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貴開的真武湯是一劑分三次服，左道：「只有一次的了？那今晚不夠啊，病人病危重，要連夜連服，我再抓一劑，今夜分三次服。現在先服一次，半夜再服一次，天亮的時候再服一次。」

大漢道：「好的，那下午剩下的葯呢？」

「涼了，不要服了，服溫熱的。」左生怕他們捨不得葯，繼續給李大娘服，便把那藥罐里的湯藥拿出去倒了。從葯櫃里抓了葯，放進藥罐，給那大漢。

這次用藥自然不是真武湯，換了滌痰湯增減，另加蘇合香丸。滌痰湯出自明朝《奇效良方》，是治療中風痰迷心竅證的常用方，是辛溫芳化的方劑。而蘇合香丸出自唐朝的《外臺要》，它與紫雪相反，它是溫開法的代表方，長於辟穢開竅，行氣溫中止痛，主治寒閉證。

那大漢也不疑有他，接過葯馬上上灶煎藥。

葯煎好之後，左把蘇合香藥丸碎放湯劑中，親自用鴨壺把湯藥灌下，然後坐在床邊，靜等結果。可是一直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李大娘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昏迷不醒。左心中忐忑，提腕診脈，發現脈象並無進一步惡化的跡象，心中稍安，又把先前的思路盤算了一遍，覺得這一次辨證是沒問題的，堅定了繼續用藥的思路。

李大娘的兒子見左一直守在床榻邊觀察，很是，眼見夜深了，低聲道：「小郎中，要不，您先回去歇著，如果我娘病有什麼變化，我馬上跑來告訴你，好不好？」

見不到病結果，左也無心睡覺，估計心中牽掛也睡不著，搖搖頭：「再等等看。不著急回去。」

正說著話，突然聽到屋外腳步聲急，接著聽到敲門聲：「小郎中在嗎？」

「在在！」李大娘的兒子忙過去開門，「哦，是賈管家啊，小郎中在這裏呢。」

進來的正是賈財主的那老管家，一頭大漢，著氣道：「可找到你了！趕的，你爹你去呢？」

「怎麼了？」左忙起問道。

「我們爺……，又犯病了，全，氣都不過來了，左郎中讓我們你回去，我們也不知道你在哪，藥箱也不見了，到找，可把你找到了，趕走吧！」

沒等這老管家說完，左已經背著藥箱衝出了屋外。

左跑回賈財主家，徑直來到後院，見這裏燈火通明，門口站著的丫鬟見他來了，喜道：「小郎中回來了！」

「小爺在哪裏？」左急聲問。

「在屋裏呢，左郎中也在。」丫鬟指了指屋子正堂。

左沖了進去，只見大堂里沾著幾個丫鬟，裏屋的門簾挑著，聽到裏面那婦人在哭著喊兒子。忙步進去，只見裏屋炕邊放著一大盆炭火，燒得旺旺的，屋裏很暖和，那婦坐在炕沿上，懷裏抱著那小孩。那孩子間痰鳴，兩眼上翻，手腳不停搐。賈財主和他老爹站在旁邊，急得直手，見他進來，頓時面喜。

左貴老爹轉頭瞧他，哼了一聲：「你跑哪裏去了？」

「我去看李大娘的病去了，——孩子怎麼了？」

婦摟著兒子哭著只是不停搖頭。賈財主哭喪著臉道：「睡到晚上，又燒起來了，很燙，我派人去了令尊，正在察看，小兒突然全搐，嚨里有痰又咳不出，憋得不過氣來，令尊用老辦法，豆掉線讓孩子吞下又扯出來，小兒呼吸才略微好一點。」

「服用我們給的藥丸了嗎？」

「服了，剛服下。」

「應該有效的，等等看。」

過了一會，孩子熱稍退，搐也略微減緩了，但仍然不停地咳嗽，鼻煽氣促，面灰白，發紫，憋徵象十分明顯。

左見那婦人把孩子抱得很，孩子本來穿得就很厚，加上包裹著厚厚的綿被，連小臉都遮了大半，這肯定會影響孩子的呼吸，屋裏燒著一大盤炭火，十分暖和，用不著裹得這樣厚，忙道：「夫人，請把孩子被子鬆鬆，這樣勒著，孩子呼吸不暢。」

那婦已經哭得昏了神，沒聽到左的話，依舊把孩子摟在懷裏，左又說了一遍，還是沒聽見。賈財主叱道：「小郎中讓你把孩子鬆鬆開！沒聽見啊？」

「啊？」婦這才仰頭向夫君。

賈財主幹脆直接手過去搶孩子，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下意識抱孩子不放，賈財主奪不過，眼看兒子笑臉憋的發紫，心中一急，直接把手進綿被裏，把兒子從被子裏了出來，抱在懷裏，向左：「小郎中，這樣行嗎？」

左見孩子已經穿的很厚，呼吸估計還是不順暢，便上前解開小孩領的盤扣，兩邊一扯，繞著脖子理了理領，道：「這樣才行……，咦？這是什麼？」

他一眼瞧見孩子耳朵後面，有幾粒玫瑰紫的斑點，忙手抹了抹，不掉，心中不一，從藥箱裏取出舌板，撬開孩子的往裏一瞧，在孩子口腔兩側頰黏靠近牙齒的地方，也看見了幾粒同樣的斑點！

瞧見這些斑疹，左心中所有的疑一貫而通！

這是麻疹！

也就是說，這孩子是麻疹合併小兒肺炎引發高熱才導致急驚風！

麻疹是兒科最常見的傳染疾病之一，初期癥狀很像外病，這孩子初時發熱咳嗽，鼻流清涕，惠民堂初診診察不清，當外熱病治療，連續使用麻杏石甘湯、牛黃散、清心丸、羚羊角面，這些都是寒涼劑，而自己用的紫雪更是「涼開三寶」之一的峻猛寒涼劑！

本來，麻疹是毒，治法上是應該宜涼不宜熱的，而麻杏石甘湯也是可以治療麻疹未熱煩躁疹毒陷的，特別適用於麻疹合併肺炎熱邪壅肺者，但什麼事都不能走極端，寒涼太過了，就會使毒熱閉而生變。這跟李大娘的況相類似，麻疹發疹之初便用此寒涼猛劑，加上服用了自己的紫雪，寒涼過抑，導致熱毒閉（當然，如果當時不用紫雪退熱開竅醒神，孩子只怕活不到現在）！孩子麻疹呈玫瑰斑疹，便是疹毒不能外泄，溫邪郁於表分的明證！

由於孩子麻疹合併小兒肺炎導致高熱不退，熱不能散，熱極風便會引發急驚風搐，毒熱營，逆傳心包，所以孩子便神昏嗜睡，導致疹毒不能順序外泄，而這孩子生慣養，質本來就差，無力托毒外出，毒熱伏，所以合併了肺炎發生，才會憋呼吸困難。

原來搞了半天，導致孩子肺炎高熱的罪魁禍首竟然是麻疹！

這孩子從開始到現在，都一直被厚厚的綿被裹著的，連小臉都遮去了一大半，麻疹最初發於耳後髮際，然後才會拓展到其他部位。由於發疹之初，就把大劑量的寒涼猛劑搞得毒熱閉，疹毒無法外泄，所以頭面部等看不到麻疹。當時要這婦把孩子被子服解開看看，婦不幹，不過他當時也沒想到是麻疹，否則堅持檢查其他部位，應該就能發現了。

有了這個重大發現，左心振，不過，現代社會由於普種麻疹育苗，麻疹病發率已經大幅降低，很見了。所以左讀書的時候並不太重視這種病的治療方法。確定是麻疹之後，心中有些慌，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治療。決定還是先看看老爹左貴有沒有合適的方子再說，忙指著孩子耳後斑疹急聲對左貴道：「爹！你看這是什麼？」

左貴老爹站起走過來瞧了一眼，咦了一聲，俯下仔細觀瞧，不子一震，沉聲道：「把孩子給我！」

賈財主忙把孩子遞給左貴。左貴解開孩子的衫察看，然後跟剛才左一個作，用舌板撬開孩子的往裏細看，片刻，沉聲道：「是麻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