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盜採事件,我本來的意思是要老爸獨力解決問題竟也不是什麼大事,了點煤,給人打斷,用很法盲的觀點來看,也算是扯平了。假設是了點煤,再打斷護礦隊員的,那才比較麻煩。
誰知老爸恪守場規矩,不願撈過界,推給嚴玉。那也沒啥,不過是多費了我一番口舌。我對嚴玉的影響力,一點不比對老爸的影響力小。
但解決醫藥費,就沒必要再麻煩嚴玉。
老爸原本就和張礦長有點,如今為向縣二把手,張礦長人似的,焉能駁老爸的面子?七一煤礦財政再拮據,幾千人的大單位,也不這三兩百塊錢。
細論起來,不管是縣裏出這筆錢還是礦里出這筆錢,都名正言順,也都有不便之。縣民政局可以過困難補助的名義掏一點,政府終歸不能見死不救。怕的是助長盜採分子的囂張氣焰。而七一煤礦也有這個顧慮。如今老爸親自出面協調,礦里自然要順坡下驢。
七一煤礦到底是在向縣的地盤上,今後再有類似事件,還得指地方政府支持呢。諸如糧食供應,子學之類問題,更是離不開地方政府幫忙。
正當桂花嫂眼珠轉,想要扳回些面子,七一煤礦保衛科和財務科的人就到了醫院,承擔了醫藥費。留下這尾,也有個說法。畢竟梁國犯錯在先,不能不接一點教訓。不然的話,盜採份子的囂張氣焰還真不能打下去。不一刻那位渾瓜果蔬菜的胖大護士和另外一名小玲瓏的同事就拿了點滴瓶過來給梁國掛上。
桂花嫂甚是無趣,招呼了兩句場面話,訕訕的走了。
梁國全家自是激不盡,便是病房裏其他的病人家屬,也都口稱讚,說咱向縣出了兩位民如子的好領導。
我這人臉皮時厚時薄,但只是聽不得別人對我自己說謝的話。人家要誇讚嚴玉和老爸,我卻沒有理由不好意思。
老爸是個好,咱這做「衙與有榮焉。
當下笑的站在那裏,將湧而來的讚譽照單全收,頗有點洋洋得意。直到梁國終於將「矛頭」對準「小俊」,這才意識到況不妙,慌忙搖手止住。
「梁師傅,不說這個不說這個,我看,還是商量一下日後的事吧。」
說到日後,梁國狂喜之漸去,憂慮之心暗生。
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瞟了一眼梁巧,小姑娘剛才毅然決然要「賣救父」,如今事解決,卻又像了驚嚇的小鹿,在一角微微發抖。讓人不自的又又憐,剎那間激起了我的俠義懷。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儘管七一煤礦承擔了醫療費,梁國自家要掏的還得上百塊。家裏還有一個偏癱的老父親,加上他自己最起碼要臥床三個月,他人必得要留下來陪護。便是頗有積蓄的家庭,這麼一整也要大傷元氣。何況他們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庭?境況之窘迫,可想而知。
瞧桂花嫂離去時那副心不甘不願的樣子,我真擔心這人不肯善罷干休。只要梁家的境況得不到改善,梁巧又已經輟學掉」是遲早的事。
只是,我又如何來幫梁巧呢?
我一個小屁孩,打著老爸的招牌嚇唬嚇唬別人沒問題。倘若直接掏錢出來幫補梁家,怕是要嚇壞一幫子人。尤其頭痛的是,梁巧也還是個孩子,儘管桂花嫂認為已夠資格嫁為人妻,但真正讓去工作,怕是得不到人家的認同。
真是傷腦筋。
一時三刻沒有好辦法,只得告辭而去。
上一次沾梁科長的,梁巧母都送到門外,此番本衙面子不夠,只有梁巧一個人送。走到門口,梁巧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角。
我回過頭,徵詢地著。
小姑娘滿臉紅暈,垂下頭,極低地說了一聲:「謝謝你!」
都說人是禍水,這話看來沒錯。梁巧眼下尚未達到「禍水」的級數,不過瞧發展趨勢,過得幾年,只要能長得和姐梁蘭不相上下,最起碼也能達到「準禍水」的級別。
就這麼一句沒多營養的「謝謝你」,搞得我一整天都的,一連出了好幾回錯。方文惕和二哥詫異不止,卻又不敢問。自打教他們理論,我的師父架子端得很足。這也是臺資廠整出來的壞病,我做工務主管的時候,時常將新進的小師傅罵得狗噴頭。
這人還真有點賤骨頭,你越罵他對你越服。
中午飯照例去附近一家小飲食店打過來吃。這活以前歸方文惕,現今自然到二哥跑。方文惕怎麼說也是老闆,又是殘疾人士,該當照顧。
跟梁科長練了兩個月基本功,力氣長了不,飯量也跟著大增。胃口幾乎和半大小夥子的二哥一般,超過方文惕這瘦猴許多。我對吃的東西不挑剔,有,管飽就。維修部效益大好,我了「腰纏千元」的闊佬,倒是可以好好治療一下饞的病。
不想這天中午的飯菜還真有些難吃,可能大師傅冒了,舌苔厚,嘗不準味道,鹽下得太重。我還沒開罵,方文惕先就不了,一連呸了幾口,掏出錢來,二哥去買包子。
這飯菜又貴又難吃,服務員一個個還板著個死人臉,好像他們是老子咱們是孫子……麻皮,老子賺幾個錢,都把去餵了狗……」
我不由皺了皺眉。
不過是鹽下得重點,這小子便罵得這般惡毒,看來還是心痛買飯的錢。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看得方文惕渾不自在。
「怎麼啦怎麼啦,我上哪不對了?」
「哪都不對。你小子,都那麼有錢了,怎還像個小氣鬼一樣,死摳門?」
方文惕倒不忌諱,笑道:「我這不也是窮怕了?有時常做無時想,省著點好,經得長久。」
我撇撇,不屑地道:「小農思想!我問你,錢賺來做什麼的?」
「這個……我倒沒想過,應該是賺來花的吧?」
「對啊!就是賺來花的。賺了錢不花掉,跟沒賺有什麼區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只要你有能耐,只管花,花得多賺得更多。」
這倒不是故意在方文惕面前充大尾狼,上輩子我雖然是個工薪族,花錢可不小氣。基本上賺多就花多,四十歲一覺睡過去之前,無餘財。這大概就是二十一世紀消費觀念和二十世紀消費觀念的區別吧。
方文惕嘿嘿笑著,瞇起小眼睛:「大爺,你有啥話就直說,別兌我!」
我頓時鬧了個紅臉。
這死瘸子,機靈似鬼,還真能看我的心思。
「是這樣,我想找個小孩來給咱們做飯。」
我也不瞞他,開門見山。
「啥?」
方文惕雖然有些吃驚,眼睛卻是亮晶晶的。看來「孩」這個字眼刺激了他。
見方文惕這個模樣,我心裏就「咯噔」一下,有些猶豫起來。這死瘸子,今年該有二十歲了吧?也許二十二也說不定,倒沒問過他的年齡。總之很危險,正是得厲害的年紀。將梁巧那麼水靈的小姑娘弄到這來,該不會「羊虎口」吧?
那可真糟糕了。
「算了算了,我不說了。」
我有些煩躁地揮揮手。
「別別別,大爺,你說,我聽著呢。」
我看了看他,神嚴肅起來。方文惕見我認真,也收起嘻皮笑臉,問道:「正經事?」
經事。」
於是我便將梁家的事原原本本說給他聽,著重點了梁經緯「全能第二名」的銜頭。果然方文惕聽了又是張又是興。
「乖乖,那可不得了!」
他腳不利索,對那些手矯健的人充滿敬畏。
「你是想幫他們一把?」
「怎麼,不該幫?」
然該。就沖著人家在部隊就要提干這點也該幫。往後那個梁什麼…經緯出息了,還不得記著你的好?」
我笑罵:「去你的蛋。本爺是那麼勢利的小人?再說了,我有我老子呢!」
「對對對,有柳主任這樣的老子,你還用別人記著好嗎?」
提起老爸,方文惕就羨慕得要流口水。
「梁巧媽要留在醫院照顧梁國,梁巧倒可以做點事。我想啊,就來店裏當個學徒,給咱們做個飯什麼的,也改善一下伙食。自己學了門手藝,以後也能從農村出來了。」
跟方文惕說話,我已經完全用上了年人的語氣,多多還帶點教訓。方文惕也習慣了。
可以給我洗洗服!」
方文惕腆著臉。
我警覺起來:「服可以洗,但你不許打別的主意,人家可還是小孩子。」
「放心放心,我有那麼壞嗎?再說你看中的人……」
說到這裏,方文惕張大沒了聲音。雖說他早不拿我當小孩看,這話也未免太「年」了。
「放屁!」
我又好氣又好笑,嚴玉說我是「惡人」,如今方跛子又來這麼一句,難道本衙當真這麼不堪?小小年紀就如此過分?
「要做好人,就該做個真正的好人,你小子假設真敢起什麼歹心,我鐵定公安局的人治你。不下你幾層皮我就不姓柳!」
方文惕嚇了一跳,記起我整治趙強的手段,訕訕地道:「不會不會,我不是那種人…來了住哪啊?」
我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道:「你是老闆,安排工人住宿是你的事,問我幹嘛?這附近沒有房子出租?」
我是什麼狗屁老闆了,還不是事事都由你作主?
方文惕腹誹不已,臉上卻不敢表出來,點頭不迭。
「樓上二嬸家還有空房子,我呆會就去跟商量。」
跟方文惕說好,這事只了一半,梁國答不答應還兩說呢。我直接去提指定不行,人家高看我,是瞧在老爸的面子上。本衙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一個小屁孩牛哄哄的幫人家閨安排出路,不得笑掉大牙?
我先跟梁科長說了這事。
「什麼,每個月給二十塊錢的工資?」
梁科長不大相信。
縣裏也有個別國營單位或者集單位請臨時學徒工的,大都是管吃管住,不開工資。好點的每月給幾塊錢零花,已經很了不起了。
一傢伙開出二十塊的工資,比集單位的正式學徒工還高兩塊。也難怪梁科長要大吃一驚。
文惕是我家的遠房親戚,人不錯,本份的。技也好。」
這話有點昧良心,方文惕在紅旗公社的時候,差不多是個準「二流子」。說到技,更是連「三腳貓」都還談不上。
我說到做到,不但免除梁國的牢獄之災,保住了梁經緯這個未來的戰鬥英雄,還解決了醫療費。在梁科長心目中,再也不是個小頑那麼簡單。我說的話,相當有分量。
不過梁科長為人細,與我一道專程去「利民維修部」看了看。方文惕連住房都已經號下了,床鋪桌凳等簡單家什也一應俱全。梁科長與方文惕聊了聊,這跛子早和我對好了口供,自然答得滴水不。梁科長大為滿意,當即跑人民醫院去了。
梁科長在梁國心目中,可不是一般的地位,那是整個楓樹大隊第一位的能人。幾乎想都不想便應承下來,還沒口子稱謝。
我站在旁邊,見梁巧興得小臉紅彤彤的,心中也自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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