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冉冉升起，夏風微拂。

汴州武毅軍第三炮壘，高竟正立在前頭，眺著對面的軍城，他在等待著中壘旗幟的搖，隨後便指揮面前的這門大炮，轟碎城垣，掩護步兵一鼓作氣攻擊進去。

戰前，禪宗和尚挨個給各門大炮舉辦加持儀式，「裝炮為定慧，發炮為頓悟，一炮能中的，布登九五」的誦聲不絕。

而炮壘后則是群道士們在齋醮，在祭火神、雷神、電神，當然還有黃帝和素，祈禱大炮不要炸膛，火藥混配時不出事故，就像素心經的房中般渾然。

天漸漸亮了，和尚和道士不再聒噪，只剩下一片微黑的雲朵慢慢飄向汴州的城頭，高竟站在高，放眼去，軍各營壘的篝火燃盡熄滅，冒出陣陣青的煙霧，其後一叢叢，全是武毅軍步兵的武和盔甲在著芒。

「發。」待到高竟見到旗幟搖下來后，很急促而沉著喊到。

片刻后，他腳下震不已，右側的大炮出第一發炮丸，劃破了寂靜，高竟注視著在空中飛的它，直到它命中一城垛，激起大團大團的土塊為止，而後第二發和第三發的炮響起，那是白居易等人指揮發的，隨即又是第四發和第五發……尖銳而震撼的炮聲，幾乎讓人窒息，也讓人激，萬炮齊發當中，汴州城搖著。

南側、北側也開始炮擊。

一之後，大約沉默了四分之一個時辰，又開始了下一炮擊。

武毅軍是信守承諾的，大炮沒向西里發。

第二的炮擊，還伴隨著統萬砲拋的燃燒火毬，就像漫天落下的流星，急速墜擊到汴州城，火和濃煙里，軍各部開始沿護城壕上用船隻和木板搭設的浮橋，自各個方向突擊汴州城來。

西里的百姓頭腦最為靈活，他們見軍的炮擊停止下來，就開始扛著梯子，乃至打開城門，接應軍，並且告訴軍：「羅城各里坊的牙兵，有的逃牙城裡去了，有的則化裝了百姓，不再給韓弘賣命了。」

由是攻城極為順利，不到兩個時辰，軍就佔領了北里、西里、南里各，便只剩下個孤零零的東里牙城，如狂風中抖的枯葉般。

韓弘在滿心期盼著淄青平盧軍的援助。

原本李師古也認為，平盧軍數萬銳而出，沿著曹州，達到汴州也是輕而易舉的。

然而接二連三到來的消息，卻是:

朝廷武寧軍先鋒大將王智興，攻克我方金鄉，守城將士死戰不屈，被斬五百；

我方都知兵馬使劉悟將軍，出曹州增援汴州，卻被朝廷方義軍死死阻截，劉悟將軍斬敵多人，但敵人太過頑強，暫且還無法突破其陣地，抵達汴州城。

「為什麼我方守城，就是死戰不屈，遭敵攻陷，全員死難；我方攻軍的城砦，便是節節勝利，但永遠卻是，暫且無法突破，暫且無法突破！」氣得李師古將軍文狀砸在地上，七竅生煙。

怒火發完后，他也無可奈何，便大呼詢問，魏博天雄軍呢，怎麼還沒到來，怎麼目標還在洺州？田季安派兩三萬兵，直接從大名府渡河至我鎮來，而後再合兵順著湛渠并力往西，解救汴州不就得了，為什麼要捨近求遠，跑去打那三州？

然後就是罵王武俊，為什麼還沒倒戈朝廷，還在猶豫什麼！非要等汴州陷落，到時候悔之晚矣。

這時大名府中，田季安也是焦慮無比，他問策邢曹俊說，我魏博雖圍攻洺州城的夏侯仲宣，可汴州城眼看就支撐不下去，不如走圍城兵力，南下馳援韓弘，如何？

邢曹俊搖頭，說郎君畢竟太過年輕，朝廷軍既圍攻汴州，外圍豈能無所防備？河軍和義軍已將我天雄軍渡河路線（相衛一路）封死。

田季安便又問，不如直接從大名永濟渠口渡河，和李師古合力去救汴州。

邢曹俊想了想，說郎君這個方案也可行，不過到時要面臨聯軍歸誰指揮的問題。

「顧不得那麼多，只要能救汴州，我天雄軍姿態放低些又如何。」田季安還算有大局意識。

最終田季安又湊出一萬兵馬，讓史周統制，投送到黃河南岸去，和李師古一起去救汴州宣武軍。

可對嘉誠公主，田季安還是欺瞞，他哄騙公主說，此軍還是南下協助朝廷平的。

可這時候，攻擊汴州城的軍，開始拆除東牙城下的城垣、屋舍，準備迫近攻擊，拔掉韓弘最後棲的據點。

當晚，高岳、董晉、渾瑊車馬，進汴州軍府當中，並派人佔據轉運院，董晉故地重遊，恍如夢中，隨後為表示不擾民，也為表示對高岳、渾瑊的激，就行牒文，召來西里諸倡們，舉辦宴會。

正好高岳也準備謝為奪取汴州城立下奇功的真、劉駝駝等人，便欣然赴席。

席間，真看到席上的高岳，盈盈便拜。

明懷義、郭再貞等便起，將真、劉駝駝的功勛從頭到尾敘述了遍，其中明懷義瞥了瞥神激不安的真，還額外說了句：「阿爹，正所謂『自古佳人多穎悟，從來俠出風塵』，這等為國為民的俠，還屈在西里巷曲中真的太委屈了，劉駝駝是俺同族的人，俺便出百貫錢為贖，和其他四位一道納為妾室，此後朝廷再有賞賜，不了也要分個鄉君縣君夫人於。」

劉駝駝大喜，即刻拜謝。

此刻明懷義坐下，不斷挑起眉，示意阿爹。

而真的心臟也敲得像鼓一般。

旁邊的白居易聽得非常激，不由得也拍案絕，並且多說了句：「我看真清麗貌，又才華出眾，既然明將軍願納劉駝駝，那真就只能由董相公、渾大將軍和高太師，擇其一者，方能相配，這也是件君子之。」（1）

「樂天，你說的太對了！」明懷義當即就給白居易豎起大拇指。

高岳默然，另外兩位渾瑊和董晉心裡也都明白，真的心是歸屬太師的，哪有他倆啥事，於是董晉也勸說道：「我現在暫且還是宣武節度使，我來出牒文，給奇子真贖籍。」

此刻高岳便問了下郭再貞，郭回答說贖錢俺願出，但納妾就免了。

高岳看著邊堆積起來的寶貨、彩帛，先前他曾被真救過一次，卻無以言謝，只能送了自己的作品集給真，這次軍需充裕，他願酬謝真千貫萬緡。

可看到真的表，高岳心中又明白，給錢財，簡直是在侮辱。當真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