開細看。
上頭都是外族文字,看不懂。
耶爾騰在旁譏諷:“拿反了。”
李珺:“……”
“首領既是來簽訂盟約,自然該用雙方文字各書一遍,我大樑素來注重禮儀,平樂王自然看不懂這魯失禮的行為。”雲倚風將羊皮卷過來,“此類不敢於明面囂張,只敢在暗中嘲諷,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占了便宜的行為,同五歲在背後吐人口水並無區別。想來首領是不屑于做這種事的,怕是疏忽了,無妨,大軍出征至也要半月後,在這段時間裡,足夠首領重新擬定一份盟約書,請這十余位部族首領重新簽訂好之後,再送來給王爺。”
季燕然角一揚,向後靠坐在椅子上,心頗為舒暢。
耶爾騰打量著面前的人:“風雨門的門主,果真牙尖利。”
雲倚風道:“首領又要說,江湖中人無權干涉雙方軍務?”
“自然不會,天下誰不知蕭王殿下與雲門主的關係。”耶爾騰站起來,“這盟約書,我自會重新擬定,告辭。”
“等一下!”
耶爾騰不悅:“平樂王又有何事?”
李珺大聲道:“將靈芝的事也寫進去!”這才是他方才話的目的,一打岔,險些又忘了。
江淩飛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一下,考慮得還周全。
耶爾騰果真面一變,似是有所猶豫。
李珺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看吧,這老賊果然是騙人的!
季燕然語調微寒:“怎麼,假的?”
“真的。”耶爾騰道,“我未在此事上撒過謊。不過夜狼巫族對大樑而言,也是明晃晃的威脅,再加上紅教,蕭王殿下原本就有責任出手剿滅。倘若這樣就想換取靈芝,與我而言,算虧本生意。”
“那你要如何才能出靈芝?”李珺問,“難不還想以此做要脅,吃上我們一輩子?”
“自然不會。”耶爾騰道,“不如這樣,蕭王殿下答應我三個條件,若都能做到,我便出靈芝,剿滅夜狼巫族算第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