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路過小區的水果店,吳奪進去看了看,稱了一袋香梨和一袋荔枝。
到了家里,化看了看吳奪,沖著吳奪手里拎著的水果了兩聲。
吳奪先將香梨和荔枝清洗之后裝盤。他沒有先上水果,而是拿出了漆筆筒,沖化笑道,“水果肯定給你吃,先看看這東西!”
化自從耀州窯黑釉渣斗之后,再也沒有“幫”過吳奪,這次一如既往,不作任何表示。
鬼知道這狗子怎麼想的。
吳奪只不過是再試探一下它而已,見化不搭理筆筒,一直沖著水果喚,嘿嘿一笑,順手抓起兩顆荔枝放到了化的狗食盆里,“來,我看看你會不會剝皮。”
這貨毫沒有怯場,上去就咬破了一顆荔枝的皮,然后擴大隙,居然真的把皮給分兩半給下來了。
行,那你自己吃吧。
吳奪也吃了倆荔枝,接著就開始研究這件漆筆筒。
想把胎弄出來,漆是不能留了。
吳奪找出了一個手持小電磨。
這種手持小電磨,很多玩家手里都有,也好買,便宜的大幾十塊包郵,還會送一組鉆頭、磨頭、刷頭什麼的。
用途也很廣,配上鉆頭能打孔、能擴孔;配上刷頭能當電刷子,刷核桃刷串兒;配上金剛砂磨頭能修型和打磨玉、蠟、木什麼的。
吳奪在手持小電磨上裝了一個大號柱型的金剛砂磨頭,然后將漆沾了水。不這個,很多東西都得沾水打磨,一來降溫,二來免生飛揚的灰塵。
因為怕傷著里面的胎,所以開始吳奪還是很小心的。
不過,磨掉一部分漆層之后,吳奪判定,漆層之下,依然裹了一層麻布,因為了,而且還出了漆灰。
如此,吳奪便加快了速度。
漆層磨掉,麻布揭掉,出現在吳奪眼前的,是一件暗黃的竹節筆筒。
紫砂的很多,既然紫砂,紫泥必是重要品種;此外,還有紅泥、本山綠泥等等,同時很多分類是互的,也可以更細。
而如這件竹節筆筒的黃的調,應該是段泥。
段泥不是獨立的,實際上是紫泥和本山綠泥原礦的共生礦土。如今,天然形的段泥很是稀,不段泥紫砂壺,其實都是人工調配的泥料。
實際上,剛燒出來的段泥紫砂制品,黃得要比這個竹節筆筒鮮亮。而這個竹節筆筒呈暗黃,顯然是經過了歲月的沉淀,而且包漿十分老到,已然溫潤如玉。
筆筒的口部和底部,就是竹節的形狀,筆筒中間,還浮雕了出的竹枝竹葉;同時,還刻了一首詩:
不用裁為嗚管,不須截作釣魚竿。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紛紛雪里看。
落款:錄白樂天詩,石霞山人制。
白居易,字樂天,他寫詩和他的名字相符,很白,易懂。
這個“石霞山人”,吳奪一時想不出是誰,拿著筆筒又翻看了底部。
底部有方形印章款,三字小篆:
陳鳴遠!
這三個字還算比較好認,再加上吳奪知道陳鳴遠,所以才能很快認出來。
陳鳴遠,號鶴峰,又號石霞山人,清代康熙年間宜興紫砂巨匠,聲名赫赫。
陳鳴遠在紫砂制壺方面技藝湛,這是個基礎,而他名氣最大的地方,乃是創新。
所以他有個外號:花貨宗師!
名字可能會起錯,外號絕對不會錯。
所謂花貨,重點自是說他喜歡創新,開創很多紫砂的新型。
在紫砂制壺上,他開創了很多借助自然形態的壺型,比如瓜形壺、梅枝壺、桑蠶壺。
而在其他形制上,他還用紫砂制造過鼎、爵、觚等古造型,另外,還有筆筒、水盂這種文房用品,再就是還有植類的清供雅玩。
這件筆筒上,除了浮雕,還有刻字和落款,這也是他的創舉。在之上,刻銘落款和印章并用,比以前的紫砂壺,多了不裝飾趣。
陳鳴遠偌大的名氣,從清代開始,仿品就綿綿不絕。而真品的價格,在如今的拍賣會上,屢創新高。
最貴的紫砂壺能拍到千萬以上,曾經有一對紫砂鴨子擺件,也估價數百萬來上拍。
“怪不得會用漆暗藏保護。”吳奪心說,這漆大概是六十年代后期做的,看來不是出口創匯的東西,而是當時紫砂筆筒的主人,為了保護筆筒免遭劫難而采取的手段。
類似這種況,在特殊時期屢見不鮮,比如很多瓷都被刷了油漆,行里俗稱“掛袍”。
“這件筆筒若是陳鳴遠本工的真品,價值可就大了!”吳奪一邊想,一邊將中指直接上了竹節筆筒。
陳鳴遠在紫砂史上,是不可磨滅的人,他最大的功勛,就是將品茗壺藝和文人風雅完結合,里程碑式地提升了紫砂的文化價值和藝價值。
從這一點上提出來,也正是古玩的魅力。
古玩古玩,古是基礎,玩是重點,那就是必須要備賞玩價值,涵藝價值。
古玩和文的區別也正在于此。文,重點是記錄和反映歷史的東西,不一定有藝價值。
“果然是陳鳴遠親手制作的東西!”吳奪這次聽到的,要比隔著漆詳細得多。
這好像是占了姚知源一個大便宜······
吳奪點了一支煙,再想想,又不是那麼回事兒。
據當時雙方說定的,也算是自己八千塊買來的。這賺了是好事兒,萬一只是普通的紫砂胎呢?而且一般人連紫砂胎都不可能看穿,一件幾十年路數的漆筆筒,能值幾個錢?
古玩一行,拼的是眼力和見識,撿是正常的,打眼也是正常的,不存在誰占誰的便宜。
雖然吳奪靠的不是眼力,而是“聽力”。
吳奪想開了也就不再多想,隨后小心地將這個紫砂筆筒用清水沖洗了一番,仔細干后欣賞了起來。
宗師就是宗師,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
這紫砂竹節筆筒,吳奪真是有點兒舍不得出手了。