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貴捋著鬍鬚上下瞧了瞧,問道:「你哪不舒服啊?」
瘸婦人有氣無力道:「頭痛,上燙得很,骨頭關節酸痛。」
「哦,出汗嗎?」
婦人搖搖頭。
「怕冷嗎?」
婦人牙關打架,哆里哆嗦點點頭:「就是冷得很……」
「病了幾天了?」
「大概有七八天了。」
左貴提腕診脈,發現脈浮,心中已明。道:「你這是麻黃湯證,不要,吃一兩付葯就好了。」
老婦一臉哀求道:「老郎中,我家沒錢,你能不能先幫我治,等我有了錢一定補上!行不行?」
「這樣啊。」左貴想了想,道:「你們家這麼窮,錢來得不易,就不要花在治病上了。其實,不用錢也能治病的。——找竹籤來,再拿把刀子來。」
瘸老婦不知道左貴要這作甚,不敢多問,忙吩咐坐石板上的一個大孩子去拿。那孩子著腳丫子咚咚跑了出去,很快又回來了,手裏拿著一節竹子,還有一把缺口的柴刀。
左貴接過來,用柴刀把竹子劈開一小竹籤,費力地將頭削尖了,放下柴刀,讓瘸婦人把臉揚起來。將竹籤小心地捅進鼻孔里,另一隻手輕輕一彈,隨即出竹籤。
哎喲!
那婦人輕一聲,腰一彎,鼻孔里滴滴答答鼻直流。忙彎著腰道:「這……,這怎麼的呀?流鼻了呀,哎喲,老二,趕給娘拿塊破布來!」
坐在地上的另一個男孩忙答應了正要進屋,被左貴攔住了:「不用!別擔心,讓流,一直到自己停止。流一會病就能好!」
「啊?流鼻……,也能治病?」瘸婦人弓著子瞧著滴滴答答的鼻,慌地問道。
「是啊。」
瘸婦人足足流了小半碗鼻,這才止住,又過了一會,了胳膊,喜道:「哈,我覺好多了,這心也不煩熱了,眼睛也亮了,手腳也痛快啊!——還真神了!流鼻也能把病治好,早知道自己個就治了,嘻嘻嘻」
左貴道:「不是所有流鼻都能治病,只有得了太病傷寒,也就是怕冷發熱頭痛不出汗,全酸痛,脈浮,七八天病都不好,這才能用竹籤刺鼻腔的迎**放,才能把病治好。」
左也很驚訝,他還是第一次見過用這種法子治傷寒表實證。
其實,太傷寒病有時候是可以自己痊癒的,病程一般七八天左右,病人會發一汗,然後好了,但也有發不出汗的,營分中的寒邪就排不出來,這時候病人會流鼻,鼻一流,寒邪隨著排除外,病也就好了。這「以衄代汗」。但如果也不流鼻,煩熱難,又老不出汗,因為汗同源,寒邪也能通過分排除,這時候如果刺破鼻粘,主造鼻衄(流鼻),也能達到排除寒邪,從而解除表證的目的。
圍觀的眾人也都很驚訝,左貴了這一手,讓他們大開眼界,想著自己有什麼病也藉機治一治了。
另一家已經把他們兩請到了家裏,這一家況就好一些了,至有板凳坐,還有熱水喝。
這個病人是個老婦,也是巍巍的打哆嗦,一問之下,同樣是惡寒發熱,頭痛子痛,左貴診脈舌之後,道:「你這也是麻黃湯證,這些天下雪,冷得很,得傷寒中風的很多,不要,吃兩付葯就行了。」問了病患姓名之後,提筆寫了一付麻黃湯方給左抓藥。
儘管開的是麻黃湯,但第一味葯仍然是桂枝,反正麻黃湯中也有桂枝這味葯,但是重用的是麻黃,麻黃是方中的君葯,而桂枝用量小,用途上也只是臣葯。
左見這老婦子很虛,想了想,道:「爹,我也學學診脈瞧瞧病,再抓藥行嗎?」
「嗯,那你就學著瞧瞧吧!」左貴見兒子勤學好問,倒也很是喜歡,捋著鬍鬚老氣橫秋點點頭。
左拿過老婦的手,換兩手都診了脈,發現脈象輕取即得,重按稍減而不空,如水上漂木,果然是浮脈,這是太病的特徵脈象,再細細一察,又覺脈浮之間,夾雜而沉細,不覺眉頭一皺,脈弱說明病患衰氣,無力鼓行,說明患者表證的同時有里虛存在,不能用發汗太過的麻黃湯,免得傷正。
左訕訕對左貴道:「他這脈,不僅浮,而且還有點弱哦。」
「那又怎麼了?」左貴臉有些發沉。
「脈弱代表裏虛,如果這時候用麻黃湯發汗,可能會傷正氣,不如用桂枝湯……」
「你知道什麼!」左貴瞪眼喝叱道,「『無汗用麻黃,有汗用桂枝』,他明明沒有出汗,如何能用桂枝湯?你好生讀書你偏不聽!還不趕抓藥!」
一般況下,無汗用麻黃,有汗用桂枝是對的,但是在太病表證兼有輕度里虛的時候,不管有沒有出汗,都不能用麻黃湯,因為麻黃湯是純辛溫的方劑,發汗力太強,在里虛的況下特別容易傷正氣導致變證。所以應當用扶正力大,發汗力弱,祛邪不傷正,養營不留邪的桂枝湯。
但左不能跟老爹左貴分辨,他必須樹立父親的權威,因為別人只相信老郎中,沒幾個人相信他這麼年輕的郎中醫會有多高明。但是又不能按照左貴的辦法治,要不然病會有變故的,只能梁換柱了。
他把葯櫃背著左貴,取了藥包好,給那婦人,代了用藥的辦法和注意事項。
圍觀的一個老太婆一邊撓著頭,一邊道:「老郎中,我這頭上全是虱子,得鑽心,麻煩你幫我治治,行嗎?」
旁邊一個小孩著自己的頭,樂呵呵道:「剃了不就得了!像我這樣。」
老太婆作勢要踢那小傢伙,小傢伙趕捂著屁躲開,眾人都樂了。
左貴微笑道:「這個簡單,我給你開個葯,你拿去煎湯,用藥水洗頭髮,洗完之後讓它自然干,不要用清水清。晚上睡覺用頭巾把頭髮整個包住,明天早上,我包你頭髮上的虱子連蟲帶卵全部死!這種葯沒有毒,放心好了。」
老太婆樂了:「真要這樣,那可多謝了。——這葯錢?」
「這幾天我們還會來的,真要好了,你再給錢就行。」
「好好!多謝多謝!」
左貴讓左從葯櫃里取了一些百部葯,包好給那老婦。左很是驚奇,想不到百部還能治頭虱。他雖然知道百部能殺蟲,但在現代社會很難再看見頭上長滿虱子的況,百部的這個功效他也就不甚了了。
看完病,二人又準備走,忽見一個老者氣吁吁跑來,指著圍觀的幾個男子道:「喂!你們幾個,趕跟我走,我們爺病了,要送城裏去!老爺你們快去幫忙抬人,快點啊!」
這些人想必是那個什麼老爺的佃戶,一聽這話,趕答應了,跟著那老者跑去。
左一聽,忙低聲對左貴道:「爹,我們去看看!」
左貴有些茫然:「去做什麼?人家又沒有請我們去看病。」
左簡直哭笑不得,老爹文人氣太濃,這時候了還擺什麼臭架子,又不好發火,急聲道:「爹!我們是鈴醫,應該送醫上門,再說了,去看看能不能幫忙也沒什麼嘛。」
「這樣啊,那……,那好吧。」左貴猶猶豫豫答應了。
左背著藥箱急步追著那幾個人往前跑,快到村口了,便看見一棟宅院,高牆碧瓦,倒有幾分氣魄,只是和城裏富貴人家相比,卻頗不如,想必是這村裏某個土財主的院子。
門口停著一張榻,榻四腳豎著四桿子,挑著一籠輕紗帳幔,此刻紗帳兩邊開了,裏面空無一人,想必病人還沒有送出來。
左著氣,心裏稍稍踏實了些,回頭一看,老爹左貴拉了老遠,正慢條斯理踱著步過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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