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俊啊,銀行同意貸款啦……」
五伯笑瞇瞇的,來到了巧巧麵包屋個地點,是我告訴他的。機械廠建起來之後,我與五伯之間來往益發切起來。五伯做廠長十分盡職盡責,除了生產技那塊不上手,別的事都是親力親為。
考慮到柳家山到向鎮二十來里地,班車一天一趟,不方便,五伯年紀大了,騎單車往來太費力,我建議機械廠買了一臺二手的邊三托車,作為公務用車。由大哥柳兆時兼任司機。事實上,大哥要跑火電廠結賬,要跑縣城銀行辦理存取款手續,也確實是需要個車。如果機械廠效益好,明年該買小車了。
機械廠這臺二手托車,在貸款談判的時候,還起了些作用呢。雖有老爸親自出馬,畢竟涉及到二十萬的「巨款」,鄭行長還是很小心的。待見到五伯自托車上下來,鄭行長便有些傻眼。他這個堂堂行長的專車待遇,也就是一臺邊三托車罷了。看來柳家山這個機械製造廠還是頗有實力的。
鄭行長是個把細的人,當即坐上托車,親自趕到柳家山去實地考察。這也就是一九七九年,若是後世,貸款金額再大,怕也難以請行長大人的玉步親臨實地考察。
到達柳家山,鄭行長尚未走進廠部,就聽到一陣爭吵之聲,卻原來是好幾個上門提貨的客戶,為了僅剩的一臺制磚機到底該歸誰在爭執不下。鄭行長饒有興趣聽了一會,與五伯進去給幾個客戶做工作。那些客戶可不管你是行長不是行長,都說自己已經了款子,就得提貨。這邊才說一句,那邊就說了七八句,鄭行長被吵得暈頭脹腦,只得苦笑著自放棄了「調解人」的份。不過這一番爭吵下來,鄭行長對機械廠產品供不應求的況也多有了些了解。
柳主任和柳支書果然並非大言炎炎,故作欺人之談——這筆款子貸得!
「貸了多?」
我一聽忙問。
「二十萬。」
五伯笑瞇瞇的。
「不過……」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跳,前世今生,我最煩的就是聽到「不過」「但是」之類的詞語。好好一件事過」「但是」一整,就面目全非了。
「鄭行長說,現在農行的資金也張,這二十萬要分兩次到賬,今天先給十五萬,下個月再撥五萬過來。」
我舒了口氣,這個「不過」還不算太壞,有了十五萬,許多事便能立即整起來了。貸款到手之後,工廠要如何擴張,這些日子我早有算,當即對五伯說道:「五伯,先進二十套原料,將這個月的訂單完再說……」
和我流過幾次,對於「訂單」這樣的新名詞,五伯也能聽得明白了。
五伯一怔,說道:「這個月沒有二十臺訂單啊,只有十二臺……」
我微微一笑:「黑子,還有另外兩個銷售人員,都還沒回來吧?他們一回來,怎麼著也該有五六張訂單。我估計,一次進二十套原料,還是的,也就勉強頂過這一個月,下個月又是等米下鍋的局面。」
這時候,小青姐給五伯和大哥倒了茶水過來,梁巧端上來幾個新鮮出爐的麵包。
我和五伯談機械廠的事是在樓上的客廳進行的。麵包屋不比其他店子,是賣吃食的,兩個灰糊糊的人坐在店面里,算個什麼事?基本的職業道德,還是要講的,不能自己砸招牌。
「哈呀,小青啊,出落得水靈靈的,大姑娘家了……」
五伯誇了一句。
小青姐就有些害,瞥我一眼,含笑下去了。
待到見了梁巧,五伯更是驚訝:「小俊,這麼俊俏的妹仔,是誰家的孩子?」
我笑起來,怎麼五伯也變得如此八卦了?問誰家的孩子。向縣近五十萬人口,每家你都認得?
「小俊啊,我真是沒想到,這個機械廠才建起來,生意就這麼紅火……我原以為,一個制磚廠這麼賺錢,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五伯嘆不已。
這其實沒啥訣竅,不過是搶在人家前面站在起跑線上,佔了個先機罷了。
「五伯,我估計,下個月至需要三十套原料才能對付得了。還有,就要挖花生了,榨油機項目也必須要立即上馬。」
是啥玩意,真香呢……」
五伯抓起麵包咬了一口,讚歎道。聽了我的話,幾口咽下去,放下半截麵包,皺起眉頭。
要買機床,要找師傅,十五萬怕是還有點的呢……小俊,怪不得你一開口就要貸二十萬,原來早在這裏等著。」
「這個月的訂單全部完之後,該有十幾萬的銷售額,加上農行的貸款,差不多也就夠了。」
五伯在心裏仔細算了算,覺得也是差不多,當即安心,愜意地吃起麵包來。大哥便遞上兩本賬簿。一本是機械廠的,一本是制磚廠的。我和五伯談話的時候,他已經老實不客氣,幹掉了三個麵包。
儘管我對賬簿之類的東西深頭痛,仍然不得不靜下心來,仔細翻看。做甩手掌柜,賬簿是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關卡,再頭痛也不能馬虎。這不是對誰信任對誰不信任的問題,而是尊重製度。設或做老闆的都不尊重這個財務制度,被底下人黑便是遲早的事。很明顯,企業再發展下去,五伯和大哥是不再適合擔任財務工作的。以大哥的那點書底子,能釐清制磚廠的一攤子事,就算不錯了。
我一筆賬一筆賬地看,有疑義的當即問,一一弄明白了,足足半個小時,才合上賬本還給大哥。
五伯是個凡事喜歡較真的人,對我認真對賬的態度很滿意——當面點錢不為小氣嘛。
我原本是想留他們吃飯的,五伯說了聲「家裏一堆事」,就催著大哥急匆匆上車走了。瞧樣子,大哥不是很願。他在利民維修部吃過幾次飯,知道我這裏儘是好菜,頓頓不斷,饞呢。
名義上,我給他的工資不低,但真正落到他自己手頭的,只有二十元,其餘的錢,我吩咐都要給大娘(向縣方言,就是伯母)。大娘一家子六七口人要養活呢。不過我已經將利民維修部轉給二哥,大娘家的日子,很快便會紅火起來。
順利解決貸款的事,我心頗為不錯。中午巧兒又做了我最吃的紅燒,更是食指大,一口氣吃了四大碗飯,這才抹抹,很是愜意地端起了茶杯。
然後,我就看到了曹生明。
曹生明這廝,依舊油頭面,走到麵包屋門口,先就抹了一下頭髮,作誇張,令人發噱。除了曹生明,另有一個油頭面的傢伙,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後。
這個時候,巧兒在廚房洗碗。那個「油頭面」看到小青姐,馬上便「嘖嘖」連聲,對曹生明說道:「明哥,真是很漂亮呢。」
想來曹生明必定是在他的狐朋狗友面前大夸特誇巧兒的漂亮,這混蛋便的同他一起前來看「」了。
曹生明橫他一眼,滿臉不屑:「瞧你那點出息!這個算什麼?」
一開始,小青姐還以為他們要買麵包,熱上前打問,聽了這話,是說自己不漂亮呢,頓時就氣紅了臉,賞他們老大兩個衛生丸子。
丫頭片子還生氣了哥笑一個……」
那廝居然出手,想要小青姐的臉。
「娘賣x的!」
我站起來,衝到櫃枱前,手裏著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你再敢手試試,老子把你的狗爪子剁下來!」
小青姐原本又又急,見我一副急拚命的模樣,還滿口言穢語,頓時又呆住了。在心目中,小俊一向是三好學生,斯文守禮的乖乖崽。不想竟出這般殺氣騰騰的流氓臉。
那廝開始嚇了一跳,待看清是一個小屁孩,頓時臉上便有些掛不住,見了我手頭鋒銳的水果刀,再瞧瞧我已經不算十分弱小的軀,倒沒敢有更進一步的作。
我的神態明白無誤地傳達出這麼一個信息:你小子真敢再出狗爪子,老子就真敢給你一刀子!
「明哥,這小孩誰啊?那麼兇!開下玩笑都不行。」
「油頭面」訕笑著,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我斜乜曹生明,一臉的不爽神。
三朝酒會後,以曹斌的明,一定會詢問梁蘭關於我的來歷。也不知道梁蘭有沒有將我的份給他聽。以梁蘭目前在曹家不招人待見的形來看,多半會告訴他們。
借力打力,趁機抬高自己的價,誰不會啊?
「我嫂子的妹妹認識的一個朋友家的小孩……」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般拗口?繞口令似的!不過照此分析,梁蘭是真的沒跟他們提起我是縣革委柳主任的兒子。或許是梁蘭本都不大相信吧——縣革委主任怎能跟自家拉上什麼關係?可能父親和妹妹都搞錯了,這小孩是縣革委哪個下屬單位的幹部子弟。
柳姓是向縣的大姓之一,而那年頭,頭頂主任這個銜的幹部不在數。某個縣直機關辦公室一個姓柳的副主任,含糊一點,對外邊也可以自稱縣革委的柳主任。
隨便攀關係,要搞錯了,傳出去真的笑死人了。
這是梁蘭這種老實人的想法。
孩,梁巧呢?」
曹生明又拿手往後抹了一把頭髮。這個假模假式的臭病,也不知是不是跟供銷社吳主任學的。
這個時候,梁巧剛好從廚房出來,用巾拭著雪藕般的雙臂,額頭一綹劉海垂了下來。曹生明立馬變得眉花眼笑。
「梁巧,梁巧,我是曹生明啊……」
而他邊的「油頭面」,則是整個看呆了。
梁巧抬頭一看,立即蹙起眉頭,別過臉去。
這個不屑一顧的神態實在太打擊人了,哪怕梁巧像我舞刀槍的也好過現在這樣啊。這樣子,就是本沒將他曹生明當回事。
在芙蓉鎮上,曹生明也算得個「世家子親是區供銷社的主任,自己是縣社的正式職工,家裏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曹生明又一直自詡風流倜儻,雖然只有二十二三歲,玩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可不在數,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人家的主送上門來。
因了這個緣故,曹生明自我覺不是一般的良好,幾曾過這般小覷?
眼見他舉起拳頭,一副想砸櫃枱又不敢下手的樣子,我不笑了起來。這個曹生明,就是那種典型的膿包紈絝,只想腥,卻沒半點擔當。
「滾!」
我擺擺手,就像要揮去個蒼蠅似的。
這種人,我連跟他計較的興趣都提不起來。
給我記著……」
曹生明指著我,氣得渾都在發抖。
「滾!」
我提高了聲音。
不待曹生明再有何反應,一團黑影驟然而至,只聽得「砰砰」幾聲,曹生明和那個「油頭面」大聲慘,已然跌到了大馬路上,哼哼嘰嘰的半天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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