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等謝明韻清清楚楚說了第三遍，三老太爺確定了自己沒聽錯，立刻就判定，他們謝家這位神仙一般的九公子，瘋了。

　“三翁翁肯定覺得我瘋了，別說三翁翁，不管是誰，哪怕蘇姑娘自己，只怕也覺得不是聽錯了，就是我瘋了。”

　謝明韻看著震驚之后，又慌到麻木的三老太爺，笑起來。

　“三翁翁也知道，這事大約三翁翁不知道，玄空大和尚從見了我頭一面起，就一心想要度我出家，我也確實有出家的打算，只是……”

　謝明韻迎著三老太爺圓瞪的雙眼，笑著攤開手，“這些年，我讓父母親長碎了心。我到現在沒出家，只是有幾分不甘心，總覺得能找到那個一眼鐘，心心相印的人，現在找到了。我要是家，此生只娶蘇姑娘一人，不然，就只能出家和玄空為伴了。”

　謝明韻說著，站起來，“三翁翁寫封信問問大翁翁就知道了，我已經寫了信，分別寄往京城祖父，和父親任上，蘇姑娘雖說年紀還小，不過，如果蘇姑娘覺得合適，我想先親，暫不圓房就是了，就在平江府親，之后我帶回京城，一切，就煩勞三翁翁了。”

　謝明韻沖三老太爺長揖到底，直起，看著兩眼圓瞪一臉呆怔的三老太爺，一邊笑一邊拱了拱手，告辭出來，吩咐紅葉去包下離蘇家最近的鶴樓，命青葉去請喬婆子，他要和喬婆子當面提親。

　喬婆子倒十分淡定，聽謝明韻一句話說完，神不變，“我家小孫的親事，竟勞……你剛才說啥？”

　旁邊的青葉剛要開始仰視喬婆子，被這淡定后頭的一聲尖，的直接垂下了頭。簡直要心如死灰，他家神仙一樣的九爺，竟然真要娶這樣俗婆子養出來的……

　這事，他家九爺決定了，那就是定下來了，以后，那位，就是他家九了，他絕不敢不恭敬，這位，就是他們九爺親家老太太了，天哪！

　青葉只覺得眼淚倒流河。

　“九公子您沒什麼事吧？不象中邪啊。”不等謝明韻說話，喬婆子后一句接的極快，一邊說一邊站起來，頭過去，仔細看謝明韻。

　謝明韻干脆頭往前，讓看。

　“剛才三翁翁也是這樣。”謝明韻淡定道。

　“九公子真是好看。”喬婆子仔細看了，只看出好看兩個字。

　“婆婆過獎。”謝明韻失笑，蘇囡那份大而化之，深得其外婆真傳。

　“您是明字輩的，囡姐兒外公也是明字輩的，這個婆婆擔不起，多謝九公子這碗湯，九公子是尊貴人兒，可別消遣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就是消遣，也不能拿這樣的事兒消遣人。”喬婆子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就要走。

　“明韻沒有半分消遣的意思。”謝明韻起上前，長揖攔在喬婆子面前，示意坐，“婆婆聽我說，請婆婆來說話前，我已經寫了信，快馬急遞往京城祖父，和父親任上，我的親事，”

　謝明韻頓了頓，看著喬婆子一臉的震驚，有些麻木的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接著道：“婆婆必定也聽說過，我極起，凡事都是自己作主，這親事，不管是父母，祖父母，還是謝氏族里，都沒有置喙的余地，全憑我自己作主。告知祖父父親他們，這是禮數，不是請示下。

　族里這邊，我已經告知三翁翁了，除非蘇姑娘不肯，否則，這樁婚事，沒有阻礙，請婆婆放心。”

　“九公子，這男娶嫁，講個門當戶對，蘇家和你們家，這不提了，你跟阿囡，那也是天懸地隔，九公子，我知道你一生下來不凡，真正的神仙一樣的人，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可這嫁娶，可不是小事兒，一個不好，阿囡這條命都得沒了，九公子，你說你要娶阿囡，那就跟這會兒抬阿囡去當皇后娘娘差不多，那不是……做夢都不敢這樣做。”

　喬婆子說著，又要站起來。

　“婆婆安坐，聽我說完。”謝明韻欠給喬婆子倒了杯茶。

　“婆婆，我確實，和這世上大多數人不大一樣，從我極小的時候，家里就沒斷過提親的人，倒是這一兩年，提親的人家了，因為都知道我要娶的人，必定是我一眼鐘，不管家世出，我沒想到這一趟回來，能遇到蘇姑娘，能酬了平生所愿。

　若能娶了蘇姑娘回來，明韻這一生，只守著蘇姑娘一人，這一生一世，必定護周全喜樂，白首偕老。”

　喬婆子兩眼發直的看著謝明韻，好半天，突然問道：“九公子，您沒什麼……”

　一會兒的功夫，想到了無數拿人煉丹治病生辰八字……

　謝明韻迎著喬婆子的目，換他發怔了，要問什麼？

　“是不是我家阿囡，……能治什麼病？”喬婆子越想越多。

　謝明韻猛的呃了一聲，迎著圓瞪著他的喬婆子，哭笑不得，“婆婆想哪兒去了。”謝明韻迎著喬婆子極其嚴肅的目，站起來，長揖到底，神也鄭重起來，“婆婆，謝家也罷，明韻也好，婆婆都是深知的，婆婆想的那些事，就算婆婆不相信明韻，難道不相信謝家麼？

　明韻頭一眼看到蘇姑娘，就象認識了很多年的知一般，后來明韻到族學里，和蘇姑娘說過幾回話，明韻和蘇姑娘一見如故，相談如多年知，大約蘇姑娘也是這般，婆婆可以回去問問蘇姑娘。

　明韻這樣的人，并不在乎凡俗中所謂之門戶，明韻在意的，只是知已兩個字。

　請婆婆回去問問蘇姑娘，婆婆疼蘇姑娘勝逾命，所有打算，不過是要蘇姑娘一生幸福順遂，這件事，明韻遵從蘇姑娘的意思，婆婆也必定不愿意違了蘇姑娘的心意。”

　喬婆子仰頭看著謝明韻，好半天，點了下頭。

　蘇囡坐在屋子一角，左邊是謝直婉，右邊是謝直，前面一排坐著喬婆子和大舅母三舅母，再后面是一臉呆愣的蘇秀才，和面對面不停踱步的大舅和三舅。

　“真是門好親。”大舅母拍手嘆。

　“就是太好了。”三舅母一聲哀嘆。

　“囡姐兒才十三，才多大？能懂啥？問，這事能問？”喬婆子雙手一拍，再次道，也不知道是要跟誰。

　從謝直婉到謝直，三個人六只眼睛齊齊看向喬婆子。

　“那阿囡你看呢？”三舅母有幾分屏息的看著蘇囡。

　蘇囡抿著沒說話。

　“阿囡，九公子多好看呢！”謝直盯著蘇囡，見居然沒一口答應，急的忙推了一把。

　“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三舅母一掌拍在謝直頭上。

　“阿囡說！”大舅母不錯眼的看著蘇囡。

　蘇囡看向謝直婉，謝直婉看看蘇囡，再看看娘，再看看蘇囡，“是你嫁人……”

　“我們家要是跟九公子結了親，那我們家是不是就是助力了？”蘇囡仰頭看向大舅。

　“你別想這個！”謝直婉猛拍了蘇囡一掌，眼淚卻下來了。

　“你婉姐說得對，唉，這孩子。”大舅母一掌接一掌拍著三舅母。

　“你這都想哪兒去了？你這孩子，我就知道，不是個省心的。”喬婆子也抹起了眼淚。

　“不是，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蘇囡看著謝直婉，“九公子，人好的，那個……”

　蘇囡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舍不得說不，可要嫁給九公子，這個，想一想，都覺得這個夢做的可笑！

　“不是，還沒上門提親麼，說不定人家就是說說。”蘇囡看著一圈，嘀咕道。

　“這話是。”正來回踱步的大舅猛的頓住，“我就說阿囡這孩子不一般，這話是，這婚姻大事，那九公子再怎麼著，他家里能聽他的？先等等。”

　“要是真上門提親了，怎麼辦？事先不議好，到時候，怎麼辦？”三舅瞪著他大哥，這事兒是能拖的？

　“要是真上門提親，就應了，就是九公子，阿囡也配得上。”蘇秀才突然冒了一句。

　喬婆子呃了一聲，拍著大，連嘆了七八口氣，才說出話來，“阿囡說的對，還沒上門提親呢，還有一陣子呢，好好想想，來得及，這事兒，唉，這什麼事兒啊，這真是……這事兒都別往外頭說。”

　“這要說到外頭，人家不得說咱們失心瘋了，得了整個平江府的笑話兒了。”三舅母接話飛快。

　“阿囡明兒還去上學不？”大舅母站起來前，想起個重要問題。

　“去，上學怎麼不去？”大舅橫了大舅母一眼，不上學哪來的這樁天大的親事。

　“該干嘛干嘛，就當沒有這事，這啥事兒啊！”喬婆子拉了大舅母一把，站起來，拍著手，這件事，至這會兒，在這兒，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夜里，蘇囡躺在床上，聽著幾塊木板隔出來的隔壁喬婆子不停的翻，時不時的嘆氣，大睜著眼睛，怔怔的卻不知道想什麼，這件事，連該想些什麼，都想不出來。

　想到后半夜，蘇囡剛剛閉上眼睛，就被喬婆子推醒，“唉，這孩子啊，就是好，再大的心事都沒心事，說睡就能睡著，快起來，要去上學了，唉，這什麼事兒啊。”

　喬婆子推醒了蘇囡，趕出門，水快開了，得趕鋪個蛋，囡兒正是長子的時候，上早學前，得吃個水鋪蛋。

　蘇囡穿好服出來，了牙洗了臉，站在院子里吃了那只水鋪蛋，院門口，謝直婉和謝直已經拍門了。

　喬婆子忙開了門，蘇囡拎著書包，和兩人一起，往族學過去。

　“從早上一睜眼，我就覺得今天跟昨天不一樣。”謝直深吸了口已經十分冷涼的深秋氣息。

　“阿娘說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人家拿咱們玩笑的，說是象九公子那樣的人家，就好這樣玩兒，什麼篾片，你別輕狂。真要是個笑話，囡姐兒還活不活了？”謝直婉心事忡忡，覺得阿娘這話說的對。

　“我沒說什麼，好吧我知道了，我做了一夜夢，都是不好的夢。”謝直的肩膀一路耷拉下來。

　“夢都是反的！”謝直婉拍了謝直一掌，發現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蘇囡垂著頭，仿佛沒聽到謝直婉和謝直的話，謝直婉再拍了謝直一掌，沖蘇囡努了努，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一左一右和蘇囡一起，進了族學。

　放了早學，上午放學又上學，謝明韻好象都沒到族學來，蘇囡說不上來什麼心，有失落，卻又好象心安了些，可心安的又有些不過氣。

　下午放學，蘇囡垂著頭出了屋，走沒幾天，青葉從屋角出來，和蘇囡陪笑道：“蘇姑娘。”

　蘇囡頓住步，謝直婉和謝直直瞪著青葉，瞪的青葉差點想垂頭打量自己。

　“那個……”謝直婉一個轉，不瞪青葉的，瞪向蘇囡。

　“你們先回去吧，我正想……要不你們等一等我也行，就一會兒。”蘇囡被謝直婉直直瞪著眼的這一句那個，倒瞪的淡定了，正想當面問問他。

　“我和姐兒等你，就在這兒。”謝直婉一把揪住謝直，把謝直揪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青葉不聲的看著三人。

　這三姐妹中間，倒是這位蘇姑娘略微出息那麼一點點，唉，出息一點點又怎麼樣？跟他家九爺，還是一個地，一個天！

　蘇囡跟著青葉，走到謝明韻那間清靜小屋前，就看到謝明韻站在屋門口，旁邊放著張桌子，已經擺好了茶席。

　“就坐在這里說話，可好？”看著蘇囡過來，謝明韻微微欠，和蘇囡笑道。

　蘇囡點頭，會到謝明韻對面，看著紅葉提了落了滾的銀壺過來，謝明韻取了茶，接過壺沏了茶，倒了杯推給蘇囡。

　蘇囡沒端茶，只不錯眼的看著謝明韻。

　謝明韻端起茶，看著一直不錯眼看著他的蘇囡，笑起來，“喝茶，很好的茶。”

　“我還是想不明白。”蘇囡兩只手扣起，放在放在上的書包上。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謝明韻斂了笑容，放下杯子，上微微前傾看著蘇囡，“有個傳說，說世人的姻緣，都是前世定下的，月老會在定下姻緣的兩個的腳上，系上紅繩，但凡被月老系上紅繩，不管隔了多，哪怕千山萬水，從天到地，這兩個人，也是必定要結姻緣的。”

　蘇囡看著他，知道月老，水月觀供的就有月老，和表姐拜過。

　“前世，我求著月老，在你我腳上，系上這紅線。”

　蘇囡上后仰，斜著謝明韻，他太能胡說八道了。

　“你不記得了，我都記得。”謝明韻神鄭重，“我看到你時，就是祠堂里那回，就知道你是我前世求的那份姻緣。你看，我們很合得來，是不是？我看你一見如故，你看我也是，對不對？”

　“也許錯了呢？”蘇囡下意識的將書包抱在前。

　“我看到了那紅線，在你腳上。”謝明韻垂眼看向蘇囡的腳，蘇囡下意識的將腳往后。

　“就算看錯了，你也是我想娶的那個人，從今往后，我來照顧你。”謝明韻聲音溫。

　蘇囡看著他，好半天，點了下頭，至于為什麼點頭，其實一片糊涂，只是覺得，對著九公子，沒法搖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