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記錯,江友信此時應該是石馬中學的一名語文教師,寶州中等師範大專班畢業,算是老爸的校友,今年二十二歲或者二十三歲,筆桿子上頭很來得
我之所以對他如此悉,原因很簡單——上輩子的時候,他是我的大姐夫,經常會在報紙上發些豆腐塊文章。
我不知道歷史會不會按照固定軌跡前進。但如果讓他加老爸的嫡系陣營,必定能夠起到不小的作用。問題是要怎樣向老爸推薦。難不告訴他這個人上輩子是他大婿?
老爸說道:「嚴主任,宣傳系統幹部的況,我掌握得不太多。」
「找吳秋和李承彥。」
嚴玉言簡意賅。
老爸點點頭。
我問道:「李承彥是哪個?」
老爸說:「宣傳部副部長。」
我撇撇,不屑地道:「崔秀禾的嫡系,靠得住嗎?」
我其實也不知道這個李承彥到底是不是崔秀禾的嫡系,但照崔秀禾的子來看,此人若非他信得過的人,絕無可能擔任他的副手。
嚴玉冷冷道:「不管他是誰的人,諒必也不敢搗蛋。」
這一點我倒是很相信。新上任,誰敢霉頭啊?
老爸有些不大放心:「搗蛋估計不會,不過也未必就肯實心辦事。多半會看我們的笑話。」
嚴玉道:「那你說怎麼辦?」
老爸想了想,說道:「搞一次徵文活怎麼樣?」
嚴玉眼睛一亮:「這個點子不錯。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我更是高興。真拉出來遛遛的話,大姐夫——不對,現在還不是呢——江友信必定能穎而出。上輩子我可是拜讀過他的大作。
「只是這個編製問題……」
老爸說道。
嚴玉搖搖頭,我也搖搖頭。
嚴玉笑道:「你搖頭做什麼?」
「你是主任一把手,又是長輩。你搖頭,我這做晚輩的,自然要跟步伐……」
「臭小子,就你敢跟我耍皮子。編製的問題,晉才你不用擔心,只要真有本事,我來解決。本是幹部的,調單位不問題。本不是幹部份,可以先用借調的方式。」
老爸笑了,瞥我一眼,有些意味深長。
剎那間我就明白了。老爸這是刻意在維護嚴玉一把手的權威。組織人事這一塊由嚴玉親自兼管,親近如老爸,也不願隨便手越權。在場,這可是大忌。
看來我雖擁有穿越者的先知先覺,論起場智慧,未必就強於老爸。畢竟我是以一個旁觀者的份站在外圍,偶爾句提個醒能辦得到,老爸卻是置其中,親會,細膩非我所能領悟。
次日一早,我尚在床上酣睡,卻被老媽急急火了起來。
「小俊,起床,今天第一天上課,可別遲到。」
我頭腦就是一陣眩暈。
這個……這個……還真是躲不過去啊!
「爸爸說了,過幾天就要請周伯伯到街上來,我還跟他讀書,不去民主小學。」
我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祭出終極法寶!
老媽一愣,扭頭朝外邊客廳道:「晉才,周先生要來街上?」
幾天就來吧。」
俊上學的事?」
「還是要去點個卯,謝艷華是我的同學,人家給了我們面子,我們不能不給人家面子。」
實話說老爸講的在理,不能讓人家背後說老爸一當就拿大。奈何我就是不想去磨**。當此時,聰明睿智如我,也想不出轍,只有混賴。
「我就是不去。二年級的課程,我早就學完了,去學校就是浪費時間。」
說著,我索全鑽進被窩,拿被子蒙住了頭。
對這個寶貝兒子,罵是捨不得,打更捨不得,老媽時常無可奈何。
「小俊,起來。」
老爸緩步走進我的臥室,來到床邊。
我掀開被子,一骨碌站起來。老媽趕為我穿服鞋子。上輩子十二三歲的時候,都是老媽給我穿服,這輩子還是如此。
我知道這樣有些縱,會慣出許多病。但過程卻是的,縱算重生一回,也不想改變。
「小俊,你還是應該去上學。你也知道周先生……」
老爸只說了一半。為周先生打報告請求平反的事,不能到嚷嚷。
如今是大理論家了,咱爺倆就辯論辯論。你要是辯贏了,我自然乖乖去上學。要是我贏了,就得聽我的。」
誰知老爸也不傻,才不會上我這個當。
「誰跟你辯論?你是兒子,我是老子,你就該聽我的。你一天到晚跟著周先生讀《二十四史》,君臣父子,就是這個理!」
老爸端起父親的架子。
我頓時苦了臉:這不講理,軍閥作風!」
老爸呵呵一笑,眨了眨眼:「不過我也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嗯,有戲!
我忙問道:「什麼條件?」
「如果你真有事,可以提前告訴我,我幫你請假。」
「不行。」
我立即拒絕,斬釘截鐵。
「謝老師沒電話,你幫我請不到假。」
老爸雙手一攤:「那你說怎麼辦?」
「你和謝老師說,我想去上課就去,不想上就不去……」見老媽直翻白眼,連忙加上一句:「我保證每次考試都拿第一名,如果得了第二名,就天天去上課,絕不請一天假。」
「小俊,別講大話,好像試卷是你自己出的一樣。」
老媽不信。
「嘿嘿,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
正和老爸鬥口,屋外傳來嚴菲清脆悅耳的聲音。
「柳俊,柳嫣,上學去啰……」
敢這小妮子也是我的校友?前世怎麼沒注意到呢?實話說嚴菲長得極好看,水靈靈的秀難言,儘管只有十歲,材尚未長,任誰見了也料得到日後長大了定是尤無疑。但以我四十歲的心態,要說現在就打這小小孩的歪主意,未免過分不堪。畢竟咱不是人人皆曰可殺的大魔。只是因了嚴玉的關係,屋及烏,對嚴菲就多了幾分喜。
「等一下,就來了。」
老媽就生氣起來,笑罵道:「好啊,小小年紀就娶了媳婦忘了媽!」
嚴菲今天穿了件雪白的襯,套一條灰點子的背帶,梳兩條長辮子,兩隻眼睛烏溜溜的轉,漂亮得不像話。
見面的剎那,我咬在裏的包子差點掉下地來。
都說將種天生,虎鼠不同。依我看,這尤也是天生,打小就顯出終極男人殺手的本。
得,有相伴,今天這學還真得去上了。
走出二號樓,我欣賞著青山嶺未經多修飾的景,不時對比著邊麗質天生的小人,心懷大暢。拐過一個彎,看到幾個年輕人在揮汗如雨的練習擒拿格鬥,一名三十歲出頭的漢子在一旁指點,神嚴厲。
見我們一行人走過來,領頭漢子點頭向解英打招呼。
解英去教委上班,與我們同路。
解英顯然也認識這名教練,笑著答應:「梁科長,練兵呢。」
我問道:「解阿姨,他們是做什麼的?一大早在這裏練兵?」
「縣革委保衛科的梁科長,那些年輕人都是保衛科的工作人員。」
我點點頭,突然走過去對梁科長說:「梁科長,以後我每天跟你鍛煉好不好?」
梁科長笑著點頭,問道:「小朋友,你什麼名字?」
「我柳俊,是柳晉才的兒子。」
來是柳主任的兒子。只要你每天能堅持早起,一定能鍛煉得很好的。」
「謝謝梁叔叔,我也要和這幾個叔叔一樣,練擒拿格鬥。」
這倒不是一時頭腦發熱,上輩子我就頗為喜育運。因為我酷吃,特別是吃。如果不經常鍛煉,就會變一個超級大胖子。
育鍛煉這事,也要合群。人越多,練起來越有勁。像武俠小說里寫的那種,一個人躲在深山老林苦練絕技的武林高手,畢竟沒見過。
梁科長笑道:「行啊,你也知道這是擒拿格鬥?」
「聽人家說過呢。梁叔叔一定是高手。」
既然有心拜師學藝,就該低調些,不能顯擺。順手奉送高帽一頂,惠而不費。
梁科長果然用,笑瞇瞇地點頭,讚歎道:「這領導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家教好呢。」
我見他滿臉堆笑,有些結討好的意思,心裏就小小鄙視了一把,覺得他不大可能是一位嚴師。誰知日後為這個十分錯誤的判斷頗吃了些苦頭。
到了民主小學,謝老師站在教室門口等我。
嚴菲比我高一個年紀,揚手和我說了再見,一蹦一跳去了三年級一班的教室。
謝老師領我到講臺旁站定,鄭重其事地給全班同學介紹道:「同學們,這是新來的同學,柳俊,大家以後要多幫助他。」
同學們倒也友,紛紛鼓掌。
「柳俊,你坐這個位置。」
我乜了一眼,第四行第五個,還好,大約因為我個子高,沒有安排在第一個。在老師眼皮底下看《傲慢與偏見》或者《戰爭與和平》,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主意。
第一天上課有驚無險,謝老師不知道我以前在柳家山小學績如何,想來鄉下小學,教學質量定然不高,見我整節課大部分時間都低頭盯著桌子,甚抬頭看黑板,以為是我底子差,跟不上班,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不向我提什麼課堂提問,以免我出乖醜。
幸而如此,不然將我起來回答問題,我心不在焉的,連問的什麼都搞不清楚,定然會被問得張口結舌,狠狠狼狽一把。
放學之後,三姐和嚴菲結伴前來找我一同回家。別看嚴玉口口聲聲要將兒許配給我,事到臨頭,們孩子卻自自覺地站到了同一條戰線。
小學放學早,六月天斷黑晚,我可不想這麼早就回家去。每天抱著英文俄語,要不就是古典名著,《二十四史》,我也有些膩了。
從今天開始,我就正式為向縣的街上人了。上輩子整整在這個小縣城生活了十年,對每一個角落旮旯都悉得不得了。如今再世為人,仍然有舊地重遊的衝。
「三姐,菲菲,我們別那麼早回家,看圖書去!」
老街的圖書攤和牛麵,是我年最深刻的記憶。
三姐猶豫著,說道:「怕不好呢,回去晚了,會罵的。」
嚴菲看上去機靈活潑,其實是個乖乖,儘管心裏十分想去看圖書,裏卻附和三姐。
「是啊,我們還是回去吧,要不我媽準會罵我。」
「哎呀,怕什麼,晚一點回去沒關係的。」
我不由分說,拉起嚴菲的手就往老街方向去。
許多小同學驚訝地看著我拉嚴菲的手,在一旁嬉笑。那時節,小學生比高中生還分別,男孩孩甚在一起說話,似我這般公然拉拉扯扯,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嚴菲紅了臉,慌忙掙我的手,跑到三姐邊,眼睛裏卻滿是躍躍試的神。三姐也是小孩心,仗著「法不責眾」的念頭,也就同意了。反正要挨罵也是大家一起挨。
這一趟老街之游,極是開心,不但看了好幾本圖書,還請三姐和嚴菲吃了雪糕(八分錢一的牛冰棒,當時最高檔的冷飲)。嚴菲瞧向我的眼神里,就多了幾分親近和欽佩。總算讓我會了一把做「闊」的覺。對於三姐「你哪來的錢」的質詢,也輕易便搪塞了過去。心裏想著,得想法子掙點錢,要不剩下不到五塊錢的家當,可充不起幾回「大老闆」。
假使能將方文惕那小修理鋪搞到街上來,我和他合作,「盈利」的前景一定遠遠好過窩在紅旗公社那屁大點的地方。畢竟收音機,收錄機這些電設備,在縣城比較普遍,就是黑白電視機,也並非絕無僅有。市場蠻大的呢。我敢肯定,論無線電維修,這會子全向縣也沒人能越過我頭裏去。
回到縣革委,天已黑下來,嚴菲這才有點害怕。
「柳俊,都怪你,這回我要挨罵了。」
眼見明艷的小臉上滿是擔憂,我不大為憐惜,笑著安道:「放心,不會的,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等會解阿姨問起來,你就跟說是我帶你去的。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沒事的。」
嚴菲有些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回到二號樓,正好看到嚴家的門打開,王友福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地倒退出來,手裏還提著些東西。這老小子臉皮倒厚實,這麼快就登門謝罪來了。
嚴玉自然不可能出門送他,倒是解英的臉在門口了一下,笑容可掬的。
王友福彷彿全骨頭都輕了幾兩,猛衝解英鞠躬,待到嚴家的大門再度合上,這才低著頭笑瞇瞇的去了。看起來嚴玉雖然未曾收他的禮,倒也沒給他擺臉,說不定還打著腔安了幾句。
我會心一笑。
劉邦封雍齒的故事,果然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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